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麦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了华子恺，也许是喝醉的那晚，华子恺为了让麦麦少喝酒，抢先把两箱啤酒都喝了进去，结果比麦麦先醉了，抱着麦麦大哭；也许是不得不为孟筱莜和谷雪做思维交换的那个晚上，麦麦看着华子恺落寞地站在窗前，抽了整整一夜的烟；也许更早，在华子恺为了保住实验项目，以便能有更长的时间跟孟筱莜在一起，与麦麦商量做思维交换的时候。

    思维交换实验，原本是华子恺与麦麦商量，在他们之间交换的，没想到，最终阴错阳差，竟然是谷雪和孟筱莜之间的交换。

    感受着后背温暖，聆听着华子恺均匀的呼吸声，麦麦拼命压抑着想翻过身将华子恺抱进怀里的欲望，咬紧嘴唇，下决心从温暖的毛毯中钻了出来，再躺下去，他真得会做出让自己后悔，让大家鄙视的事情。

    许是失去了热源，华子恺蹙着眉头，向后拱了拱。

    怕华子恺醒过来，麦麦忙将毛毯掖好，用背包顶在了毛毯外面，代替自己。

    天还没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过低的气温，让麦麦的一身欲火很快消了下去，寒冷阵阵袭来。

    轻轻搓着手臂，强迫自己不再留恋温暖的毛毯和毛毯下的他，同谷雪一样，麦麦摸索着打开背包，翻出笔记本。

    天天抱着笔记本的人，很容易想到用笔记本取暖。

    笔记本上装了卫星定位软件，带出来后麦麦才知道，笔记本有时真不如一张地图。一天下来，华子恺的地图始终攥在手里，麦麦的笔记本，才用了两三次。

    不过现在倒有了地图没有的用处，暖炉。

    开机，麦麦习惯地先打开卫星定位，不是担心出自己走丢了，是希望能在卫星定位图上看到小莜。

    半年前，孟筱莜与麦麦打赌，约定输的一方必须接受另一方24小时监控一个月。

    想出这个赌约，是因为那个时候，孟筱莜刚刚知道麦麦是个gay，对麦麦特别好奇又不好明说。麦麦也知道孟筱莜的小心思，不仅没生气反而陪她一起玩，但结果是，孟筱莜挖好了坑，跳进去的却是她自己。

    不得不同意麦麦在她的笔记本上装追踪程序，保证笔记本随身带，24小时不关机。可惜麦麦监控了不到一周就没兴趣了，因为孟筱莜的作息太规律，生活太简单。但这套监控程序却一直没有卸载。

    这个事情麦麦早都忘了，在秦县的那个夜里，麦麦心神不宁地翻看笔记本，无意中看到了这个程序。

    但麦麦并没有告诉华子恺和方可怡，因为依靠这个程序找到孟筱莜，希望十分渺茫，首先，孟筱莜的笔记本上的被追踪程序没有删除，其次她的笔记本没摔坏，最后她必须开机。

    他不想让他们有了希望后再失望。

    从发现这个程序到现在，麦麦一有时间就查看，但都毫无结果。

    虽然如此，开机地第一件事情，仍然是运行这个程序。

    亮点闪了一下，麦麦没在意，以为那是卫星搜索到的自己的位置。

    然而，很快又出现了一个亮点，在漆黑的帐篷里，在深色的地图上，显得那么的亮，那么的明显。

    麦麦傻傻地看着两个亮点，紧张得不敢眨眼睛，似乎害怕眨一下眼睛，亮点就会消失。

    坚持了良久，麦麦的眼睛酸胀得不行了，不得不闭了一下眼睛，在看，两个亮点还在。

    一个点是自己的，另一个点，必然是小莜。

    “子恺，子恺！”麦麦抱着笔记本，兴奋地推着华子恺。

    华子恺睁开眼睛，看到麦麦很不正常地指着电脑傻笑着，口中一直在喊：“是小莜，是小莜！”

    蹙蹙眉头，华子恺突然明白了麦麦的意思，一把抢过了电脑。

    当初孟筱莜和麦麦打赌，华子恺是知道的，曾经以此打趣了孟筱莜多次，最后悄悄告诉孟筱莜，赢了也没用，麦麦跟她一样，生活非常简单、规律，没有“男朋友”。

    第一眼看地图，华子恺就明白了麦麦是打开了那个程序。

    从来不知道，这张卫星地图会这么漂亮，那两个小点更是妖娆多姿。

    华子恺放下笔记本，一把抱住麦麦，在他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之后又捧起笔记本急切地问道：“坐标，坐标怎么出来？”

    麦麦被亲懵了，虽然亲的是他的脸颊，仍然觉得他的小心肝马上就要跳出了胸腔，浑身如岩浆一样，热血奔腾，根本没听到华子恺说什么。

    华子恺以为麦麦是高兴的，捅了他一下道：“别发傻了，快点把坐标算出来。”

    麦麦终于回神，低下头掩饰着绯红的脸颊，十个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却连续出错。

    华子恺的大手按在麦麦的肩上，沙哑的嗓音低声道：“别急，镇定点。”

    麦麦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坐标被放大，显示了出来。距离也有了，38公里。

    “走。”华子恺跳起来穿上衣服开始装东西，“给可怡的手台发讯息，告诉她我们找到了小莜的位置，让她跟指挥部联系。”

    “好。”麦麦答应着，呼叫方可怡。

    只喊了两声，就听到了她的回应，可知方可怡不是没睡，就是睡的很轻。

    大概说明情况后，麦麦收起手台，看到华子恺已经收拾好了背包。

    “这帐篷？”

    “不要了，联系上搜索队，今晚肯定能回去。”华子恺说着话，背上背包率先离开了帐篷。

    秦县县政府临时腾出几个房间，做为本次空难的救援指挥中心。华子恺和麦麦走后，方可怡就到了这里，与值班人员说明了身份，同众多遇难者家属一起，坐在了工作人员为他们准备的一间活动室里，除了遇难者家属，部分记者也夹杂在里面。

    整整一天，没有任何有关航班的消息，有些身体挨不住的人回去休息，仍然还有不少人固执而安静地坐在活动室等待着。

    方可怡一直靠着窗户坐着，中午和晚上工作人员送来的盒饭，方可怡只是吃了几口，就放在了一旁，手台虽然总有华子恺或麦麦传来的声音，但除了说我们到哪里了，没有别的话，方可怡也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好。”

    入夜，活动室里很安静，大家或靠着墙壁打盹，或只是呆呆地坐着，麦麦的与方可怡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一字不漏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寂静片刻后，活动室瞬间沸腾了，紧接着跟随方可怡，冲进了距离活动室几十步之遥的指挥中心办公室。

    负责救援的总指挥慕然，是一位刚刚跨入而立之年的武警部队转业军官，在a市专门负责事故救援工作，有丰富的救援经验。

    看着一群人突然涌进指挥中心，慕然微微蹙蹙眉头，飞机失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多个小时，家属们在无望的等待中失去耐心，继而有一些过激的举动，是完全有可能的，因而一见这么多人过来，几个工作人员很默契地将慕然挡在了身后。

    然而涌进来的人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而是都望向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女子，那女子手里拿着手台，剧烈地喘息着，半天才说出三个字：“找到了。”

    慕然微微眯起眼睛，找到了？找到什么了？飞机？！

    “找到了飞机？”慕然试探地问道。

    方可怡拼命地点点头。

    “在哪里？”慕然的声调尽量地淡定而平稳，力图让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姑娘也平静下来。

    方可怡果然受他的影响，说出了一句很完整的话：“我的朋友用手台告诉我找到了飞机。”

    听到找到飞机时，慕然激动的心情绝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个遇难者家属和亲友，三十多个小时没有找到飞机，他的压力非常得大，方才的那份淡定和稳重，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做到的，此刻却再也压抑不住紧张、兴奋的心情，上前两个大步，一把拿过了方可怡手中的手台。

    “你好，我是1126空难救援总指挥慕然，请问你是......”慕然话语简洁利落，给人以稳定踏实的感觉。

    “你好，我叫麦麦，航班上有我的一位朋友，叫谷雪，半年前我在她的笔记本上安装过一个追踪程序，几分钟前，我追踪到了她的信号。”麦麦拿着手台，边走边说。

    “非常感谢你提供的资料，请报一下你追踪到的坐标。”

    “小王，你过来一下。”听着麦麦的坐标，慕然迅速写了下来，递给过来的一个年轻人，“看一下这是哪里。”

    “是。”年轻人接过坐标走了。

    十多分钟后，年轻人拿着笔记本走了过来：“慕总，在这里，距离秦县县城一百六十公里，在森林的深处。”

    “联系两个搜索分队，将坐标发给他们。”

    “是。”

    “通知直升飞机，天亮后立刻起飞救援。”

    “是。”

    “我们走，将指挥部迁到这里，保证手台的信息畅通。”慕然点了一下地图，那里正是汽车能够到的尽头。

    “是。”

    慕然边下着命令边往外走，完全忘了自己还拿着方可怡的手台。

    方可怡跟在慕然的身后亦步亦趋，手台是她唯一与华子恺和麦麦联系的工具，她不能大方地送给慕然。

    上车前，方可怡终于跟慕然说上了话：“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慕然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方可怡伸出手：“把我的手台还我。”

    慕然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拿着方可怡的手台。

    “你的手台暂时给我们用一下，把你电话留给值班人员，回头我让他们送还给你。”慕然说着话上车，却发现方可怡很坚决地拽住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