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边,阿瑶看向对面火光。船阵只能保证一时安全,无法退出虎老峡他们依旧身处险境,对方随时都有可能攻过来。先不说此点,就是连番冲来的箭雨,有些也已冲破两层船阻隔,射到了楼船上。眼见形势危急,敌后突然传来火光。刚开始她还有些疑惑,可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她也高兴起来。不管为何对面会着火,总之这火救了他们。
危机解除后她站在窗边,刚站过去,就见漫天红光中升起一抹人影,那熟悉的身形……
她忙扯过旁边青霜,“你看,是不是景^哥哥?”
“还真是有点像,侯爷怎会出现在此处?”青霜声音中隐隐有些不悦,都怪小侯爷,害得他们姑娘置身险境。
全神贯注盯着窗外的阿瑶丝毫没注意到她话中不满,听到前半句,她小鸡啄米般点头,“是吧是吧,我就说是景^哥哥,那衣裳是我为他准备的,肯定不会认错。”
说完不理青霜,她直接打开窗户,半个身子探出去,想看得再真切些。
这一探可就出了事,虽然后方起火,可前面攻船的人还没收回去,他们牢记着吴有良和沈墨慈的命令,要活捉胡家姑娘。可胡家商船列阵缩成个乌龟壳,压根找不到突破口。情急之下有人提议擒贼先擒王,先伤了胡家姑娘让船队自乱,再趁机上去。
可胡家姑娘在哪呢?
正着急时,就见三楼探出个头来。火光中他们看得真切,那般身形分明是个姑娘。
“就是她,放箭。”
一时间百余张弓对准那处,离弦的箭带着十足力道,齐齐破空向窗口飞去。
“姑娘,危险!”
站在旁边的青霜惊呼出声,想拉阿瑶回来可已经晚了,情急之下她只能自己也探出身,尽全力为自家姑娘撑起一道保^护^伞。可她毕竟身量也不够,即便踮起脚尖依旧盖不到阿瑶的头。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青霜绝望地闭上眼。姑娘从奶娘手中救了她的命,姑娘对她那么好,无论如何她都要多为姑娘挡点伤。
前面阿瑶太专注于飞来的身影,以至于没看到下面动静,可当箭矢袭来时她也有所警觉。习武一段时日,景^□□日亲身教授,她灵敏度有所长进而力量不足。本来能即刻缩回去,可如今背上有青霜阻拦,她动弹不得。
“青霜,你快躲开。”
姑娘这时候还想着她,感动之余青霜将阿瑶压得更严实:“姑娘别怕,青霜给您挡着。”
这都什么啊,阿瑶面露无奈:“不必……”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箭矢已经直冲面门,而与此同时她终于看到了半空中飞来的玄衣少年。月光下那刀削斧凿的面容、冷冽的气质以及挺拔的身形,不是景^哥哥还能有谁。
景^哥哥真的没有死,她终于亲眼见到他了。
可她却要死了。
“景^哥哥,危险,别过来。”身子探出窗外,无视近在眼前的箭矢,她双手支在嘴边做喇叭状,冲着他的方向竭力喊道。
船阵便埋伏了如此多敌军,她已经逃不掉了,但景^哥哥还可以。调转方向,他就能逃脱埋伏。
只是这一别,不知道要在地下等多少年才能再见到他。还有阿爹阿娘,明明重生一遭想让他们幸福,可她又要让他们伤心了。闭上眼,这两种念头在阿瑶心间闪过,泪水顺着眼角慢慢往外涌。
闭上眼的阿瑶没有看到,在她喊出声后,半空中的小侯爷神色大变。原本接近楼船的他速度激增,在箭矢到达窗前主仆跟前时,整个人从斜方插过来,张开双臂呈“大”字型贴在了窗上,为他们牢牢挡住涌来的箭雨。
身前被挡住的光让阿瑶反应过来,吃痛声传来,她睁开眼,就见到贴在窗上的景^哥哥。
“箭……景^哥哥。”
在他身形往下沉时,她迅速出手,纤弱的手臂牢牢抓住他骨节分明的大手。角度关系,她终于看到了他几乎被扎成筛子的脊背。
作者有话要说: 啊咧,这段哪里有不河蟹的内容嘛,竟然自动锁惹~
如此逗比的“生离死别”,绝不是鱼丸写得!
☆、第115章
“侯爷!”
一直在前面忙于调动人手,应对危险局势的陆平姗姗来迟,就看到这让人目眦尽烈的一幕。
运起轻功将小侯爷从窗口抬进来,他踅摸着可以放人之处。
“就放我床上,青霜,赶紧收拾几床厚被子垫上!来人,去叫郎中,临行前阿爹不是把百草堂最好的郎中请来跟船,快去叫他过来!”
边吩咐青霜,阿瑶边走到内间箱笼旁,打开边上箱笼,里面尽是用上好的绸缎面料以及新下来棉花所做被褥。抽出一床扛在肩上,又抱起另外一床,纤细的身段完全被耷拉下来的被褥裹成一个球,下面露出来的小脚健步如飞,向内间走去。
从未做过家务琐事的阿瑶突然迸发出所有天赋,三下五除二将被子平整地铺在绣床上。等被吓住的青霜回过味来,她已经马不停蹄端起盆,准备去打水。
“姑娘,这些杂事交给奴婢就是,您先歇会。”
从她手中半抢半接地端过木盆,青霜急匆匆走出去。站在原地,双手空空的阿瑶双目无神地扫向绣床,看到上面隆起的那只刺猬,一直逃避的心不得不面对现实。
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涌,越涌越多,没多久秀气的小姑娘便成了一只喷壶。
还是那种会说话的喷壶,只不过呜哩哇啦的含糊声音,没人能听得懂。
见她哭得这般伤心,陆平也红了眼。不过好歹是受过训练的,他多少能抑制住情绪,在郎中匆忙赶到时将他请到床边。
“给侯爷请安。”
郎中刚想跪地行礼,便被他打住,“都什么时候了,别在乎那些虚礼,看病要紧。”
路过喷壶,郎中走到里面,看到绣床上躺着的那只刺猬后,一时间他也想哭了。
这么多支利箭上身,人还有活路?躺在这的可不是一般人,而是位高权重的定北侯,单听这封号也知道是何等响当当的人物,反正他这等江南小城的小郎中,一辈子只能仰视。
若是这位在他手里看死了,他还有命在?
满天神佛啊,没事他为什么苦练医术,练好了给达官贵人看病,脑袋都得栓在裤腰带上。
而如今,这裤腰带也松了……
郎中堂堂七尺男儿,这会眼眶却忍不住开始发红。
“景^哥哥,他…怎么…样。”
当了半天喷壶的阿瑶体内泪水存储量告罄,哭不出来,被水帘迷蒙的双眼终于恢复清明,隐隐约约看到绣床边郎中,她抽噎着问道。
郎中摇头,连连叹气。
“你…一定…要救他,只要能救活,要多少银子我都答应。”
“这不是银子的事,”平静下来,郎中开始把脉。一双经年行医的手刚搭上脉搏,他便愣住了,“这……侯爷血气怎会如此旺盛,单看脉搏丝毫察觉不出受伤,精力之足比之常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郎中是在说景^哥哥很好?足足愣了好久,阿瑶才反应过来。衣袖胡乱抹两下眼泪,她鼓起勇气朝绣床上看去,这一看她便瞧出了不对劲。
“衣裳颜色好像没变?”
遗传了胡家人对色泽的敏锐,阿瑶很快察觉出具体不对劲之处。玄色本来就深,乍沾上点杂色也不甚明显,可这么久过去血液早该渗透出来,无论如何都不该不变色。
“没流血?”
走上前,她伸手试探地抓住衣料,有别于上好衣料的冷硬触感传来,稍微一扯从箭矢射开的口子处闪过一抹金色,想起某个瞬间,她福至心灵。
“是金线软甲,景^哥哥身上贴身穿着金线软甲,刀枪不入,他没事!”
说到最后阿瑶声音越来越高,音色中的雀跃感染了厢房中的每一个人,同时也惊醒了绣床上的小侯爷。
“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