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还有点犹豫,觉得蕉叶白倒罢了,虽贵重倒也不算少见,而隐隐有紫气环绕的胭脂晕却甚是难得,可以说是有钱也买不到。
周成瑾却道:“岳父把他最珍爱的给了我,我怎会连这点东西都舍不得,何况宝剑赠英雄,这两方砚台送给岳父才相得益彰。”
果然楚澍收到礼物极为欢喜,当即取出一锭去尘先生所制的乌玉玦墨锭试砚。
男人边说话边喝酒,女眷这边早早就散了,几位姑娘原先的住处还留着,各人仍往自己的住处去。
楚晚特意在路旁等楚晴,“六妹妹,我们一道走。”
楚晴不置可否,慢慢走着。
“六妹妹,”楚晚遣退丫鬟,走在楚晴身边,低声道,“我知道因为上次的事,六妹妹肯定恨我恼我……我不想解释什么,也没打算请求你原谅,做了就是做了,说得再多也没用。我只想告诉六妹妹,以前咱俩要好的那些时候我没忘,也永远记着。以后,我不会再回娘家了,也不会再见你……六妹夫看起来挺在乎你的,希望你能活得美满顺遂。”话音甫落转身就走。
“二姐姐,”楚晴唤住她,“为什么?到底怎么了?”
“不为什么,你别问。”楚晚蓦地流了满脸泪,急忙掏出帕子擦了擦,头也不回地道,“你不用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楚晴诧异地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
春喜与春笑知道楚晴回来,已经沏好茶水,又把被褥铺好了。
楚晴歪在大炕上想着楚晚那些莫名其妙地话,突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可这预感却没法对别人说,只能憋在心里。
正迷迷瞪瞪似睡非睡时,听到暮夏的声音,“大爷那边散了席,问奶奶是这会儿就回府还是再过阵子?”
楚晴侧眼瞧了瞧更漏,已经申初了,便道:“这便回去吧。”
暮夏伺候楚晴换上衣衫,重新梳过头发,等收拾妥当走到角门时,明氏与楚澍、楚景等人正站在门口送客。
楚澍扬声吩咐楚晴,“阿瑾喝了不少酒,车里备了茶水,你好生照顾着他。”
“是,”楚晴垂眸应着。
明氏扯一下她的胳膊,悄声道:“有人醉酒爱闹腾,你别嫌烦,等酒劲过去再跟他讲道理……有些人看着是喝多了,可心里明镜儿似的什么都清楚。”
“我记着了,”楚晴依恋地看着明氏,不舍地挽着她的手臂,“我不想走。”
“你这孩子,”明氏嗔一下也红了眼圈,“快去吧,别让姑爷等,等住满头一个月回来多住几天。”
楚晴点点头,拜别明氏与父亲等人,恋恋不舍地上了车。
周成瑾紧跟着进来,暮夏等人识趣地上了后面拉着回礼的马车。
偌大的车厢里只他们两个,楚晴莫名地有些紧张,掩饰拎起几上的茶壶问道:“大爷可要喝点茶水解解酒?”
“不用,”周成瑾摁住她的手,顺势把她的手包在掌心,低声道:“我没事儿,这点酒醉不了人。”
楚晴浑身僵硬,拘谨地让他握着。
“阿晴,”周成瑾低柔地唤。
楚晴抬眸。
他双眼清明,果真毫无醉意,只是眼里的光芒灼得烫人,辣地盯在她脸上,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爱恋与渴望。
楚晴的心突然就乱了半拍,慌忙别开眼。
“阿晴,”周成瑾再唤她,“父亲替我挡酒呢,我知道他是为了你。他待我好,是想我能够好好对你。阿晴,你信我,我会护着你宠着你,一辈子不让你受委屈。”
“嗯,”楚晴轻声应着,眼眶慢慢地红了,为着父亲的苦心,也为着周成瑾能明白父亲的心。
周成瑾挑起她的下巴,对牢她的眼眸,“阿晴,你信我。”
在那双黑亮幽深的眼眸里,楚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张大的双眼,微启的双唇,腮边两抹红云,比晚霞还娇艳。
楚晴正要躲开,却见周成瑾的脸慢慢低下来,楚晴身子一僵,他温热的唇已直直地覆在她唇上,低低呢喃,“阿晴,我老早就喜欢你了。”
他身上浓醇的酒香包围着她,熏得她心慌意乱。
僵硬的身子慢慢地软下来……
☆、第121章
吻只是轻轻的碰触,浅尝辄止。
唇离开的时候还让楚晴觉得有些意外。
周成瑾温存地搂着她的肩,低低问:“嘴里有酒味,是不是熏着你了?”
楚晴红着脸不回答,他身上的味道确实不好闻,可也说不上令人讨厌。可他碰到自己的那一刻,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柔细的羽毛在心头轻拂了下,让她心颤还有些心动。
周成瑾垂首瞧她,见她不知是热还是害羞,脸颊红彤彤的,光洁的额头沁出一片细汗。难得楚晴这么乖顺地让他搂着,周成瑾不舍得松开,却又不舍得热着她,便一手仍是扶住她肩头,另一手自腰间摸出折扇来,一下一下地扇着。
楚晴突然想起曾听问秋说起过,周成瑾趁她入睡替她打扇的事情,心头跳了下,微阖着双目思量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轻声问道:“大爷喜欢我七妹妹吗?”
摇扇的手猝不及防地停了半拍。
周成瑾很快领悟到楚晴问话的目的,毫不迟疑地回答:“没有,上次在梅林是她追着我……”半点不隐瞒地将当时的情形说了遍,也丝毫没掩饰自己成心捉弄楚晞的想法。
“我特意在内院绕了个大圈想见你一面跟你说句话,没看到你觉得失望,再加上她着实让人心烦,才想捉弄她一下。我根本不喜欢她,也没碰过她。”
楚晴低低“嗯”一声,再问:“那你碰过别的人吗?”
周成瑾不知如何回答,好容易她愿意敞开心扉问他这些问题,若说“碰过”,她肯定不喜,可要说“没有”,那就是欺瞒她。
一时竟觉得手里的折扇犹如千斤重,好像扇不动似的。
楚晴了然,轻声道:“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不是非得知道。”
周成瑾脑子里“嗡”一声,猛地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地说:“有过,我十四那年,可我自打见到你就没再碰过别人。你肯定不知道我头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是六年前的冬天,你带着丫鬟在闻香轩那边折梅,你穿着镶了白狐毛的嫩粉色小袄外面披件大红羽缎的斗篷,梅枝太高你够不到,就跳着脚够一下子摔倒了……那时我在闻香轩里和阿晟下棋,阿晟不告诉我你是谁,还警告我不许打你的主意。我是没想打你的主意,可我身不由己……”
周成瑾语无伦次地说完,紧张地盯着楚晴的脸色。
楚晴震颤不已,每年冬天她都要折好几回梅花,早就忘记什么时候曾经摔倒过,可她记着那件镶白狐毛的小袄。
白狐毛珍贵,大伯父楚溥带回来几只白狐皮大都让老夫人给了楚晓做嫁妆。她的那点白狐毛还是明氏给她的,因为狐皮小不够镶整个袄子,只在领口和衣襟处镶了毛,可惜没穿两次就小了。
周成瑾既能说出那件袄子来,可见确实真正见到过。
听到他记得那么清楚,楚晴有些隐隐的欢喜,可想到他承认之前与别的女人亲近过,心里又觉得酸涩不已。
半是喜半是酸,都来得那么强烈与猝不及防,交织在一起混成完全陌生的情感,在她体内汹涌膨胀,四处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楚晴深吸口气,欠身替自己倒了杯茶,借着喝茶的机会慢慢将心里这种情感压制下去,温和地问周成瑾,“大爷要不要喝一杯?”
“我自己来,”周成瑾瞧不出楚晴的情绪,有些摸不着底儿,匆匆喝了半盏茶,才似找到了浑身的力气,接着替她打扇。
楚晴靠在他肩头眯缝着眼,瞧见他摇着折扇的手,虎口处有一层薄茧,很显然是握剑磨的,而手背上还有个针尖大小的疤痕,颜色极淡,若非周成瑾肤白,还真不太容易看出来。
楚晴一下子就想起有年上元节宫里设宴,她本来是要跟着先太子一道赏灯的,可周成瑾突然冒出来就拉她,她怒极恨极,拔下发间簪子狠狠地扎在他手上。
那个时候还没有曝出太子喜好幼女之事,可周成瑾应该是知道的吧,所以才会突兀地拉她,也会在潭拓寺那次故意抓泥土脏了她的罗裙。
罗裙脏了,她没办法跟太子回去取酿酒方子,楚曈姐妹跟着去了,后来她们又很多次被先太子妃邀请到东宫。
至于去干什么,大家虽都闭口不言,可却心照不宣,所以楚晞到现在都没人上门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