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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缺位
    ,

    傍晚,太医院的西柴房,柏奕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来客。

    “所以柏灵今晚是要待在宫里了?”

    “是的,”赵七点了点头,“司药怕您担心,所以就让我来通传一声。”

    “知道了。”柏奕点了点头。

    这在过去也是常事,偶尔柏灵会直接在她的小院过夜,第二天早上再回来。

    “那她明早什么时候回家?”柏奕顺口问了一句。

    “……啊?”赵七愣了一下。

    “她没和你说明早什么时候回来吗?”柏奕有些奇怪地问道。

    “没……没有呢。”赵七挠了挠头,“明早,明早柏司药应该也不会回去。”

    “……为什么。”柏奕觉察到了一些不对劲,他颦眉看着眼前的宫人,“你讲清楚,柏灵今晚是为什么要待在宫里?”

    “呃,因为皇上,皇上有事要留……留司药商量。”

    “什么事?”

    赵七有些心虚地笑了笑,“……这,奴婢怎么会知道呢?柏大夫,您别问了,总之柏司药在宫中一切平安。”

    几个学徒送赵七出去了。

    没过多久,柏奕便一个人从西柴房里匆匆离开,他的方向很明确——进宫。

    今晚柏奕以的一份病例记录落在值房为由,拿到了临时入宫的凭证。

    他要进宫原本就不难,尤其是在三年前,内宫的太医院值房里也多放了一张柏奕的专属木桌之后。

    但今晚的柏奕并不在乎什么病例记录——太医院的值房和柏灵的小院就只隔了一道墙而已。

    他必须要去亲眼看看柏灵到底怎么了。

    然而才出太医院的大门,锦衣卫就迅速地从后面拦截了过来——去宫门的方向和柏奕回家的方向截然相反,他们几乎立刻觉察到柏奕想进宫。

    在一番盘问之后,锦衣卫们笑了笑。

    “柏大夫可以说说看那本病例放在哪里,什么样子,我们派人去取。”

    “那本病例很普通,而且很可能混杂在文稿里——”

    “柏大夫就说具体是放在哪儿了吧,顶多兄弟们多跑几趟,给你一趟一趟地取,直到找见了为止。”

    柏奕望着眼前几人的坚持阻拦,心中一时掀起了惊涛。

    柏灵今晚恐怕不是单纯地待在小院……

    她是被囚禁了。

    “……算了。”柏奕答道,“这样搬来搬去,到时候真的丢了东西,还不知道算谁的。”

    锦衣卫们抬手抱拳,“多谢柏大夫体谅!”

    柏奕回转过身。

    夜幕下,他觉得自己衣袖里的手已经在微微发抖。

    要做什么……

    现在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昨天觉察到陈翊琮有所怀疑的时候,是不是就应该当机立断,连夜逃走?

    可是夜间平京的城门紧闭,次日一早宫中又已经派了人来盯梢……要逃走又谈何容易。

    现在是在一步错,步步错吗?

    柏灵……

    ……

    “所以还是让韦十四跑了。”

    陈翊琮目光冷冽地望着眼前的五人。

    其中有一人伤了手臂,绷带上还渗着血迹,脸色苍白,被身旁的人紧紧搀扶着。

    “你们今天带了多少个人去堵,其中还有三个还是和他一样的暗卫,联起手来都拦不住一个韦十四?”

    几人同时跪了下去,“卑职……无能。”

    “都杖二十。”陈翊琮瞥了最前面的三人一眼,“吴砚、沙棘和成礼三个人杖六十。”

    几人都是一怔,“皇上——”

    陈翊琮深深地望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成礼有伤在身,先养伤,痊愈以后自己去领罚。”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磕头谢恩。

    而后,另几人则传达了今夜柏奕那边的消息——他进宫被拦下,而后转身就去了定边侯府找曾久岩。

    陈翊琮对此倒是不觉得奇怪,曾久岩和柏家兄妹走得一向很近。

    但这一次,不管是找谁,都没有用了。

    众人离去之后,陈翊琮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帷幔,“都听到了?”

    衡原君缓缓从帷幔后走了出来。

    “听到了。”

    “……简直可笑,”陈翊琮牙关微颤,“如果不是心虚,韦十四跑什么!”

    衡原君垂眸。

    “跑了,也可以再抓回来。”他轻声道,“原本就是让皇上看看,柏司药和韦十四在这件事里的反应。”

    陈翊琮冷笑了一声,“朕说过了,朕要实打实的证据。即便今日韦十四拒捕,那也一样只是推测而已,你先抓到他再说吧!”

    衡原君笑了笑,“只要柏司药还在宫中,怎么会抓不到韦十四呢。”

    陈翊琮望着一眼衡原君,“……你就那么确定韦十四是关键所在?”

    衡原君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望着不远处的夜窗,轻声道,“今日韩冲将他搜集的情报都送进了沁园,臣看了一整天。”

    “有什么发现?”

    “对柏司药的记录,是断裂得非常厉害的。”衡原君轻声道,“有些时候,即便是重要的事情——比如去京兆尹衙门拜访郑大人,记录上竟寥寥数言,一笔带过;

    “而有些时候,却连柏司药去听戏,哪一段在哭,哪一段在笑,都写着。”

    陈翊琮思索着这句话,安静地等着下文。

    “臣觉得奇怪,就召这些不同时期的记录人来询问了一遍……答案果真令人意想不到。”

    “什么?”

    “倘若平日,韦十四跟在柏司药身侧,那他们就不敢靠得太近——因为一旦被觉察了行踪,就会被韦十四警告。

    “这也是许多明明看起来重要的会晤,记录却只有只言片语的原因。

    “但这几年的记录里,尤其是这三年……他们的记录在某些时刻显然比之前要翔实得多。

    “北镇抚司里做这些工作的,通常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旗官,流动性很大,所以即便前人在盯梢柏灵时被驱赶过,后来人领了新活儿,也还是照样接近。

    “可是有人依旧像前人一样记不下什么细节,有人却能几乎完整记录下柏司药在某一天的喜怒哀乐……”

    衡原君再次看向陈翊琮。

    “陛下,您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陈翊琮微微颦眉,脸色愈加阴沉起来。

    “……意味着,那一天韦十四不在柏灵身边。”

    衡原君点了点头,“既然不在柏司药身边,那么,他在哪里?”

    陈翊琮缓缓后靠,目光有些疲惫地落在了地上。

    ……这个问题确实直指核心。

    “对韦十四的行踪,我们全无了解,”衡原君接着道,“所以臣要抓他,而他不能被抓——因为柏司药的所有秘密,都在韦十四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