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颜萧走入殿内,跪拜后道:“参见陛下。微臣听闻今夜伏龙宫有宫变之事,特来护驾,不知陛下是否无恙?”威帝冷笑:“托你那个好侄子的福,朕好的很!倒是爱卿的耳朵格外的灵,天君府离伏龙宫如此之远,居然也能听闻有宫变?”“臣今日政事颇多,晚间便留在了建章宫议政殿,故此才能立刻赶来。”“留在议政殿,却耳听伏龙宫,爱卿还真是对朕的事情颇为上心啊。”“微臣只是关心陛下安危罢了,望陛下宽心。”威帝听完,终于还是没有再言语。
慕颜萧继续说:“不知三殿下所犯何罪?”威帝冷哼:“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篡位谋逆!这就是你的好侄子!”慕颜萧神色不变:“那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凌迟,神魂皆灭!”慕颜萧略皱了一下眉头,道:“若三殿下真是篡权谋逆,其罪当诛。只怕……”威帝听他话中有话,便挥手屏退众人,再捻了个念神罩隔绝了神念查探。
威帝一做完这些,慕颜萧便道:“他都知道了?”“是。”“我就说,月这些年心性磨砺地格外隐忍,除非是珍后的事,否则他不会对你出言不逊。”“我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一个劲地说朕下旨赐死了笛儿,真是荒唐。”“什么?”“刚才气昏了头,现在仔细想想,月说过‘是你让冢宰下诏赐死的’,当年朕下诏命冢宰带回笛儿,结果他却带来了笛儿自缢的消息,朕当时过于悲痛,以为是笛儿性情刚烈。现在想想,当中疑点颇多,尤其是笛儿身上的伤痕。只是如今已经过去了十五纪,再难找到当时证据,鬼界之中也遍寻不到笛儿的神魂,着实叫人烦心。”“有没有可能,是珍后回来想要平冤?”“不像,如果是笛儿,她不会做出伤害月儿的事情。”“那,难道是绫叶雪?”“朕起初也以为是她,只是月儿如今虽然表面只有御天神将的修为,但其实早就到达了司命天君的修为。绫叶雪的人也许杀的了月儿,但是控制不了他。”“那就奇怪了,会是什么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慕颜萧道,两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不一会,威帝突然说道:“刚才月儿的身上,气息似乎有些不对。”慕颜萧有些吃惊:“气息不对?”“是,混杂了一丝怪异的气息。”“我去看看。”慕颜萧转身欲走,却被威帝喝止:“别去了,朕都只是勉强分辨出来,却认不出是谁,更何况你呢?”慕颜萧只得作罢,威帝继续说:“若是朕以前的修为,只怕便能认出来了。当年朕神皇境圆满,只差一步就可以突破到上神境,可恨被歹人暗害,如今虽然表面还是神皇境,实力已经跌入四方圣神境了,真是可恨!”威帝恨得咬牙切齿。慕颜萧闻言轻叹:“一叶障这毒,那歹人也不知从何得来。珍后明明早已经销毁了,本以为此毒已从世上绝迹,最后居然还是害了你。”说到最后,二人也终是长吁短叹。
慕颜萧道:“那现在怎么办?”威帝沉吟了一下,道:“不管那人是谁,今天这一出,想必是为了让你我反目,就算不能让你反叛,也要让你我心生嫌隙。幸亏你来的及时,不然我若真怒极攻心杀了月儿,只怕正中了这歹人全套。如今我们便将计就计,看看他想做什么。”慕颜萧道:“我立刻集结铁龙军,时刻准备增援轩辕宫。你也要小心,羽林卫里,似乎有奸细。”威帝道:“朕心里有数。朕倒想看看这个贼子是谁,想来,给笛儿报仇的时候不远了。”君臣二人对视,眼中有着别样的光芒。
念神罩撤去,慕颜萧跪地道:“微臣以为,三殿下年龄尚小,突然得知自己的身世,一时难以接受言辞冒撞也是难免,恳请陛下看在三殿下爱母心切,饶恕他犯上之罪!”“谋逆之举,罪当凌迟!”“三殿下总有弑君之举,但臣想他绝无谋逆之心。殿下生性恬淡,与世无争,怎么会突然有此谋逆之举呢?其中必有蹊跷,恳请陛下明察!”“放肆!慕颜萧,你这话,是想说朕昏庸不察,妄断其责吗?”威帝怒道。慕颜萧忙道:“臣不敢!臣只是想还三殿下一个公道。”“公道?哼,他今日免去死罪,神界天规又算什么?”“如果陛下执意如此,微臣只能请求解甲归田。”“你敢威胁朕!”威帝勃然大怒。慕颜萧道:“臣不敢!只是珍后娘娘只此一个子嗣,今冤屈而死,臣再无面目面对诸神。况且殿下今日遭人陷害含冤难雪,臣恐自己终有一日也遭奸人陷害。与其他日身败名裂满门遭诛,不如趁早解甲以求合家平安。”说完,伏地行了个大礼。一席话掷地有声,威帝倒反像理亏似的缄口不言。他开始在大殿中踱步,思忖了半晌,挥了下手,道:“拉下去,笞杖八十。”
慕颜萧正欲说话,威帝继续道:“你也一样。”慕颜萧微微一怔,看向威帝,二人眼神交汇,便明白彼此意思,便伏地行礼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南蛮,魔界,飞虎城,蚩尤宫。
青衣妇人正在饮茶,殿中忽然起了微风。妇人连忙屏退众人,只见暗影之中,竟有一个如同蝙蝠一样、约有半人高的生物破空走出,用一种不知名的语言对妇人言语了一番,妇人顿时大怒:“是真的吗?”那怪物点点头。妇人冷笑:“好你个碧水黎!你当年害孤性命,现在还想杀孤的儿子!孤和你不共戴天!”
风起云涌,夹杂着雷鸣电啸,不安的情绪,开始在神魔两界涌动。
九天,神界,轩辕宫,跃鲤宫,锦阳殿。
月趴在床上,上衣已经褪去,背上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横流。绫叶弦正在为他轻轻地擦药,尽管月已经十分忍耐,但还是忍不住疼得倒吸凉气。
弦不由得说:“你也是!干吗要说那些大不敬的话?威帝就算再有什么不对,也是你父皇,是九五之尊。你这样骂他,他颜面何存?”月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有些后悔:当时气恼至极,也没有仔细思量,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威帝也许真的和珍后的死没有关系,唯一的问题,出在冢宰身上,只要找到机会审问审问,便知道怎么回事了。想到这里,月只觉得倦意难挡,这边弦还在说着:“要我说,这八十杖还算轻的,不好好教训一下你,你永远都学不乖,以前和姨母作对,现在还侮辱圣上。不过这羽林卫也是,怎么下这样的狠手……”月本来昏昏欲睡,听到这番话顿时警觉了一些,脑中许多事转了起来,后面的话,却没有再听进去了。
这时,侍女通报:“启禀殿下、弦姑娘,慕颜琴求见。”月忙命引见。
宫门推开,一个身着湖蓝轻衫、水白薄纱外套的女孩走了进来。只见她长发并未束起,两侧头发拢在脑后,用一根银色飘带绑住,只有耳后一缕搭至胸前,光洁的额头露出来,反而更显得她脸庞的娇小。女孩的五官十分精致,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得上美不胜收。她便是慕颜萧的女儿慕颜琴。
慕颜琴行了个礼说:“臣女参见三殿下,三殿下万福。”月忙命免礼。慕颜琴接着道:“家严知晓三殿下体弱,受了杖刑后,难免会有热毒积存在身子里,一般的金疮药药理在于收敛,贸然使用恐会伤及脏腑。这瓶‘五福化毒丹’先口服一粒,等到全身发热时说明药已经化散,这时再将一粒药研碎,和水化开抹在伤口上,到时便会毒血齐流。待到血色由黑变红,再用以金疮药止血,方无后患。”月忙道:“谢舅舅费心。”
琴关切地问:“殿下的伤口如何?”弦没等月说话,就抢先说道:“殿下的伤并无大碍,多谢费心。”她起身接过琴手中药瓶时瞪了琴一眼,琴瞅了瞅她,眉间闪过一丝不悦。
弦见琴手中还有一副卷轴,问:“这又是什么?”琴皱了下眉,定定的看着弦。月见此,忙道:“我忽然觉得有些恶心作呕,想吃点清淡的。前几日的荷叶莲子羹不错,我正想吃来,弦,烦你跑一趟了。”弦回身剜了月一眼:“偏你们要说梯己话,还把我当下人使唤,我还偏不听了!”说罢,气哄哄地走了。
见弦走了,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就是这样,嘴毒心善,你别理她就是。”琴笑笑:“没什么,倒是天真可爱。”月也笑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问:“这卷轴是什么?”琴一边展开卷轴一边道:“家严知道殿下思母心切,故命臣女将这幅珍后画像交给殿下,望殿下常常观望,日日勤勉。”月听此,心中一动,挣扎着接过了画卷,果然画卷上用法力写着几句话:“当年珍后之死疑点重重,故而隐瞒至今,不想突然曝出,其中必有阴谋,万望勿与陛下心生嫌隙,中了歹人奸计。”月看完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只是不动声色地弹动手指,抹去了画像上的话。琴站在下首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二人又随随便便说了些什么,直到一刻钟之后弦回来,琴才起身告辞。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七天,祭天大典就在今日。
月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本来今天应当以三皇子的身份参加祭天大典,但却因为之前的事情,被罚在建章宫建文殿中抄写《训诫十篇》和《孝经》。此时轩辕宫中大部分皇亲贵戚都在钟晖园中,建文殿只有几个刚入学的将相子女,交由少傅教导。那几个孩子本就是初次入宫,人生地不熟,如今又有一个身份尊贵的主在边上默默抄书,更是怯生生地不敢说一句话。偌大的一个建文殿,只有少傅一个人的声音。
月一边抄书,一边听着少傅说话,聊解无趣。
少傅正在说的,是六界起源,也是才入学的弟子必须学习的内容。只听少傅说道:“太古时代,混沌初开,盘古神开天辟地,身化天道。而后分天地,化神魔,故此神魔二族也是六界最古老的族群。古神和古魔不断交战,一直势均力敌,直到女娲神成为神族领袖,神魔之战才开始进入尾声。后来,母神女娲击败了魔祖蚩尤,将魔族赶到了盘古大陆的西南一隅,并以神力划出母河,其所含神力,魔族但凡接近,便会化作飞灰。母神慈悲,并未将魔族斩尽杀绝,故此母河并非从大陆西端发源,而是自混沌山脉起源,曲曲折折,流入南海。神魔之战告一段落之后,母神见大地一片荒芜,用尽神力,创造世间万灵,最后,女娲抟起黄土,创造了人族,并教会众灵繁衍生息。结束后,女娲神陷入沉睡。在此之后,人族不断繁衍,成为了万灵之长。一些花鸟草木、鱼虫禽兽汲取了天地精华开了灵智,演变成了妖族。二族不断壮大,演变成了现在的西贺妖界和中土人界。人族不断壮大,不再以神界为尊,神界内部,也因为是否消灭人族展开大战。当时的烛火神祝融与太水神共工打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最后共工眼见不敌,为了消灭人族一怒之下撞断不周山,妄图灭世,此时魔族也瞅准时机,大举入侵妖界和人界,天地一片混乱。这场大难,终于惊醒了女娲神。母神见自己的子民遭此大难,勃然大怒,率领神界大军将魔族打回南蛮魔界,而魔祖蚩尤也被轩辕氏斩首殒命。随后女娲神采集五彩神石,修复不周山,又召集四圣神、十二神将、二十四神兵、七十二玄神重造世界,成就了后世女娲补天的传说。女娲神为免神界再因意见不合陷入大战,建立神庭,为了纪念斩杀蚩尤的轩辕氏,神庭起名轩辕宫。后又选出第一位神皇郁天景,传承至今,已有六千余位神皇,共百万劫之久。”一番话说得这些小子惊叹不已,缠着少傅问东问西,刚开始的羞怯,早已经抛之脑后了。
月笑笑,没有说话,眼睛望向窗外,陷入了沉思。
转眼已是晚间酉时,月起身穿戴好,出了锦阳殿。
钟晖园,祈心楼。
威帝正坐在蒲团上,从后面看去,他似乎苍老了不少。神界传统,祭天大典结束后,需要神皇斋戒沐浴,守夜七日。
月忍者身上疼痛,跪下行礼道:“儿臣叩见父皇。儿臣——”话还没说完,威帝就打断他道:“出去,朕不想见你。”月一下怔在那里,手足无措。
就在他正欲转身离去的时候,凭空突然传来一句厉声质问:
“不想看见月儿,那想不想看见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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