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校长,找我有事儿啊?”
欧澜晃着身子走过来,抽了筋似的歪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看着办公椅里坐着的男人。
烫金校长铭牌的后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乌黑的短发梳的一丝不苟,顶着一张漂亮成熟的扑克脸,欧澜经常开玩笑说他三十岁了还连个皱纹都没有简直可耻。
听到欧澜没个正经的语气,男人厌恶地扫了他一眼:“我在想,辞退一个导师写什么理由比较好,玩忽职守还是有违师德?”
“又跟我闹!难道还不能放放水吗?”欧澜站起身,丝毫不为他的话感到紧张,慢悠悠地走到他桌前,伸出一根手指玩着桌面上的永动仪。
“放水?”男人挑了挑眉毛,紧抿的唇角仍然没有一丝波动,“我给你放的水都够你养一只海豚了。”
欧澜绕过桌子,走近男人,伸出双臂攀上男人的肩膀:“别闹了,咱们这个关系,走个后门嘛!大不了让你潜规则啊。”
男人一闪身,欧澜正准备坐上男人大腿的企图破灭:“签字吧。”
“哎呀!别这样嘛!开个玩笑还不行!”欧澜揉着闪到的老腰,一脸幽怨,“干嘛反应那么大嘛!是不是又想到你家保姆了?”
男人不说话,只是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一角发呆,欧澜像个老友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担心,说不定他现在过的挺好,在大山里又买一个媳妇,跟儿子幸福的组成一个和美的三口之家。”
“欧澜,如果他现在过的很好,我就让你过不好!”
欧澜坐进男人对面的软椅里,笑眯眯地看着男人气愤的脸:“就当你在做好事嘛!好人会有好报,说不定你的好报就是这件事情结束后,那个你爱的人就会回来了。”
“我不用等到好报的时候也照样能让他滚回来!”男人拿眼角瞥了欧澜一眼,略显尴尬的表情似乎很不习惯欧澜这么悲伤深沉的模样,“倒是你,最好快点去死。别占着我的位子浪费我的工资。”
欧澜用一抹淡笑回应了他年轻的校长。
艺术系混合男生宿舍内。
“嘿,你就是那个新生吧?”老远就听到有人哼着歌往这个方向走,他推开门之后的第一句话就让欧莱觉得很有活力。
欧莱转过头来,一个嘻哈风格的黄头发少年正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处,面对他过于平静的表情,少年有些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是你啊,你不记得我了?那个艺术系报名点的人,你当时是从我这里拿走的报名表。”
哦,是那个神经病女学生的同学。欧莱低下睫毛点了点头。
“你好,我叫安千彦,是舞蹈班大三的学生。那个跟你搭讪的小美女是我学妹。”黄头发的少年拿了一个纸杯倒满了热水然后递给欧莱,“这个宿舍啊就是混住的,不过暂时就咱俩,那俩名额还没定呢。不过你别怕,以后我带你玩。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欧莱拿出那张纸递给他,安千彦有些奇怪地接过纸,看到歪歪扭扭的练习过程,他瞬间就了然了他不说话的原因:“哦!你叫欧莱啊。法国人,原来不说话是因为不懂中文吗?”
欧莱嘴角一顿,黯然失色地低下了头,安千彦还完全没发觉地自言自语着:“不对啊,但看你好像能听的懂中文。那你到底……”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千彦已经搬着凳子在欧莱面前坐了下来,意识到他可能提到了他的伤心事,安千彦机智地转移了话题:“你之前来参观过学校吗?要不要我带你四处转转?q大在b城还是挺出名的,全国各地的人都想来念书的!”
啊嘞,怎么回事?感觉提到参观学校他的表情好像更阴沉了。怎么学校给他的阴影这么大吗?安千彦咽了咽口水,悻悻地闭上了嘴,深深意识到语言不通就是麻烦。
学校怎么可能给欧莱什么阴影呢,毕竟欧莱对这个学校这么有好感,但提起参观学校欧莱就条件反射一般的变脸色完全是因为第一次参观校园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也可以说是提起参观校园让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与他现在名义上的妻子,也就是米罗的第一次见面!这不是让他很不愉快,这简直是让他受到了惊吓!
安千彦再次尝试开口缓解尴尬:“嘿嘿,对了,这个点差不多要开新生动员大会了,我带你去吧。”
“既然大家有缘在q大艺术系的教室里相遇,我想各位也应该都清楚q大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得来的!既然进来了,那就请各位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也请顺便将自己的音乐天份好好利用起来!”戴着高读书眼睛的秃顶教授在台上口沫横飞,尽全力的给新生下马威。
哦!怪不得这个老教授看起来这么眼生。坐在教室最角落里的女生,讶异地半张着小嘴,推了推沉重的眼睛,很认真地挺晚了此教授的长篇大论,最后终于在其收尾结语中颤抖了,心中默念:艺术系啊……
“这位……”教室门被肆无忌惮的推开,教授的脑袋就跟上了发条一样,“咯吱咯吱”的偏了过去,伸出手指指着那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少年唤了声,却不见少年脚下有一丝停留的意思,于是教授扯开喉咙就喊了出来,“呀!这位同学!”
少年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但却很听话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悦地看着讲台上的老男人。
“这是什么觉悟!第一节课就迟到?”被大一新生这样用眼神威胁了,即使对方身高目测185以上,可若是就这样放了他,未免有些太打击他刚刚树立起来的威信!
“你以为艺术系的教室你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嘛!”老教授愤怒的吼声让角落里的影子微微瑟缩了一下,将刚收拾起来的书本重新放回桌上,然后颤巍巍地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
少年特嫌麻烦的翻了翻漂亮的眼仁儿,略一沉吟,恭敬地冲老教授鞠了一躬表示歉意。
“你给我站住!”好嘛,这孩子还是蛮有新生意识的,教授见其算是个老实孩子,碰巧因为他的迟到事件,周围的同学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他是个教授,自然知道应该藉由来一招杀鸡儆猴,“每年的新生动员大会,我们都会简单的出个题目来测评一下大家的技能含量,那么按照惯例,今年的新生动员大会就是大家都来表演一项自己的特长。就由迟到的这位同学你先吧。”
少年似乎并不怯场,自信地走到窗边的钢琴前,挺直了腰杆优雅落座,一架黑色的大钢琴,一抹微暖的悠悠夕阳,一个拥有浅淡发色的少年,一双修长漂亮的手,一曲肖邦的《幻想即兴曲》,时缓时急的旋律,白皙的之间轻轻的敲击黑白琴键,敏捷却不凌乱,好像童话里走出的王子……
本来因为看清楚少年的五官而决意就算被老教授赐死也要逃跑的米罗,看着这样的他,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他锋芒毕露的才艺展示,她痴迷地张大了嘴巴,似乎能看到一串串她根本不认识的音符从他的指缝间飘出来,化作美妙的音乐,就好像变成一根根的线拴住她的手指,让她的手指也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一曲终了,教室沉寂片刻之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就连老教授都啧啧称其功底是专业钢琴家才拥有的。
“好!非常好!接下来就由你来找下一个人来表演吧。”老教授一边鼓着掌一边微笑着冲他点头。
欧莱本谦卑的微笑随着他的抬头慢慢消失,他看过来的时候让米罗有些心虚地趴下了身子,但却又忍不住偷偷地抬起眼来看他,他却刚好看过来,一记眼刀射过来,将角落里的她狠狠地钉在了后面的墙上,那张漂亮的脸立刻幻化成异国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恨不能迅速滑动过来,缠绕上她的脖子,将她用力勒死!
米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凭着极好的视力,他仅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厚重未经修饰的黑色长发,瓶底般厚度的高度近视镜,遮住了几乎大半张脸,本来就不怎么明显的身材套上深灰色的打毛衣更是没了一点女性特征!
颀长的身子再次将混乱的场面压制住,他缓缓的站起身,靠在钢琴边,眼睛毫无旁骛地直视角落里的米罗,然后伸出了手。
我?米罗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不可置信地用手指了指自己,有些奇怪地看着欧莱:他是知道的,他从开始就知道我是跟他父亲课题的,所以他从开始就知道我并不是艺术系的学生,那这莫名其妙的仇恨是为什么?因为被迫跟我结婚还是因为我传他跟他父亲的“绯闻”?如果是后者那的确是我的错,可是不知者不罪,不是吗?
这样想着,米罗已经从教室的角落走出来站在了欧莱的面前,仰着头盯着他:“所以,你想用这种方法来令我出丑,作为报复吗?”她这样想着,却也这样说了出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分贝。
“那我接受。”她潇洒地丢下一句话,面对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期待,她丝毫不觉得没面子,秉持着“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学姐了”的伟大观念,她理直气壮,根本不觉脸红的回应小学弟的幼稚挑战,“我不会弹钢琴。”
环绕在他身体周围久久不能散去的骄傲和自信,让全班同学忍不住唏嘘一阵,就连旁边的教授都呆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救场,欧莱的唇角挑起一个奇妙的弧度,曲起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钢琴,然后转而手心向上在全班同学方向虚滑了一圈。
嗯,是啊,坐在艺术系的教室里说自己不懂乐器,谁会信呢?米罗轻巧地读懂了他没言语的意思,悠悠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在钢琴前坐下来:唉,谁让你走错教室呢?谁让你好死不死地错走进事儿妈一样的艺术系的教室呢!该啊。
于是,艺术系新生动员大会在一波接一波,比上课铃声还有磨人,即便是高雅低沉的钢琴音质都无法改变其乡土气息的刺耳旋律中,宣告结束。
而音乐班的教授也因为“今年音乐班的钢琴素质惨不忍睹”的传言,整整一个月没能在同系教授导师们面前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