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我在这个世界上有不想去接触的人,那肯定会包括李末。
这是一种没有任何缘由的事情,就像同极磁铁相斥一样,我是打心底就排斥和她有接触的。
高中两年多以来,我们虽然做过几次邻桌,却从来没有和她熟稔起来。我是从来没有细究过李末对我的看法,但估计她心里应该会有和我一样的想法。
上次我是多亏了苏然平时对我的八卦熏陶,我才能够掌握有关李末零零散散的消息。现在介子龙让我再详细去打听,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摸着额头上被愁出来的包包,我心底一阵阵地泛起躁郁。
开口问苏然?不不,我可不想看到苏然对着我使出那副鄙视到家的眼神。苏然是爱八卦,可是他就是看不惯我八卦,还说什么“我这是要培养你做到‘出淤泥而不染’。”每次被他逮到我八卦个消息的时候,总会一副鄙视的眼神斜视着我,好像我八卦是一件很让他丢面子的事情。
我不就是做了他两年多的同桌,吃了他两年多的零食嘛,至于这样子管我嘛,我又不是他家的孩子。
当然这只是我心里话,我是从来不会跟他说的,毕竟吃人嘴短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再说了我一直许他带他去亲身体验一下陈叔大厨风范,世间一流菜肴的承诺从没被兑现过,我也是有丝丝的愧疚的。
于是,每每我咬着笔头,侧脸去看了看一时安静下来的他的时候,都会被他斜一眼回来。而我也不争气地吓得一哆嗦,赶紧回过头一本正经地继续看书。从此在心里更是坚定了信念:杀了我,我也不去问他。
可是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一发愁就是又是一星期。
我忐忑地等到了周末,见到介子龙来的时候更是忐忑,甚至连午饭都没有吃好,午觉没睡好,生怕他蹿出来冷不丁地问我。结果周末两天都过去了,介子龙就好像失忆一般,连提都没有提过。
第二个周末没有;
第三个周末也没有。
我在心里开始庆幸起来:这乃是天助我也啊。介子龙那痞估计选择性失忆了。当然我也就自己乐得自在,这样多好,希望他能彻底忘掉。
就这样每天我心里美滋滋的,脸上也经常笑得跟花一样,连带着数学物理化学这些复杂的在我看来都像帅哥一样养眼。这倒是让苏然很是费解,时不时就上下打量我一下,要不就是拿手碰碰我额头,实在看不下去就问道:
“你是不是发烧了?”
“你是不是已经通知被保送上大学了?”
“你是不是拿到哈佛的录取通知书了?”
这是,我毫不介意地回看着他,冲着他咧嘴一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高兴。”
只不过我万万没想到,这样的好心情很快就被结束在了第四个星期的周三的晚自习上。当苏然再次问我:“你是不是烧坏了?”我是再也没有心情冲着他笑了。
我总是乐观地以为事情都会向最好的方向发展,我却忘记了事情从来都不会顺人心意。
我更没有想到我最不期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还是如此的迅速。
周三晚自习是英语老师值班,她向来是不大管学生的自习在干些什么,这让我们忙碌了半周以后终于有一真正能够空闲下来,做些自己事情的时间了。
经过一轮的桌位调整,李末已经不在我旁边了当邻桌了。我也可以真正地安下心来舒舒服服地上课了。也终于不用一侧脸就看到那个脑门,然后又自我忐忑起了了。
过去两个星期里,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生怕被她发现自己这么可疑的行为,那时的日子可真不好过。
难受啊,真是难受啊。
这天晚上由于天气降温,终于消去了大半的暑气,于是我们打开了所有能够与外界接触的通道,好让外面的凉爽的空气能够冲进来,把屋里的燥热消散掉。我正好坐在窗台边上,身心都在享受着这时不时吹来的凉风,身上粘腻的感觉更是消减了不少。教室里面总算能够只剩下沙沙地写字声和哗哗地翻书声了,不会再有那嗡嗡作响吵得人心烦意乱的空调的机器声了。
终于做完了今天布置的所有作业,我忍不住就大大地伸展了一下身体,让全身都放松了下来,这才从课桌里掏出今天中午刚买杂志,四下里瞄了瞄,就把它放在了摊开的化学书里面,开始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这期书里面讲了一个小伙子爱上一个姑娘的故事,故事里面小伙子为姑娘化了千难万阻,却在表白这件事情上犹犹豫豫,不敢让姑娘知道。
我正在心里恨恨地埋怨男主懦弱的时候,一根手指就伸了过来,不痛不痒地戳了戳我胳膊。我冲旁边的人斜了一眼,捂着书往远处挪了挪。故事在发生在□□中,我不可不想被硬生生打断。而那根手指却不依不饶地也跟了过来,依旧不痛不痒地戳着我。
我使劲压了压心中的火气,咬着牙低声冲他问道:“干嘛?”
苏然并没有觉出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错事,反而将头向我凑了过来,把声音压得更低:“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新闻?”
我被他问的一愣,摇了摇头:“新闻?没有。”心里开始嘀咕开了,你不是最看不惯我八卦吗?我去哪听哪门新闻啊。
苏然打量了我一下,再次向我确定一下:“真的?”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反倒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极力地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我想他能突然来问我有没有听到什么事情,那就应该真的是发生了什么。可是我找了半天,也没有在脑子里想起有什么值得他感兴趣的新闻。难道是他收到了牛津的录取通知书,特意来给我惊喜的?我略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兴奋地问他:“你收到牛津通知书了?”
却不想惹来了大大白眼。我又仔细认真地搜索了一遍,好像最近确实没有听到什么新闻。最后只好放弃了,冲他一脸真诚地说道:“苏哥,还是你说来吧,我实在想不起来。”
苏然轻轻咳嗽了一下,手指就开始在我书上点了点。我赶紧竖起了耳朵,这通常是爆炸新闻的前兆啊。
结果苏然只是诡异地低声说道:“其实是关于李末的。”
我诧异地看向了他,what?带着要躲离怪物的心态,把书从他手指下抽了出来。苏然从和我做同桌那刻起就以他八卦地敏锐感官感受到了我不喜欢李末的,怎么今天会突然主动向我提起她?再说来,即便是李末的新闻,那又有关我什么事。
结果他完全无视我的表情,反而顿了顿,又压低了几度声音说道:“也是关于介子龙的。”
“啊?!”我惊呼了一声,一转眼又想到还在上课,紧接着就轻轻地吐出了下一个声音:
“嚏……”发完以后赶紧捂住了嘴巴,四下瞧了瞧,还好还好,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我这才向苏然低声问道:“什么?介子龙?”
苏然憋笑看了我一眼,但是还是很快压了回去,反而这会子对着我又犹犹豫豫了起来。他又开始点了点手指,过了好半天才继续说道:“怎么说好呢,这事其实是关于李末和介子龙俩个人。”
听到这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心里反而空落落了起来,又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硬扯着心脏往下拽。我皱着眉头消化这个消息。可是心脏都要被拽到胃里的时候,我还是想不明白。于是有些紧张地问他:“什么?他俩能有什么事?”
苏然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来回看着我,眼神里面充满了同情。我觉得自己被他看得都浑身发颤,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他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出新闻了?”
苏然依旧同情地看着我,只是幽幽地说了句:“你果然还不知道。也难怪,这几天你会这么安静。”
突然有一阵凉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吹得我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就听到苏然继续说道:“怎么跟你讲呢,介子龙和李末上周在一起了。”
我觉得这凉风还真冷,竟把我的心都有些冻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只是直直地看着苏然。我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怎么也该说些什么的,就假装随口问道:“在一起了?几个意思?”
苏然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将眼睛从坐在后排的李末看去。随着他,我也向后面看了过去。李末正在低声和同桌讨论者什么,今天头发低低地绑着,竟显得额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了。这时李末突然回过头,直直地向我看来,嘴角一勾冲着我笑了笑,眼神更是含着我看不明白的笑意。
我身体一怔,身上就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回过了身子,向苏然看去。这时他并没有看我,声音却依旧充满了同情:“青青,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确实是一个意思。就是……男女朋友的意思。”
说完,苏然才又把头转向了我,眼神却躲躲闪闪了起来,好像做错事情的是他一样。
听他这么说完,我轻轻舒了一口,感觉身体的各种器官又能回归正位,正常地运转了起来。我抽了抽鼻子,才开口说道:“我相信啊。”
不过今天的风可真的是够该死,竟然要被冻出鼻涕来了,我又长长地抽了抽鼻子,就见苏然抬头,一脸不敢相信地看向我,怀疑地问道:“你相信?”
我冲他点了点头,重重地肯定了他的怀疑:“嗯,我相信。”
苏然表情一愣,这才低头靠近我,喋喋地跟我讲了起来:
“这件事情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听到的,开始根本就不相信。”
“我一直觉得介子龙应该是和你的……”
……
我这会子,我心情竟出奇地平静了起来。我当然相信,是从上周开始,不,是上上周,不,也不是,应该是从介子龙开始打听她的时候,我就开始相信他俩会在一起的。看到介子龙这么拼命让我去打听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和她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我听到这样的消息是不应该奇怪的,又怎么能奇怪呢。
我看着桌上摊开的书,怔怔地想着,等我再次回过神的时候,苏然正好说道:“就这样,他俩在一起了。”
我轻轻皱了一下眉,歪头看着他。这时苏然停了下来,满脸关切地回看我,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吧?”
我冲他笑了笑,顺手就从他的椅背拿过校服披在身上,抽了抽鼻子说道:“就是有点冷。”我还没有披好,就被他一把夺了过去:
“你也不嫌脏,我今天刚穿了它去打球。”
手上一空,竟有点晃神,我怔怔地看着他把衣服胡乱地放回椅背,竟然笑得更开了。
苏然放好衣服,回过身来看我,见我仍然在笑,伸过手来就弹了一下我的脑门,语气里满是无奈地说道:“你竟然还笑,让苏哥给你看看,是不是烧坏脑子了?”说完就顺手盖在了我的额头。
我心里一暖,手上却镇定地拨开了他,笑着回道:“你才烧坏脑子呢?”
苏然讪讪地收回了手,拿着眼睛来回地打量着我,说道:“你不难过吗?你那么喜欢他。我一直觉得你俩是青梅竹马,应该是你俩在一起才算合理。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不是烧坏了?就不知道难过?”
我憋了憋嘴,没好气地回道:“怎么,我还应该难过啊。还是……你根本就想看我哭?”
苏然赶紧摆了摆手,赶紧说道:“没,没,我才不……”声音竟然低了下去,根本就听不清他又说了些什么。我疑惑地问道:“不什么?”
结果他一抬头,看着窗外,斩钉截铁地说道:“没什么。”
我也没在意,随手翻了一页书,书里的男主仍然在偷偷关心着女主,仍然还没有去向她表白。我刚才还埋怨他懦弱的,想着,我又重新抬起头,看向苏然,轻轻地说道:“喜欢又能怎么样。我和他只能是青梅和竹马,不会是青梅竹马。”
苏然并没有回应我,反而专注地看着窗外。
有水滴从外面飘了进来,带着丝丝的凉意,像极了眼泪。我也顺着他看向了窗外。
原来,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