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月娥又羞又恼,恨不得故技重施把谢依苹也扔水里去,可她毕竟脑子还好用,知道自己倘若再来这么一遭,名声估计就坏透了。
看着谢依苹抽抽搭搭地哭得梨花带雨,孙月娥也不甘示弱,用力掐了大腿一把,眼泪也扑簌簌地落下来,“谢姑娘,谁是谁非大家心里都有数,你何苦这样冤屈我,是看我家没人好欺负吗?”
谢依苹是才女哭得婉约凄楚,孙月娥精于算计哭得豪放无忌,一边掉眼泪一边不耽误哭诉清白与委屈。
玉液池周遭赏灯的人本来就多,听到喧闹声都往这边看过来。
不管是勋爵也好还是新贵也好,大多数姑娘少爷对谢依苹和孙月娥都不陌生,有个别不认识两人的刚开口问,旁边就有人低低介绍,“那个穿冰蓝色褙子梳如意髻的是安国公府的二姑娘,另外那个穿玫红色褙子梳堕马髻的就是忠勤伯府的七姑娘。”
“哦,”那人意味深长的一叹。
太子跟二皇子面和心不和已久,这两位起纠纷也在情理之中。
孙月娥脸皮厚,听到这些话跟没听见一样,照样哭得有模有样,谢依苹面皮却薄,还是平生第一回被人指指点点,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只苦于没人替她解围,没有台阶可以下。
正凄惶之际,眼角瞧见二皇子跟楚曈有说有笑亲亲热热地走来,谢依苹委屈到肝肠寸断生气到怒火焚心,自己在这儿被人当猴子瞧,表哥竟然对别人笑得那么欢畅。
她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表哥!
当下因孙月娥而起的委屈与怒火尽数转移到楚曈身上,谢依苹凄厉地喊一声,“表哥,有人欺负我,”当头便朝楚曈冲了过去。
楚曈一颗粉红的少女心正沉浸在无限的甜蜜中,根本不曾防备,只傻愣愣地站着,眼看就要被谢依苹撞倒在地上。
二皇子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展臂一伸揽住了楚曈的细腰。
谢依苹收不住腿,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眼看着心仪的表哥根本不顾自己,只低头安慰怀里的人,谢依苹这下顾不得婉约了,咧着嘴大哭起来。
明氏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澄瑞亭就像戏台一般,二皇子与楚曈相依相偎,旁边谢依苹嚎啕大哭,而另一边孙月娥低着头哭丧着脸。
玉液池旁,三三两两赏灯的姑娘少爷犹如看戏般,目不转睛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一切……
☆、第60章
不知为何,明氏看到这场景心情骤然放松下来,就像尘埃落地,终于不再提心吊胆了。
回府时,竟然语调轻松地谈起楚景的亲事,“日子定在二月十八,满打满算就剩一个月了,这阵子你们俩多辛苦点,帮衬一下伯母。晚丫头就接管厨房的差事,晴丫头管着针线房……厨房的事虽然繁琐却不难,正好磨磨晚丫头的性子。过了上元节,府里的春裳就要打算起来了,这个往年府里都有定例,尽管跟婆子们要来瞧。要是有不懂的你们两个先商量着来,倘若再想不明白就来找我。”
楚晚很感意外。
国公府里油水最多的地方就是厨房,以前文氏管家的时候,从采买到管事婆子甚至上灶的厨娘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巴不得将手里的权利紧紧握着一点都不让别人沾边,就连楚晚也没碰过账本。
没想到明氏会如此的风光霁月,让她们两个帮着掌管中馈。
明氏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却不解释,只笑着说起一段趣事。
明家行商已经四代,先前旁支因缘际会曾娶过一个官家小姐,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经济俗务却半点不懂,常常被下人们糊弄。
有天她极钟爱的褙子不小心被烛火烧了个洞,小姐爱惜东西舍不得扔就让下人拿去缝补。事后随口问了句,“花了多少银子?”
下人狮子大张口道:“不多,三十两。”
小姐疑惑地问:“我记得当初做这件褙子时不过用了三五两,怎么补个洞就这么贵?”
下人理直气壮地答道:“因为要找配上这个洞的纹样,绞了好几匹绸子才配上了。”
楚晚与楚晴瞠目结舌,那小姐是傻的不成,这么被糊弄也能信?
明氏笑道:“你们年纪也不算小了,以后总是要当家主持中馈的,早接触庶务没有坏处。暂且管上三个月,到了三个月头上你们换一下,两三年下来,府里各处的关节都明白了,以后每月只看账簿就知道哪里被人动过手脚,再不会被人蒙蔽。”
楚晴两人均受教地点了点头。
说笑中便回了府。
宁安院已经黑了灯,老夫人这阵子精神一直不爽利,可碍于过年怕晦气硬撑着不愿叫府医来看,早早便歇下了。
明氏嘱咐几人,“早早回去歇着,兴许明儿一早老夫人要问话。”
众人分头散去。
楚溥还没睡,正靠在墨绿色弹墨靠枕上斜倚着看兵书,见明氏回来,先一步吩咐丫鬟端了温水服侍她洗漱。
明氏笑着道谢,待换过衣裳卸了钗环,才淡淡地把宫里发生的事情说了遍。
楚晴的事儿好说,是周成瑾行事无状,且只隔着衣裳被攥住了胳膊,并不曾被外人看见,掀不起风浪来。
可楚曈却是被数十人围观了的。
而且明氏到场以后,楚曈也依旧小鸟依人般偎在二皇子怀里。
到宫里赏灯的人大半都在玉液池附件,这事儿无论如何遮掩不过去。
楚曈已被打上了二皇子的烙印,估计京都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愿也不敢在二皇子手底下抢人。她要想出嫁,除非等上三五年风声停了,嫁到京外去。
其实她的亲事还是小事,如今迫在眉睫的是怎么应付二皇子这头。
以前楚家是两不相帮,无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都没瓜葛,可现在,楚家姑娘都跟人搂在一起了,说不定明天宫里就会下旨纳侧妃或者姨娘了。
这以后楚家还能说跟二皇子没有关系吗?
饶是楚溥经过无数大小战争,早就养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这次的动了真气,“啪”一下拍在炕桌上,“胡闹!”
炕桌是黄花梨的,经他这么一拍,角上顿时裂了半截,露出木头茬子来。
明氏忙掌灯过来,“事情已经发生了,想法子解决才是,动气有什么用?”抓过他手掌对着灯光看,见没有木头刺儿才放下心来。
楚溥面沉如水,将兵书扔到一旁,下地穿鞋,“我去外院找父亲,你吃饱了没有,要不要吩咐厨房下碗面给你?”
“不用,吃得不少,”明氏找了锦缎披风给他披上,“外头起了风,好歹遮着点儿。这个时候出去,兴许父亲已经歇下了。”
楚溥板着脸道:“早知道早点儿想对策,你也先别睡,要是累就歪着歇一会儿。”
明氏应一声,送了他出门。
明氏本来就没打算睡。
她不是那种无知夫人,自然明白楚曈所作所为是把楚家置于一个很微妙的境地。
可外有当家的卫国公,内有楚曈亲爹楚溥,实在轮不到她这个内宅女子跟着掺和,而且,她即便不掺和也少不了沾一身腥。
还是窝在内宅里管着一家老少的吃喝拉撒罢了。
约莫半个多时辰,楚溥匆匆回来,将披风往炕上一扔,对明氏道:“你找几个婆子把楚曈带过来。”
明氏瞧一眼更漏,“孩子怕是都睡了,黑灯瞎火的把她折腾起来,别染了风寒。”
楚溥沉吟片刻,“那就带把剪刀过去,让她把头发绞了。”
明氏稍捉摸就明白了,终究不愿意惊动人,就点了桂嬷嬷与石榴,“你们两人跟我一同去吧。”
楚溥扫一眼石榴单薄的身材,“找几个粗使的洒扫婆子有力气。”
明氏便不推辞,将扫院子剪树枝的婆子带了两个,再加上桂嬷嬷,一行四人也没提灯笼便往外走。
刚走到院门口,楚溥忽地追出来,对明氏道:“你回屋歇着,还是我去吧。”
明氏点点头,“也好,不过世子爷可得记着,千万压着点儿火气,别吓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