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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 戌时
    迷香这东西是否真正的存在于世上?

    香道同茶道一般,文人雅士喜欢侍弄,但是此外,也有医药功效。香料能提神醒脑,而有些香料却能帮人放松,烟雾缭绕时浑身顺畅,有极大的助眠功效。

    如果分量控制好,在封闭空间里吸入过量香气,可能会变得嗜睡。

    乾清看着门上的小洞,想起厢泉昨日说过的话——吹雪夜半抓伤了厢泉手。

    这不是吹雪胡闹害了主人,而是提醒。

    猫比人的嗅觉灵敏,吹雪半夜守着厢泉,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故而抓伤了他。乾清转而想起,厢泉前几日的脸色就很难看,疲惫、嗜睡,怕是多多少少吸入了香气的缘故。

    青衣奇盗在几天前就对厢泉下手了。

    然而厢泉警惕性极高,弄晕他,实属难事。

    乾清看着这些小洞,一阵战栗。易厢泉才来了庸城不过几日,而门上的小洞却有二十来个。厢泉只有夜晚回到客栈,迷香一次烧出一个洞。可想而知,他熟睡时有人就在门外,对屋子内注入大量迷香。但是此人次次失败,失败又重试,一根一根——数数小洞就知道,他在几个时辰里尝试了有多少次!

    幸好,幸好有吹雪。

    乾清心里如同冰冻一般。

    厢泉虽不懂药理,却略通医理也会号脉。他知道自己身体情况,定然料到有人屡屡加害自己,所以才会搬入夏府,只因为那里更加安全。吃食随众人,又使用银器验毒;甚至睡眠时也窗户全开,派人守夜。

    这是为了防贼啊。

    想到此,乾清喉咙发干,他又看了看那些小洞。有人要害厢泉,不论多少次的失败,仍然在尝试——疯狂的一次一次的尝试,直到厢泉倒下方才罢手!

    厢泉的衣食住行,处处都是陷阱。

    但是如此危险境地厢泉却神色如常,回想昨日,他还如平日里一样,甚至昨晚还出言开玩笑讥讽自己,一如往日里谈笑怒骂。

    易厢泉究竟有怎样的定力?他为何不说呢?只字不提也就罢了,甚至连惊恐都不会放到脸上。

    乾清经不得事儿,此时已经吓得瘫坐在椅子上,青衣奇盗,一定是青衣奇盗!易厢泉太碍事了,那贼苦心竭力除之而后快!

    乾清右手狠狠抓紧袖子。厢泉究竟在哪?他这次绝对不是独自跑掉的,千防万防,一定还是出事了!

    一股热血袭上乾清的脑袋,他轰然站起,担忧之情挂于脸上,人如风中烛火,跌跌撞撞的跑下楼险些跌倒。

    那青衣奇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厢泉消失已久,定落他手,只愿没有性命之忧!

    乾清仿佛失了魂一般,直到看到街道上重新燃起了灯火,才猛地一个激灵,拔腿跑到庸城府衙。

    “怎么燃灯了?不是灯火有问题吗?”乾清抬头望起,只见街道灯火点点,一如往日。乾清颤抖着手抓住身边一个守卫,怒问:”谁让你们点的?”

    “夏公子大可放心,守卫们的动作很快,换过的灯油。”回答的居然是赵大人,他威严的步行过来,吐字清晰,浩气凛然。

    赵大人黑色的锦衣与黑夜融为一体,星目含威。乾清顿时觉得心安。他与赵大人不过几面之缘,却对此人异常信赖。如今,包公已逝世将近二十年,百姓再无青天老爷可信奉,赵大人智慧不及他,但视其双目便知道他认真严肃,塌实肯干,非杨府尹等泛泛之辈。

    乾清冷静下来,瞟了一眼院内。侍卫都已全部站好待命,方千正在指挥。杨府尹坐在稍远的亭子中,肥大的身躯牢牢卡在梨花木太师椅里,似乎拔都拔不出来。

    “是我唐突,还望详细说明。”乾清恭敬行礼。

    赵大人挥手道:”不用多礼。适才多亏公子发现了灯油有问题,这才一一换过。随后我亲自带人去了一趟医馆查证。”

    乾清一愣:”您亲自去的?”

    赵大人点头:”医馆的上星先生看过灯油,顿时双眉紧锁,问我们这东西哪里来的。他说,别的不敢确定,就凭着味道,里面加了计量不小的麝香,还有曼陀罗细粉。”

    乾清吃惊的问:”有麝香?”

    “对,这一点很难解释,”赵大人皱着眉头,”加曼陀罗易懂,那本来是人尽皆知的——”

    “麻沸散的主药,也是蒙汗药的主要成分。不过那不都是口服药物吗?难道点燃也可以使人麻痹昏厥?那麝香又是作何之用?”

    赵大人道:”上星先生本人并不知如何处理曼陀罗才可以做到点燃即促人昏迷。按他所言,曼陀罗的叶子本身有淡淡麝香的味道,也许两种东西混合点燃,会让人昏迷。但他不甚了解,而曼陀罗本身非中原盛产,也不见医书有记载。他把东西留下,打算再作研究。”

    “怎么,大人也会觉得,点燃那灯油会导致人昏迷?”

    赵大人一怔:”大家应该都会这么认为,夏公子你不是与方千闻到了?只是闻到未燃灯油就有晕眩的反应,何况点燃?那刺鼻的味道,我在医馆站的离它不远都能闻到——不是迷药那又能是什么?”

    赵大人顿了一下,道:”何况,我们在短时间内查了所有街灯,发现很多被换成了这种,香味甚浓,闻了就觉得不对劲儿。估计这东西一旦燃起,对全城所有守卫都有影响。”

    “不对,不对!”乾清快速的打断,赵大人似乎极少被人打断却是一愣,脸上也没有不快。乾清见状便滔滔说道:”昨夜我与厢泉碰到青衣奇盗时,他当时应该在换灯油。”

    “这又如何?”

    “灯油是他昨晚偷换的。注意时间:是昨晚!可是在那之后,那灯油燃了一夜。”

    赵大人双眼瞪的铜钱大:”那可是有问题的东西,点燃一夜怎会相安无事?”

    乾清苦笑:”谁知到怎么回事?谁知到他要干什么?冒着生命危险换了全城的灯油,可是那东西除了有香味儿,一点作用也没有!”

    赵大人皱眉思索一下,道:”会不会因为沉淀?刚刚上星先生似乎提到,灯油轻,药物重,下面浓度大些。”

    “也许,但……”乾清略想,似乎有道理,便也不知作何解释。

    不知道青衣奇盗到底要干什么!

    二人默契的沉默了,他们顿时有种危险之感,谁也不敢对此再妄加评论。许久,赵大人道:”罢了,现在一切无事就好。不过,易公子人呢?”

    乾清把自己在客栈时所见所思讲述一遍,赵大人吃惊:”如此说来,易公子遇到了不测?用不用派人找?”

    “八成是遇到意外。但厢泉不同于常人,论及智慧,整个庸城无人能比得上他。连他都中了圈套,一时半会我们也爱莫能助。此时毫无线索,偷窃时间即将到来,人也是抽不开。青衣奇盗不害人性命。估计事件结束,自然放他回来。”

    乾清下此推论全凭直觉,但如今毫无办法。

    于是,除了乾清自家下人以外,便没有人出发去找厢泉。

    乾清一开始出于关心觉得不妥,而后一想,厢泉完全咎由自取,谁让他自己乱逛的!

    厢泉多半没事,乾清的预感很准。

    夜愈发沉静黑暗,街灯与银杏叶子长相守望,白露将至,夜初凉。远处更夫的梆子声传来,一更了。

    邦,邦,一慢一快连击三次,一下一下敲到乾清心上。听得音却不见打更的人来,梆子声似是从远处传来,兴许是更夫绕道了。

    戌时了。

    众人安静的望着四周,没有发生任何事。青衣奇盗没有这么准时。

    梆子声离府衙很远,但乾清,突然想到了什么。

    “杨府尹,我记得今天打更的小六子请假了。”

    杨府尹一愣:”什么?”

    “对,他说今日特殊,老百姓不敢上街,府衙有漏壶可看事件,少打一次更也无妨。”

    杨府尹眯起眼睛道:”夏公子何意?”

    “你也听见梆子声了,庸城就这么一个打更人,还休假了,”乾清有几分紧张,”那你说……刚才的更是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