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散去余温的后背贴在有些冰凉的门板上,她好像并不在意,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平稳呼吸上,现在的她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就连她平时用来提神醒脑的人体骨骼名称都记不全了。
直到背后的门板传来声音。
米罗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将门拉开一条缝隙,五指紧紧地攥着门把手,随时准备关门落锁。
但她其实并没有透过门缝看到太多的东西,只有一道白光堵在门外。她只能稍稍拉开一点才得以看清楚白光后面站着的少年。
欧莱将脸偏转向一侧,只留给她一张轮廓清晰的侧脸,欧莱的皮肤本就白皙,将涨红的脸对比的更加明显,眉头有轻微的褶皱,表情有些尴尬。专为钢琴而生的修长手指捏着一件白色t恤的领子推到她的面前。
米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接住,在她低头退回去之后,他却在她的门前蹲了下来……
10分钟之后,她套着他的t恤拉开了门,迎面就撞上了一双大号棉拖鞋,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她的门边,米罗低头盯着那双拖鞋看了一会儿,然后又顺势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丫,抬起头来看着他已经重新坐回电脑前继续摆弄游戏,她抿了抿唇,轻轻将脚挪进拖鞋中。
“嗯……欧……欧莱?”
“嗯?”经过这么久的努力,他唯一能跟她说的话也就都是一些语气词,他一边应她一边转过头来。
t恤对她来说大了起码三个号,不过大概是看惯了她穿那些肥大的衣服,所以并没有觉得多新奇,要说让他觉得眼前一亮的也就是那两条腿了,不算长但够瘦够直,t恤的下摆也就够遮住她的大腿根儿,似乎这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她的一只手握着洗干净的浴巾,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拽着t恤。
欧莱挑了挑眉毛顺着她的腿看上去,她有些害羞地向右侧偏着脑袋,不好意思直视他,嘴唇动了动然后咬住,再动了动:“谢……谢谢。”
“……”欧莱好像被这样的她吓了一跳,眼睛瞪了一下,喉结上下滚了滚,“哦。”
“那……那我先走了。”
“嗯。”
她几乎就是笔着墙根小碎步挪出去的。直到她关上门很久很久之后,欧莱才回过神来,手掌握着鼠标,转过头来盯着游戏里不停复活死掉的角色……
这天晚上欧莱才知道,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脱了衣服都一样迷人。胸口的火还没有完全散去,他急切地跑进浴室打算冲个凉水澡,但跑进去才发现,浴室里面都是她的味道,他怅然若失地呆愣在原地:米罗,你绝对是有预谋的,你这是要玩死我!
而并不是故意要玩死他的米罗失眠了,靠着床头坐着,圈起的膝盖上放着欧澜的笔记,眼睛却就是没办法从挂在床尾墙壁上的白色t恤上转移开,这件衣服并不复杂,一眼就能看完,简单的纯色,身前印着夸张的小丑头像,就像是欧莱的性格,表面不好亲近,偶尔也会有单纯的恶作剧。
你要是问她现在在想什么,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好像是眼睛很疲惫,总要找个舒服的方向发一会儿呆。
只是偶尔会垂下眼睫来,抿紧了唇,弯一会儿眼角……
“你还不走吗?”莫升语坐在沙发里看着安千彦剥橘子,这饭也吃完了,水也喝好了,难不成还要伺候她沐浴更衣吗?
“饭后你要吃水果啊,补充水分和维生素。这样才营养均衡。”安千彦全当没听见,一边剥一边递给莫升语。
莫升语看着橘子瓣有些难过地咽了咽口水,果断拒绝:“我不喜欢吃橘子,我想吃榴莲。”
“榴莲?”安千彦赶紧把橘子丢在水果筐里,站起身擦了擦手,“那我现在下去给你买。”
“别!千万别。老刘回来要是闻见榴莲味,一定会人道毁灭了我……”莫升语后怕的瑟缩了下肩膀,摸了摸肚子,“们。”
本来安千彦就觉得刘沈肯定目的不纯,现在看来,他更加肯定了,莫升语忌惮的表情明显就是备受压迫!
“没关系,我们一会儿可以百度一下去臭方法。”
大概是时机不对,刘沈刚开门进屋,就刚好撞见安千彦把榴莲放进微波炉的动作,他眼皮一跳,一瞬间就明白了安千彦这种蠢货做法的目的,说时迟那时快,莫升语只是听见开门声抬起头,举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就看到刘沈两步并作一步的跑进厨房,一把扯住安千彦的后衣领,阴着脸将安千彦还有他手里抱着的榴莲拖了出来。
莫升语赶紧站起来,安千彦抱着榴莲小步挪到她旁边站好,两个人一句话也不敢说,就只是低着头一副随时准备接受教训的鹌鹑样子。
刘沈就站在他们面前,看了看莫升语又看了看安千彦,烦躁地扯了扯领带,随手将公文包丢在沙发上,压着火气,尽量让声音温和一些:“安千彦,你该回去了。”
安千彦抬头瞅了一眼壁钟,莫升语也跟着他看了一眼壁钟:“哦!对,九点了,你赶紧回去了,一会儿该过门禁了。”
“哦……那……那……”安千彦抱着榴莲有些手足无措,于是想把榴莲递给莫升语。
后者刚想接,却被刘沈打断:“你跟榴莲一起走。”
安千彦愣愣地点点头,走向玄关,临出门前回头请示了一句:“那……我明天再过来?”
莫升语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刘沈却很大方的应了一句:“好。”
安千彦这才高高兴兴的离开。
“你为什么让他来?你就不怕?”对于刘沈的毫不介意,莫升语觉得有些不舒服,如果他小气一点或者表现的介意一点,起码还能让她觉得他在为她吃醋,可他现在这样的表现让她感觉不到他对她的一丁点重视。
“怕什么?”刘沈的声音轻松的好像在笑,似乎在说这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他坐到沙发上,解开两颗衬衣钮扣,“怕你会因为他的接近和照顾而移情别恋?怕你甩了我,跟他走?”
他不怕。与其说不怕,他根本不在乎,就算她跟安千彦走了也无所谓,甚至有点,他巴不得她跟安千彦走的近一些……
莫升语的鼻子有些酸,但她的脸上还在笑,即使眼圈儿红了,嘴角的弧度也有增无减:“刘沈……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为了表现你的大度和仁慈?还是说看到我这样依赖你,会让你有成就感?”
刘沈有些愣了,呆呆地看着她颤抖着肩膀看着他笑,却就要笑出泪来,他思考了2秒,才发现他说话精简的习惯实在太根深蒂固了,想要完全改掉看来不是一朝一夕的。就是因为他说话精简,不留余情,又不多去思考别人听到这番话之后的感觉,所以他才会跟她错过了这么久。
就算是她智商在线的时候都听不明白他的话,又何况她现在正处于孕傻期?
刘沈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那强忍笑意的表情就好像在容忍一个发脾气的孩子,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温热的气息轻柔的喷在她的耳边:“不管怎样,你是宝宝的妈妈,可他是宝宝的爸爸,这也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我们不能剥夺他的权力和他应该奉献的父爱,以及他想照顾你们母子的真心。如果我介意他出现在你们的面前,就能抹去这一些事实吗?就算以后宝宝出生了,我也愿意让他知道谁是他的父亲。或许让他理解他的父亲跟他妈妈的爱人不是同一个人这样很困难,但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呢?”
“我……”
“还有,我并不怕你会甩了我跟他走,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觉得他是比我更好的选择,我……我也接受。”
他的吞吐反而让她感到他的这番话是认真的,她低了低头将脸埋进他的肩窝:“我是怕,如果他跟这个孩子接触的时间久了,到时候会抢走他。”
她的声音闷闷的,不知道是他的肩膀阻隔了她声音的传递,还是她在哽咽,他只是沉默着收紧了双臂。
宿皎皎这辈子最恨别人威胁她!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性格,特别容易被激将法击中,即使早就知道这是个陷阱,但头脑热起来的时候还是奋不顾身的跳下去。她以为站在身后的人看见她纵身而下的身子会觉得她是个英雄,可她不知道身后的观众只会无奈地摇头苦笑,然后四下散去,根本连她的尸骨都懒得看一眼。
面对谭越的威胁,宿皎皎赌气地入了他的套。但24个小时之后的她,现在正看着手心里静静躺着的小内存卡做出一副痴呆的表情:妈哒我脑子被驴踢了吗?这过错要怎么弥补啊?店长想要靠徐珞跟solo公司签约的结果,现在要怎么办?以欧莱现在的现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成店长的目标……后期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把欧莱p成徐珞啊……
想到这里,宿皎皎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把攥紧内存卡,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抽了自己几巴掌:“宿皎皎你就是个人渣!你在想什么!?怎么能有这种肮脏的想法?欧莱可是米罗的老公,你现在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吃里扒外!更何况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是错误的,还拿来弥补什么过错!”
手机震动了一下,宿皎皎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掏出来,滑出短信页面,红色的未读数字是谭越发来的:“其实,店长只是想要打响自己的名号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嘁!我就是因为想太多,才以为你会帮我一把!唉,事实证明,你果然是我在动漫社团最不喜欢的不听话后辈。”噼里啪啦打出一堆,她抿着唇想了想,补了一句,“没有之一。”然后点了发送。
谭越仔细阅读了3遍她发来的这几句话,收紧了嘴唇,却还是控制不住笑了出来,举起咖啡轻抿了一口。
没有之一的意思是不是唯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做你最不喜欢没有之一的人,也不错……
宿皎皎在这边想了很久,然后突然眼睛就锁定在了谭越发来的信息上:“想要打响自己的名号?也就是说重点并不是徐珞,而且噱头?那这样的话,欧莱的这些照片就只是缺少一篇给力的配文而已!”
她的眼睛晶晶亮,但又很快黯淡下去,虽然找到了突破口,但是从哪里搞配文啊?她自知肚子里墨水不多,写也写不出些什么的,那就从她认识的人里选吧。
米罗?她估计只会写一大堆分析欧莱骨骼构造的论文;莫升语?一个学金融的,连作文都写不好还写什么配文;谭越?就只会站在一旁说风凉话,而且那脑容量明显也是不够格……要说够格的,在宿皎皎认识的人里恐怕也就只有莫耽了……
可是她跟莫耽……发生了那种事情,无论是面子还是骨气,她都不可能去找他帮忙的。
但是她已经失去爱情了,总不能再失去工作吧。而且依莫耽的性子,应该不会拒绝的,好吧,是按照莫耽以前的性子,发现他“出轨”之后,她就觉得她其实并不是很了解他。
其实说到重点,无非就是宿皎皎不甘心!她就是不相信,他们以未婚夫妻的名义“交往”了这么多年,他就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对她来说,这次求莫耽帮忙,一方面是为了保住工作,一方面也是想找个借口再接近一下莫耽……
照莫升语的话就是“不要脸”、“没尊严”!对,她宿皎皎就是没尊严,对她来说,莫耽比脸面重要的多,如果他愿意承认爱她,她就愿意不顾一切的死缠烂打。
所以,她站在他家门前,没有犹豫就敲了门。
“来啦。”莫耽大力扯下被子,掀开枕头,呼吸不稳的用眼睛四下搜寻了一遍,即使听见敲门声,也还是多翻开了两块沙发垫子才扭头去开门。
几天没见,宿皎皎落落大方的直接进了门,站在门口的莫耽还没回过神来,她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一脚踢开挡路的沙发垫,一屁股坐到矮几上:“家里进贼了?”
一时间莫耽有些恍惚,似乎那个跟他咆哮着发誓再也不会原谅他的人不是她,而他伤害她的那些事情也从来没发生过。他舔了舔干裂的唇,关好门走进来,看着宿皎皎一如平常的脸,有些尴尬的笑笑:“嗯……我在……找些东西。”
“哦?莫耽,你好像被我同化了嘛,我记得你可是很爱干净的人,找东西都是慢条斯理的,什么都要整整齐齐的,以前还因为我乱翻东西臭骂过我呢。”宿皎皎说完还大笑了几声,用的是很正确的回忆方式。
莫耽有些不知所措,明明是在他自己的家里,却反而是他有些拘谨:“怎么了?找我有事?”
“哦!就是遇到点麻烦,想让你帮我写点东西。”
“写什么?”本来还在担心她又要说出什么令他为难的话,但她好像突然之间成熟了不少,并没有纠缠过去的事情,这反而让他觉得有些空,看着她开始翻资料,他也走过去。
他靠在她的旁边,胸口抵着她的肩膀,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却好像根本没有在意,抖开资料递给他:“其实就跟看图说话一样,那些杂志……”
“莫耽,起了吗?我买了些早点。”门锁的拧动声打断了宿皎皎的话头,室内的两个人同时向门口看去。
穿着修身毛呢外套的女人一手拎着豆浆油条,一只手攥着钥匙,弯腰换鞋的时候,身后的长发从耳侧散落下来,屋内一片寂静,女人有些奇怪的抬起头,怔了一下:“有客人?”
宿皎皎保持着递资料的动作,莫耽攥着页脚,她却没有松手,而是转过头来仰头看着莫耽:“你们……住在一起了?”
“皎皎……”
宿皎皎后牙槽咬的发疼,用力扯回资料,站起身盯着莫耽看了1分钟之久,等着他给她解释,但他却偏偏又什么话都不说。她嗤笑一声,现在的情况还需要解释吗?自己在等什么?等他点头说跟那个女人年底结婚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就走,没有一瞬的停留。莫耽伸手想拉住她,却迟了半秒,手指与她的衣袖擦过……
不算是宿皎皎敏感,就算那个女人买了早餐来又能代表什么?就算她穿着睡衣在他的厨房里做早餐,宿皎皎没有亲眼看到的东西她也还是会觉得代表不了什么。
只是让她彻底认清莫耽并不爱她的事实是,她在莫耽家里住了两个月,莫耽从来没有给过她备用钥匙。而这个女人,才跟莫耽认识了几天,就能随便打开莫耽家的门……
看来,莫耽真的是个好男人,他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他说不爱她,就是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