李赞却没应声。跪在纪莲面前,脊背挺得笔直。
面对李赞无声的反抗,纪莲的眸色沉了沉。那几乎要破口而出的话却停在了唇边,最终变成另一句:“给我时间。”
李赞怔住,看向纪莲的目光十分诧异。
纪莲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冷淡,琥珀色的眸子里亦是李赞所熟悉的淡漠。但给李赞的感觉,却和从前不太一样。
纪莲拿出一只很小的塑封袋,放到茶几上:“让他吃下去。”
李赞抿了下嘴唇:“莲叔……”
纪莲看他一眼,淡然道:“只是致幻的药,把握好剂量,不会太伤身。”
顿一下,继续道:“然后去拖住阿嗔。”
见李赞露出惊诧的表情,纪莲勾唇加一句:“任何手段都可以。”
李赞垂了垂眼睑:“莲叔,如果您想见他,根本不用这些。”
纪莲看着李赞不说话,琥珀色眸子里射出来的光却是冷的。
李赞一直跪到纪莲离开。而在这期间,他们也没再有过任何对话。
起身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跪得时间长了,双腿麻木的几乎快没有知觉了。
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茶几上塑封袋里的白色药片,李赞的脑子里不停回忆着纪莲刚刚露出过的所有神情。
李赞确定,纪莲变了。
即使他有所掩饰,但不经意间的恍惚和失神,却都没能逃过李赞的眼睛。
而刚刚纪莲所说的话和茶几上的药,则都是最好的证明。
第一,以往纪莲想见谁,肯定会让张嗔着手去办。但这次他不仅跳过张嗔的环节,更要求自己去拖住他。这证明纪莲并不想让张嗔知道这件事。
第二,纪莲要见乔森,如果真的不想让乔森知道他是谁,可以直接让他失去意识,而不是这么大费周章的下药。这足以证明他内心里的矛盾。他想让乔森知道自己是谁,却同时希望乔森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李赞莫名的有些紧张。
他不知道纪莲心里的矛盾可以持续多久,足不足够让他找到一个突破口,让纪莲不再反对他与张嗔的事。
虽然太多时候他也并不看好自己和张嗔的这一段感情,但,陷得太深,想要抽身止步,早就已经不可能。
思绪绕来绕去,又绕回到刚刚与司危和乔森相识的那段日子。
往事不堪回首,那时的天真烂漫早已荡然无存。每个人都在变,他根本无法预测,自己和司危,将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为了司危放弃张嗔?
这些年在纪莲所给予的压力下他们都没有真正的放开过彼此,又何况说是司危……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司危?
双腿恢复了一些,李赞起身,去浴室。
水从花洒中喷出,淋到身上的那一刻,李赞忽然想,他和张嗔这些年,是真的从未放开过彼此,还是应该说从未真正的在一起过?
苦笑,苦笑过后泪水混进洗澡水里一起从发烫的眼角边滚落。
如果真的有一天,纪莲不再加以阻拦,他和张嗔能走到一起么?他陷得深沉,张嗔呢?
一个心里有人的人,怎么可能和其他人上床?就连乱交成性的乔森都能收敛,张嗔为什么不能?
原因?原因就在心口,但看到它却需要付出血的代价。
李赞心知肚明,却不想让自己真正的面对它。
☆、077 幻夜 (2036字)
如果与你最亲近的人想要害你,那么,除了中招,还有什么选择?
乔森对李赞,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他对李赞信任至极、毫无防备。甚至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还在以为是自己最近休息的不好导致的,根本没有想到是因为刚刚晚饭时李赞递过来的那碗汤有问题。
见药效发作,李赞也不多停留,收拾好东西之后就离开了。
他早就布置好一切,来乔森家之前就已经约好了张嗔,通知了纪莲。
下手之前他犹豫了很久,把那碗汤端给乔森的时候他也曾忐忑。但当这些事情都顺理成章的发展开来之后,他忽然就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自从顾安离开之后,他就已经看惯了乔森露出那种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情,甚至常常能够感觉到乔森对顾安的那种强烈的思念和想把顾舒玉撕碎扯烂的恨意。
他知道,乔森早已经不再是为他自己而活了。
乔森的世界里唯剩下顾安,没有顾安,他纵使活着,也等于死了。
那他自己呢?他早已经忘了当初父母死后自己为什么还要活下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了这么多年。直到张嗔开始在他的生命中变成了不可或缺的存在。
活着,对于他来说其实早已没有任何意义。是张嗔的存在,让他坚持到了今天。
而他和张嗔,若再这么下去,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快坚持不住了。
夜幕在车窗外飞驰而过,九月下旬的天气已经转凉。
李赞微微紧握手中的方向盘,心里唯有一个念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失败又何妨?最多不过一死。如果没有张嗔,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见李赞开车走后,纪莲才从楼门处的暗角里闪身出来。压低帽檐进了楼门,转身从楼梯爬了上去。
每上一个台阶心中就多出一份抗拒、一份退意,但人却最终还是站在了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