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皮埃尔和米克隆群岛，加拿大附近一片在世界地图上小到看不清的岛群。这里有着冬季零下20度的低温，种不起庄稼的贫瘠土地，身为主要产业却根本养不起岛民的坑爹渔业。在这片年年都得靠从本国法国领的救济金混的小地方——对，我说的是“年年都”——坐落着lol的北太平洋第二实验场。

    别问我为什么，现在世界上条件好的地方都被正规军挑去了，黑手党能有个与世无争的地方自己开发技术玩儿已经是可以弹冠相庆的美事了，还挑三拣四？活腻了真是。

    在这个屁大点，而且——毫不带贬义地说——鸟不拉屎的地方，七年前。

    16岁的雷莉耶尔·埃罗瓦尔就是在这种地方度过她身为“宿命遗产”的研究员的每一天的。在一般的女孩在高中的教室中想象着下课之后穿着漂漂亮亮的花衣服跟男朋友去哪里疯玩的年纪，她却天天披着一件白大褂坐在地下实验室的设备和电脑前，分析着一份又一份的数值资料，评估产品的综合性能，做一些看似应该给秃头的中年大叔做才符合大众审美的一些工作。

    不错，雷莉耶尔确实是个怪人，但无法否认地，她同样是一个天才。在没人给她开过小灶的前提下她能在高中二年级时就被吸收入lol的中坚技术核心“蜃影”工作小组（英语原文mirage）研究形而上物理学，成绩也优异过人，大有成为下一个工作组总负责人的势头。组织内部也对之给予了厚望，在她感兴趣的器材方面不遗余力地砸钱，甚至不惜用金钱买断了她的抚养权，将她半软禁地供在了这个……嗯，鸟不拉屎的地方。这倒也并不是多大的事儿，因为雷莉耶尔本来是住在个哈利波特式的家里，那个家她本来就毫无眷恋，倒不如说这里的节奏才比较让她有活着的满足感。

    说到形而上物理学，这是一门lol以其特有的领先世界的技术水平创造的，就算放在lol内部也算是机密的学说，因为所谓形而上，指的是超越经验所累积的具体性、个别性，而以全体性、究极性、绝对性的立场来认识的物理。当然，物理学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但是如果研究的对象延伸到了此方世界以外，基于我们所居住的世界来研究的物理学是否就是一种形而下的认识就不得而知了。

    应当注意到的是，在这个时间点上，lol就已经开始认识到彼方世界的存在，并开始积极地准备与之接触了。而足足七年之后，直到修克拜因告知了墨玖为止，连墨玖都对彼方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由此足以见识lol的技术有多么超前于世界领先水平。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这里就不再赘述。

    雷莉耶尔平时话不多，虽然也不像是自闭，但她似乎一直不太愿意和周围的人说太多话。相比和人说话，她很明显更喜欢把时间放在和东西打交道上面，比如研究零件、调查数据之类。平时能听到她说话声最多的时候，或许就是在向上级汇报研究结果的时候了。

    然而今天，她居然比平时还要沉默地，将研究文件放在上司——阿洛伊斯·巴菲·夏利奥特的桌上，竟就不再说话，兀自站在一旁。阿洛伊斯以为是文件的内容非常不理想，翻了翻那以“‘世界二’物理常数想定修订值一览”为题的报表，空白的部分却只有零零碎碎的两三处，相比两三天那白卷般的表格来说已经完成度极高了。他很明显非常高兴，拿着报告站起身来道：“太棒了……你做得很好，埃罗瓦尔，非常好。我很激动……”

    他看上去确实非常激动，雷莉耶尔都可以看到他因为兴奋而双手颤抖着时而挥起时而放下。正是因为这，让她想说的那些话非常难以说出口去。但终究，她还是决定开口。

    “夏利奥特先生……我还是，实在是很难赞同让‘汞鉴’留在此方世界的决定……”

    阿洛伊斯的兴奋似乎像是被一桶冷水泼在头上浇灭了似的，表情也慢慢变得冰冷下来。雷莉耶尔虽然比同龄女生看上去不近人情了许多，但终究在一名年龄都可以做她的父亲的中年男性露出这样的表情看着她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一丝恐慌。

    “不，我是说……这无关乎我的工作，我是说，从个人的立场上……”她慌忙扭过头去解释，极力避开他的眼神，“先生您看，‘汞鉴’的所有开销现在都算在我们组织的头上，尤其是他们要求建造的那些武装，对组织的财政也是很大的负担……”

    她的解释很明显毫无用处，因为阿洛伊斯的脸色更加严峻了：“财政上的问题不是你来担心的，你的研究经费我们从来没有拖欠过你，这件事情上你没有决定权。”

    “但是作为研究者我不得不重申这会在现代历史上——尤其是军事史上会留下的重要影响！他们的技术太超前了，没有一个政府有能力压制……”

    “我想我不必提醒一个技术人员我们正是为了他们的技术才召唤了他们的！”阿洛伊斯冷然道，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将“不耐烦”这三个字化成了实体似的，“埃罗瓦尔，自从上次你借着正当防卫的名义带着手枪进入那位叫梅米莉亚的女孩的房间的时候我就应该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这次我不得不警告你了。如果你再在这个问题上不保持一个身为研究人员应有的态度的话……”他做了个把嘴用拉链封起来的手势：“那么我也只能做一些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了，我再提醒你一次，不要背叛组织，就算是为了培养你的那些钱也好。”

    即便她话不多，雷莉耶尔依然是个很聪明的女孩，话说到这一步她也已经明白算是谈判破裂了。现在的她已经将自己暴露在了上司的怀疑中，更进一步的行为不仅什么都做不到，更可能反过来引来杀身之祸。于是她很识时务地鞠了一躬，道：“我知道了，那我先行告退……”

    “你先别走。”阿洛伊斯叫住了她。雷莉耶尔不由一颤，还没抬起的头更是压得更低了，丝毫不敢上抬。

    “夏利奥特先生……还有什么……”她感到嘴唇发干，心脏也怦怦直跳，嘴上竟然还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也是实在勇气可嘉了。

    阿洛伊斯的手放在她的肩上，把她的身子扳正了，又递给她一份新的足有小半本07版英汉大字典那么厚的资料：“梅米莉亚设计的‘哈博尔德之枪’（gunofhalberd，直译为戟之枪）的资料在这里，我希望两天之内能看到一份初步评估。”

    雷莉耶尔接过那份资料，随手一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用塌缩引力差作为动力源的大气层内用电磁波武器，这……”

    暂且不论引力塌缩引发的内外重力差作为现象是何等难以控制，光是在大气层内使用电磁波武器这一点就是现代兵器史上的大忌。虽然电磁波武器素来以精准、高杀伤力闻名，但大气层内的干扰要素极多，更何况与空气的摩擦会令靠极度依赖加速度和初速度，还无法二次制导的电磁波武器在命中目标之前就损失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动能，进而降低撞击目标时的热效应，可以说是极度的受虐倾向蛇精病才会去设计的玩意儿。如果真的设计成功，那就完全不能说是武器了，完全可以说是向外界夸示自身技术能力的象征品。

    雷莉耶尔或许是个不喜欢政治的人，但天才往往不需要喜欢一件事情就能搞懂它。组织上会同意开发这么一个项目，很有可能是为了向某个目标宣战或者成为战争贩子。

    “……我知道了，明天我会试着上交一份初步草案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尽量掩饰住自己的不安，转身走出阿洛伊斯的办公室。

    阿洛伊斯目送她走开，直到她的长靴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才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台电话机来，拿起听筒拨了个号码。

    “喂？奈特……嗯，是我，夏利奥特……放心不是来找你们茬的，总之你听好，你们技术部那个叫埃罗瓦尔的那个，给我看好她……然后跟保安部的人说叫他们在a31到e06区域全部加强防守，如果埃罗瓦尔带着武器去了，务必给我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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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博尔德之枪，全长100英寸，即2.54米的手持式长戟状单兵用远距离火力压制型炮击用不可视电磁波投射火器。足有1.86米的极长炮身中藏有致盲和致残两种功率的击发系统和31组压缩液氦冷却机组，用于在必要情况下短时间内进行冷却以便进行连射。哈博尔德之枪的想定使用对象是大型火器机组和军事基地，作为手持武器来说其实对人使用也完全没有问题。而塌缩炉位于枪首戟刃状侧翼的线圈机组后侧，通过引力塌缩将作为无热效应击发的氢原子核以高动能带电α射线的形式撞击击铁，在线圈的作用下形成强力电磁效应发射出电磁波炮。

    “无热效应击铁的高杀伤力微波炮，几乎对使用者毫无身体要求，但是技术上可是几乎不计成本啊……根本就是为了试验技术上的极限而试做的概念武器，这得用到多少彼方世界的技术，组织真的是认真地想要和‘汞鉴’联手吗？”读懂了资料的基本信息的雷莉耶尔不由皱眉，“在‘世界二’那边，‘汞鉴’可是真真正正的恐怖组织啊……万一被那一边的政府要求引渡了，这可怎么办啊……”

    背后传来一个她并不喜欢的声音：“武器正是技术的最高体现，因为那是竞争激化的中核所在，如果你无法造出比对方更加强大的武器，你就会被剥夺生存的权力。只有在你理解了这一点的基础上，才会理解我们对于你们的重要性，雷莉耶尔·埃罗瓦尔。”

    （已经从软禁状态被放出来了吗……看来应该已经被组织提升到相当的职位了。）

    “梅米莉亚·巴拜尔贝因古，我上次应该把话说得非常明确了，你们的想法是错的。”雷莉耶尔叹了口气，将粉金色的秀发往耳后一捋，站起身来用充满敌意的口气向背后那个橙红色碎发的短发少女冷冷地道，“通过战争诱发技术革命就和用过量的吗啡麻醉要截肢的病人一样，是彻底的饮鸩止渴。无论你们怎么用好听的语言去包装这个事实，你们都是杀人凶手。通过死更多人来步向未来，本来就是本末倒置的行为！”

    “那也不能否认这么做确实可以达到预期的效果，决定一个行动是否有价值的永远不是意义而是结果。”梅米莉亚针锋相对。

    雷莉耶尔的眼眯了起来，她走到梅米莉亚面前，皱起眉道：“我们似乎没什么交流的余地了啊。”

    “嗯……我看也是，虽然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你交流。”梅米莉亚冷然，“毕竟，我讨厌挖墙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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