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摇头道:“你先回去,这折子我已经筹备了好长时间,很快就能修改的好。”林旸垂下眼眸回了自己的院子。
林海一晚上没有休息,第二日一早眼睛通红的坐上了马车,林旸捏了捏袖子里的东西,暗自下了决心。倒是林海看了一眼林旸道:“你怎么也这幅没休息好的样子。”林旸打哈哈道:“掌珠最近磨人的很,夜里都要啼哭的,除了我谁哄她都没用。”
林海忍不住笑道:“宠孩子也得有个度,你夜里休息不好,身体怎么吃得消呢。”林旸调侃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还不是跟父亲学的。”
如林旸所料,早朝的时候,林海便当朝递交了折子,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不过好在林海的政策很是温和,且他主持了盐政有主持户部工作多年,各项事宜皆胸有成竹,即便是有反驳之人,也能侃侃而谈,逐条反驳回去。
林旸去上前一步道:“微臣不同意林尚书的折子。”朝廷之上的人有耐不住的倒吸一口气,谁不知道林海和林旸是父子,有的看着林海有的看看林旸,即便是如顾经这样的人也面露诧异之色,不由得看向林海。
皇帝开口道:“你有什么见解,要知道林卿可是任盐政多年,难道你还有更好的见解不成。”皇帝心中暗恼林旸胆子大,有林海在,林旸何必在趟这趟浑水,便出言暗示林旸不要出头。林旸却沉声答道:“微臣虽不才,可是也耳濡目染多年。”
林旸朝林海拱了拱手道:“林尚书的法子虽好,不过却治标不治本。林尚书的法子虽然能够解决正盐盐课不足的问题,可是边关的粮草却等不了那么多年。正课办纳不足,而开中数额不变,商人到场支盐之时定会出现无盐可支的局面。商人趋利,便不愿意报中了,最后会导致官盐阻滞,私盐盛行。”
林旸停顿一下道:“微臣恳请让商人收买部分灶户生产的余盐补足无法支取的官盐。”当即有人反驳道:“这不就成了让商人光明正大的走私么?”
林旸沉声说道:“自然是有限制的,首先商人必须是开中了政府的正额盐引,到场无法支取食盐的,且守支一定年限的商人才可。”
皇帝问了林海:“林卿觉得这法子如何?”
众人的目光移到了林海身上,林海头微垂,神色莫辨,良久才干巴巴的道:“甚好。”林旸的法子不仅可以为一时支守不到正盐的商人提供便利,还可以解决贫灶的生活问题,灶户可以自行选择要将余盐卖给谁,自然比交给官府获利更多。
林海话锋一转道:“私盐本就盛行,若是允许商人购买私盐,那么私盐问题该如何结局呢,林大人?”
林旸听到林海一声“林大人”忍不住哆嗦一下,可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心中自有周全之法道:“自然是严厉处置私盐贩子了,微臣肯请圣上制定律令以抑制私盐贩卖。”
有人立马反驳道:“我朝想来以仁治国.......”话还没说完便被林旸打断了“治国,用仁义感化,犹如治水者疏通河道,使河水向下流去,可是另一方面用律法治国,等于治水者修筑堤坝,是河水不至于横流。疏沦和筑堤并行不悖,治国者仁义法律也并行不悖。”
朝堂之上立马因着依法治国还是以仁治国争吵起来,林旸默默的退到一边不肯在说话了,皇上忍不住拍了书案,拎走了林海和林旸的折子退朝。
看着林海面沉如水,林旸赶忙凑过去讨好的笑道:“父亲。”林海想要怒斥他可是又觉得他做了官,在同僚面前呵斥他会落了他的面子,只能*的说道:“回去再说。”林旸却收起来脸上的笑意,正色说道:“我是父亲的儿子,有其父必有其子。”林海叹口气道:“回去吧。”
第94章 父子之间
皇帝刚回到养心殿,就有小太监来报说太上皇让他过去一趟,谈谈早朝上的事情。皇帝嗯了一声,换了身常服便坐着御辇去了太上皇那里。
戴权看着皇帝的神色道:“奴才才让人清扫一遍养心殿。”皇帝道:“不妨事的,留着一两个。”父皇才能安心,皇帝并不在意太上皇安插钉子,他只是有些疑惑,太上皇自从甄家的事情之后,就不在插手前朝的事情了,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又管起来,难道是因为盐政牵扯多方利益?
皇帝到的时候,太上皇正在太监的服侍下喂鸟,皇帝赶忙上前接过了太监手里的鸟食碟子,虽然隔三差五都要见到太上皇,可是皇帝心里还是有些惊讶太上皇老去的速度。
太上皇净了手才道:“折子呢,让朕瞧瞧。”皇帝赶忙奉上了两封奏折。
太上皇先翻开了林旸的折子,林旸的字刚劲有力,力透纸背,一股气势扑面而来。太上皇忍不住赞道:“好字。”又细细的看着,周围的人都一动不动不敢发出声响来,太上皇的之间摩挲了一下林旸名字长叹一声道:“少年出英才。”
太上皇又接着翻开了林海的折子,林海的字倒是灵秀清丽,风度超逸,墨采飞动。太上皇随口道:“看着一笔字,还真想不出林海这么一个温润内敛的人养出这么一个锋芒毕露的儿子出来。”林旸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可是一笔字却透露出了内里的锋芒,林海虽然严苛谨慎,可是一笔字却透出内心的洒脱。
皇帝在一边却听得心惊肉跳,太上皇不会无的放矢说一句林旸不像是林海的儿子的,可是看着太上皇的神色又像是真的在调侃,太上皇目光依旧停留在林海的折子上道:“林海是能臣又是忠臣,心怀天下。”若不是心怀百姓,按着林海的性子早就会致仕醉心于山野之间了。既然是能臣,那么又何必在乎他到底忠诚于谁呢,只要忠诚于朝廷百姓就行了。
太上皇合上折子问道:“你觉得谁的法子更好些?”皇帝恭声答道:“儿臣觉得各有千秋。”将两人的利弊俱都说出来。
太上皇轻笑道:“你还是咱赞同林旸的法子?”皇帝称是并没有反驳太上皇,林旸的法子主要解决了开中之法的弊端,有利于为九边筹集粮草,这些年鞑子一直骚扰着边关,皇帝早就准备着和鞑子大打一仗,因此才大力提拔有将才的姜璟。太上皇早年也曾御驾亲征过,可是年纪越大就越想着安逸了,并不曾整治过边防,皇帝不想这样窝囊,他也不怕太上皇知道他的心思。
太上皇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又问道:“福建那边怎么样了?”皇帝答道:“锦衣卫传来消息,穆玢已经死了,穆峥已经接手了他的势力。”太上皇哦了一声道:“竟然那么顺利?”皇上道:“穆玢的身边的谋士早已经投靠了穆峥,因此才会那么顺利。”
“谋士,是谁?”
皇帝有些惊讶太上皇追根寻底,不过还是老实说了:“是为老者,花甲之年。”太上皇接了一句:“举人出身,面上有疤。”皇帝愕然,太上皇冷笑一声:“果真是他。”忽然将桌上杯盏狠狠的扫到地上。
皇上吓了一跳,太上皇很少有这么暴怒的时候。皇上突然想起来濮阳公主的话来,难道这个谋士是穆衍留下来的,就为了辅佐穆峥这一代的人归顺朝廷。皇帝瞬时明白过来太上皇的怒气了。
太上皇和穆衍两个人斗了一辈子,生前没有分出胜负来,可是在穆衍死后,太上皇也没有斗过穆衍,反而一切都照着穆衍的安排,唯一有例外的就是皇兄之死了。可是依着穆衍的才华,不会想不到太上皇会猜忌皇兄的,为什么没有安排呢,皇帝想起来自己登基之前,投靠自己的人,想起来了林旸、林家和杨家,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可能,穆衍已经算到了,而且放任了皇兄之死,只不过又留下来皇兄的血脉,扶持和皇兄交好的自己登基。
太上皇平息自己的怒气道:“既然如此,东南也就无忧了。”还是不得不承认穆衍的计谋和安排。可是还是意难平,只能将气撒到了穆峥身上:“想不到他是个狠心的,竟然能够弑父。”皇帝冷眼看了一眼四周,幸好都是心腹之人,否则的话还得想法子处理干净,他替穆峥辩驳了一句:“穆玢耽于美色,内里早就被掏空,所以就撑不住了,阿峥他延请了名医贴心照料也没能救回穆玢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