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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往昔怒言承杖笞,现今朝恨返索业债 上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月终于恢复了意识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羽林卫团团围住,寒光凛冽的尖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围了一圈,背上传来的剧痛和浑身的酸软之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琵琶骨已经被勾穿。环顾四周,月的心提了起来。这里的布置分明是腾龙殿的侧殿。

    月面前的羽林卫忽然纷纷让开,闪出一条道来。一个身着软锦盘龙袍,头发用一根玉簪束住,剑眉三角眼,面容严肃,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走到了月的面前——他便是洛沧威帝碧水黎。威帝虽然此时心中的惊怒交加,但是帝王的教养让他仍旧做到了镇静。月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皇,正在想发生了什么事,威帝已经抬手给了月一个狠狠的耳光。

    脸上火辣辣地疼,而且身子因为一抖,刀子便割开了月脖子上的皮肤,血珠淌落下来,威帝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但是立刻掩饰了过去,喝道:“孽障!”月不明所以,但还是挣扎着跪下道:“儿臣罪该万死,但请父王明示!”“放肆!你欲行弑父忤逆之事,还敢抵赖?”月大惊,俯首道:“儿臣不敢!儿臣绝无谋逆之心,望父王明察!”威帝听了此话,怒火更甚:“人赃并获竟还敢巧言令色!”一旁的冢宰——侍奉神皇的尚侍监,内阁总管——开口道:“陛下,奴才也觉得这三殿下是无辜的。陛下明鉴,平日里三殿下不好读书、不喜修行宫内外都是知道的,陛下对他屡屡失望,三殿下既然已经不能继承大统,又何苦来谋反这一出呢?”一番话说完,月脸色大变。不愧是在轩辕宫中混迹半生的人物,能爬到内阁总管的位置不是没有道理的,刚才这番话,乍一听像是给月开脱,仔细一听,言辞之中不仅指出月不学无术且为外人知晓,丢了皇家脸面,还直言月正是因为无缘大统才兵行险招,欲弑父谋逆好篡夺皇位。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缘故,便是月听出了冢宰的声音,竟然和方才幻境中那个说话的太监的声音无二,就算是巧合或者肖形术,也说明这次栽赃陷害幕后黑手和这冢宰脱不了干系。月下意识的想到了绫叶弦,方才的幻境中,冢宰的话似乎暗示了是他和绫叶弦一同暗害了慕颜笛。月不由得心中一凛,脑中盘算着。

    一旁的威帝听完冢宰这番话本是不想放在心上,却见月脸色一变,随后又沉默不语,一副深思的样子,竟好像真如冢宰所说的那样不堪,被其道破之后无言以对的模样,不由怒火中烧,喝道:“作死的孽障!”抬手便又给了月几个耳光,犹是不解气,招出一条三指粗细的鞭子,末梢竟是一柄倒勾利刃,抬手便朝月背上抽去。

    月一见此鞭,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这鞭子又叫“寒潭鹤影”,原是用北冥鬼界重绝山上一头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玄牛褪下的皮毛做成,故而这鞭子上常有玄牛寒气逸出,末梢又接着一柄北冥玄铁锻造的倒勾利刃,挥舞起来,寒光如同冬日水潭上撩过孤鹤的影子一般。如此可怖的兵器竟被起了“寒潭鹤影”这么个名字,也不知是何人想来。月早就听说了这鞭子的威名,自己若还是神体,或许还能扛个一二,可如今自己被勾穿了琵琶骨,已如凡人一般,若被这鞭子抽上个几鞭,自己哪里还有性命?忙起身伏在威帝脚边颤抖道:“父皇明察。儿臣平日里虽然不喜读书不好修行,但是师傅教导之事都谨记心中,绝无懈怠!今晚之事儿臣是遭歹人陷害,儿臣绝无不臣之心!父皇明察,饶了儿臣一条性命吧,父皇……”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被威帝一脚踹倒在地上,背上已经着了一鞭,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偏偏伤口并不是火辣辣的疼,而是一股仿佛能把人灵魂冻结的奇寒深入骨髓,月颤抖着,不停磕头求饶,即便这样,也还是挨了威帝三鞭子。

    打完这三鞭子,看着月背上仿佛被砍了三刀的伤口,威帝心中终是不忍,扔下鞭子,训斥道:“这三鞭子,一是你罚你不求上进,二是罚你御下无能,三是罚你大意失察,你可知错?”月只觉得头晕目眩,摇摇欲坠,仍是咬牙伏地道:“儿……儿臣知……错,谢父皇……责罚。”见月如此,威帝屏退众兵士和侍监,冢宰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瞧威帝的神色,还是没有说出来,躬身退下,关上了店门。

    威帝看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月,心中感觉似乎被针扎了一般,伸手便运起内力,指尖金光闪烁,为月疗伤。所幸月虽然伤势吓人,但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根元,故而没费什么功夫,便能勉强站起来说话了。

    月自是跪下道:“儿臣谢父皇不杀之恩。”威帝扶起他说:“朕心知你恐是遭奸人陷害,只是你方才这番模样着实让朕失望,朕打你这三鞭,也是警醒你,你可知道?”月忙道:“儿臣知错,谢父皇教诲。”

    威帝理了理锦袍,坐到书案前,对月说:“把你身上方才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和朕说一遍。”月道:“诺。儿臣今日从钟晖园回来,从阳雪阁领了一本《离恨天》的套曲回来,便不断有诡异之事发生……”其中把在阳雪阁和锦阳殿遭遇鬼语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威帝其他并不甚留意,唯独在月提到《离恨天》这套曲的时候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落在月眼里,便知道这套曲肯定有不寻常之处,似乎和威帝也有干系,只是面上不显,继续道,“儿臣后来遭遇幻境,幻境中一群宫监缢死了一个女子,之后儿臣又遇到群鬼幻境,奋力施法想要逃出环境来的时候,着了幕后歹人的招,失了意识,直到在腾龙殿醒来,其间发生的事,儿臣便不知道了。现在想来,许是那个冤死的女子在作祟也未可知。”威帝想了想,问道:“可知道那个女子是谁?”月眼中微微一亮,说道:“那缢死她的宫监中一人似乎称呼她为,‘凌鸢珍后慕颜笛’——”“胡说!”威帝大喝一声,难掩惊怒之色。月一见,心知这女子十有八九真的是所谓的凌鸢珍后,忙跪下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幻境中那女子确实被称作——”“逆子!还敢胡言乱语?”威帝恼怒更甚。月道:“儿臣所言句句属实,请父皇明察!儿臣可以指天立誓,若刚才所说有半句虚词,便叫我心魔缠身,神魂俱灭!”威帝听了此话,犹是不肯信他,直到搜魂观心之后,才瘫在椅子上,面如土灰道:“竟是真的?时隔了这么久,她终于还是恨我,回来复仇了么?你说我负你,我又何曾负你?你一直……”说到最后,竟无法再说清一个字。

    月见威帝这番模样,不敢多言,只是低头静伫,不敢看见帝王失仪。只是片刻,威帝便整理好情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月说:“你如今也有十六岁了,是时候知道这些了。朕当年不顾朝臣反对,执意在你十五岁为你弱冠,便是因为这些事。朕需要你早日能保护自己,朕才对的起你母亲。”顿了一下后,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一样,说出了让月如临晴天霹雳一样的一句话:

    “这凌鸢珍后慕颜笛,便是你的生母,司金天君慕颜萧的妹妹,朕的元配。”

    你的生母,司金天君慕颜萧的妹妹,朕的元配。

    这句话仿佛一个千斤重锤,砸在了月的脑袋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时间,得回溯到二十七纪前,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威帝回忆了起来。

    “章武朝成帝郁天武三十一纪,郁天武驾崩,郁天寞登基。”威帝开口道,但是说到郁天寞的时候,语气明显犹豫了一下,思量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当时的神界内忧外患,哀帝郁天寞昏庸无道,德行尽失;仙、魔、人、妖、鬼五界也不断爆发出针对神界的战争,试图摆脱神界统治的地位。当时,朕还是天命七卿中的栾钰渊卿,而慕颜笛,也就是你的母后,是铉璎飞卿。

    “当时的太后泠波茜伙同其弟泠波华挟持郁天寞,权倾朝野。帝后伽蓝趁机蛊惑人心,煽动了当时的银芝和卿残星发动宫变,推翻了泠波氏。伽蓝本想让残星辅政,可是朕和其他五卿强烈反对。伽蓝便干脆杀了残星,垂帘听政,引出‘二圣垂帘’的闹剧。

    “六卿自然不能接受,一一叛离。而残星的儿子雁荡承袭爵位,诛杀伽蓝,废除哀帝,自立为帝并称光武圣祖。朕与五卿联手攻入帝都,斩杀雁荡。之后,朕等六卿为了废除还是扶持哀帝的问题分成了两派,慕颜氏兄妹与朕一派,当时的鸿楚煦卿莫璃烈、彤淇瑛卿绫叶苍、垚钧云卿冰蝉铃结成一派,为了神界的大权又打了一仗,这一仗,足足打了三纪。就在莫璃烈、冰蝉铃战死,绫叶苍接受扶持郁天寞为帝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当时的魔皇霸邪自立为帝,发动叛乱,并顺利攻破朱雀门,试图推翻神界。我们几人只好联手,虽然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但是还是活捉了霸邪,并且把他镇压在了祈元坛底。

    “朕以为战争结束了,事实证明朕想的太简单了。

    “绫叶苍——也就是珠后的父亲——早就不满郁天寞的昏庸,在朕和慕颜氏镇守神界四方无暇顾及帝都事宜的时候,他趁机毒杀了郁天寞,并且扶持郁天昊为少帝,自封摄政王。朕与慕颜氏兄妹便即刻攻入帝都,诛杀绫叶苍。后来,朕受禅神皇,登基为帝。”

    这番话本是想要说明威帝和慕颜笛之间的渊源,却让月抓住了另外一些细节,不过他只是挑了一下眉,想了想并未言明:“郁天昊?就是那个被关在紫薇宫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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