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神武门的时候,柏灵与十四都下了马,慢慢地向着宫门而去。
今晚的神武门看起来有些异样,尽管相隔甚远,柏灵已经能看到那里守着的人比往常要多出许多,连灯笼的光都比先前要晃眼。
神武门的人也远远地看见了归来的柏灵与韦十四,两个侍卫握着长枪向着两人小跑过来。
韦十四示意柏灵停下步子,等那两人跑到他们近前,他才低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那两人齐齐向韦十四行礼,而后抱拳看向柏灵,“圣上召见柏司药!”
“现在?”
“是!已经等了许久了。”侍卫答道。
柏灵跟随着侍卫快步向神武门走去,她和十四的两匹马也被随之而来的禁卫牵走,那人回头问道,“卑职已经带人在宫墙下巡了几轮,都没有找到司药,不知司药是去了哪里?”
柏灵笑了笑,“我今晚骑得尽兴,所以去了外街,圣上在哪儿,我亲自去和他解释吧。”
“皇上现在人在储秀宫。”
柏灵和韦十四彼此看了一眼。
那侍卫又道,“请司药在宫门这里等等,丘公公这会儿应该是去别的宫门等了,卑职派人去喊他过来,他自会带司药过去。“
“好。”
柏灵被带到了神武门内,夜色中,她看到几个朝着东华门的方向远去的背影。
她背靠着凉凉的宫墙等着,轻叹了一声,“看来今晚又要是一个不眠夜了,十四也不用离开了,一会儿随我一起面圣吧。”
“嗯。”韦十四两手抱怀,和柏灵一道靠墙而立。
两人等了许久,韦十四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带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往这边过来。一旁柏灵等得有些困了,站着打起了瞌睡,十四戳了戳她的肩膀,她立刻睁开了眼睛。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诶!”丘实颤着声往这边跑,他两手提着衣服的前摆,绸衣映着身前灯笼的光亮,叫人把他一滚一滚的肚腩轮廓看得清清楚楚。
等跑到柏灵的跟前,丘实擦一把头上的汗,“这都什么时候了呀还骑马?怎么早不骑晚不骑偏偏今晚出去了?”
“我这几天每天都出去啊。”柏灵答道,“公公要不要先缓缓,我看您——”
“不用,不用,”丘实目光偶尔瞥见沉默地站在柏灵身后的韦十四,虽然明知对方的身份,却还是禁不住在看见的一瞬打了个哆嗦,他伸手把柏灵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道,“赶快跟咱家走吧,哎呦,我路上和你讲讲到底是怎么了……”
“您这么着急,看来是出大事了?”
“何止是大事,真是天大的事!”丘实拧着眉毛说道,“连贵妃娘娘和宁嫔娘娘这会儿都在储秀宫坐着呢。”
“……贵妃和宁嫔也在?”
“前些日子,林婕妤不是老喊着夜里睡不着,白天没力气么?”丘实低声道,“结果今天入夜之后,储秀宫的宫女就在自家的花圃里发现了桐木制作的小人,上面写着林婕妤的生辰八字——”
“总不至于怀疑到贵妃娘娘身上吧?”柏灵接过了话茬,“为什么娘娘也过去了?”
“唉,当时一推门,外头就站着宝鸳啊。”
柏灵一怔,承乾宫和储秀宫在皇宫中轴线的两侧,宝鸳好端端去储秀宫干什么?
“……之后的事情我也没听着了,咱们赶紧往储秀宫去,圣上该是有话要问你。”
柏灵明白了过来,她疾步跟在丘实的后头,但丘实还是不时回头,“小祖宗诶,你快一点儿啊,是之前腿脚还没好利索?”
“脚早好了。”柏灵答道,“只是如果我们跑着过去,等到了储秀宫的时候,我就也和丘公公一样上气不接下气了,那还怎么回圣上的话啊。”
丘实愣了一下——好像是这样,他抓耳挠腮地看了看柏灵,“你……你倒是不着急啊?”
“毕竟来的是喜鹊公公,意头还是好的。”
丘实哭笑不得,“咱家也不是总报喜呀,只是今天跟在万岁爷身边伺候的恰好轮着我了,来的时候黄公公又叮嘱我,一定要先把储秀宫发生了什么告诉你再把你领过来,结果这四处逮你吧又逮不着,耽误了时间……”
柏灵忽地抬了头,“黄公公还亲自吩咐了这个?”
“对,你可千万别辜负了咱家的提醒,”丘实有几分担忧地看了柏灵一眼,“巫蛊的事情在宫里从来都不是小事,死了宫里头的人还算轻的,要是起了株连,那一家人都死得整整齐齐。”
柏灵只得点了点头。
在快要接近储秀宫的时候,柏灵明显觉察到了氛围的变化。
丘实毕竟是个自带喜感的公公,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很难叫人觉察到恐惧,然而储秀宫外的长廊上现在已经站满了各宫跟过来的太监宫女,把原本就并不算宽敞的长廊堵了个严实。
柏灵隐隐听到有宫女的抽泣声从人群之中传来,可当她侧目试图去看时,只看见宫人们一张张低垂的脸,不时有目光带着森然的好奇和惧意向她投来。
丘实在前面开路挪人,尽头的储秀宫门口站着袁振——他果然也被叫来了。
破天荒的,袁振这一次没有在看到丘实的第一眼开口损他,这让丘实有点浑身不自在。
柏灵也有些在意地往袁振那边多看了几眼。
今天的袁振也说不好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但柏灵只一眼便觉得他身上某种阴森可怖的气场比往日更甚。
他的三角眼原本就凶恶非常,令人不敢直视,今夜更令人望而生寒。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战战兢兢地住在凶宅,猛然发现一道隐于暗处的视线正凝视着自己。
袁振让出一条路,示意柏灵和韦十四进去,当丘实也随之要往里去的时候,他冰冷的手扼在了丘实的肩膀上。
“皇上说了,咱们俩在外头待命。”
丘实一个激灵甩开了袁振的手,“干嘛呀干嘛呀!动手动脚的!”
要是往常,袁振大约已经冷言讽刺了,不过今天他没有,他连哼一声也没有。丘实作势掸了掸自己的右肩,和袁振如同左右护法一样站在储秀宫宫门的两侧。
站在外头,丘实的余光也一直往旁边扫——总觉得今天的鬼面阎罗有点过于安静了。
此时的柏灵已经进了储秀宫。
经过蔷薇花圃时,她忽然在空气中闻见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
()
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