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寒笛夜华裳 作者:水夜子缘
[七五]寒笛夜华裳 作者:水夜子缘
一行人跟着叶清歌出了天泽楼,一路往庄后走去。曲华裳记得这条路是去往剑炉的方向,她想到藏剑山庄的剑炉一般不让外人参观,加上最近藏剑山庄剑炉出事,原定要在品剑大会上待品的宝剑毁在炉中,历经此番变故,剑炉的守卫想必更加森严,自己这帮人现在去是不是不太好?不过叶清歌既然没有说不妥,那么曲华裳想了想也就一直跟着算了。
快到剑炉的时候叶清歌拐了个弯儿,往另一边走去了,曲华裳这才回过神来叶清歌不是带人去剑炉。不去剑炉,那神兵放在哪里?刚才叶清歌好像提起了剑阁?
一座外表华丽、碧瓦飞甍的漂亮二层小楼伫立在河边,当中挂着一块牌匾,上面行云流水写着两个大字:剑阁。叶清歌率先走上台阶,来到门前,伸手握住了门上悬挂的那把大铜锁。
铜锁的造型简单朴素,看起来并非是时下流行的样式,倒像是很久之前的模样,锁边还有淡绿色的铜锈。叶清歌的指间抹过铜锈,顿了顿,从袖中抖出一枚钥匙,慢慢□□去,打开了锁子。
推开大门,飞扬的尘土扑面而来,叶清歌后退数步,阳光顺着门缝洒落进去,可以看到一楼空荡荡的,连桌椅板凳都没有,只有东南角有一座盘旋而上的楼梯。到处都是飞舞着的尘埃,在门口略等了等,叶清歌才带着大家踏进了剑阁之中。
“很久没人来过了。”叶清歌被尘埃惹得连连咳嗽,艰难的解释道,“听师父说,这里面放着的都是些藏剑山庄送不出去的武器。”
“送不出去?”丁兆兰奇怪道,“藏剑山庄还有送不出去的武器?”
“有啊。”叶清歌点点头,“比如曲楼主要的那一件。都是前任庄主们因为某些约定,为友人铸造的武器。可能后来友人出事儿了,或者关系淡了断了……所以铸造好之后,一生都没有人来把它们取走。前辈们也没有把武器扔掉,就这么放在这里了。”
“除了我的,还有别的吗?”曲华裳忽然开口问道。
“我也是听师父说的,这座剑阁里面一共放了三个无主的武器。”叶清歌引着大家踏上楼梯来到二楼,“其中一个是曲楼主要取的,还有两个,分别是一刀一枪。”
“有故事讲吗?”丁月华问道。
“咳,就当做故事给丁姑娘讲讲也无妨。”见不止是丁月华,其他人也都明显露出了感兴趣的样子,而且就连白玉堂,在听到“刀”字的时候,眼中也有精光一闪而过,叶清歌便慢慢说道。
“那就先说说那刀。封在楼里的那刀,是很久很久之前藏剑山庄的一位庄主铸造的,久到……大约跟曲楼主那武器的时间差不多久远吧。据说那把刀是那位庄主此生唯一的作品,因为那位庄主是个很特别的人,他平素最喜练功,却对于铸剑之术很是厌烦。然后有一天,不知道是何缘故,他忽然提出要学习铸剑之术,于是在剑炉之中潜心修习了三年。即使那楼主从未学习过铸剑之术,但骨子里面毕竟是叶家的血脉,所以经过这三年的努力,他铸造出了一把不输于历任庄主得意之作的刀。但是刀成之后,那位庄主便宣布此生再也不入剑炉,那把刀成了他唯一的作品。
“只可惜就连这唯一的作品,那位庄主也没能把它送出去。最后那位庄主把那把刀封存起来束之高阁,那刀便再也无人能见。”
“啊,好可惜啊……”丁月华听后,不由得感叹道。她也知道白玉堂一直想要一把属于自己的刀,而那位庄主为人打造了一把刀,却不见有人来取,真是憾事一件。不过世间的事情本就是这般,有人圆满,有人遗憾,有人求不得,有人却不想要。只能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吧。
曲华裳听完了叶清歌讲的故事,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丁月华感慨完之后,一转头就看到了曲华裳的表情,那是……想笑又不敢笑?还是想说什么?总之就是那种很想反驳别人的话,但是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小裳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丁月华不满的说道。
“没什么!”看丁月华望着自己,曲华裳想了想,十分真诚的说道:“这是一个、很让人感动的、故事。”
白玉堂瞟了曲华裳一样,曲华裳揪住他的衣袖,对他比了一个“回去告诉你”的姿势。白玉堂心知曲华裳多半知道叶清歌所说的故事的事情,听起来倒是蛮有意思的,回去听她说说也无妨。
“还有一杆枪呢?”一直是以沉默为己任的唐君溪竟然开口问道。
“枪?”叶清歌想了想,说道,“严格来说,那杆枪并非是某位庄主所铸造,那枪送来藏剑山庄的时候就已经是成品了。那枪原本的主人把它送给了自己的一个好兄弟,但是枪跟他兄弟的性格不合,后来兄弟又得了一把枪,原本的枪便被弃之不用了。这个时候原主人又把枪拿了回来,送到了藏剑山庄交给当时的庄主,庄主握着枪参详了三天三夜之后,带着枪进入了剑炉之中,重新把枪锻打铸造了一遍。出炉之后那枪更显锋利坚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它的原主人始终没有来取它。”
“这也是一个惆怅的故事啊!”这回不等丁月华说什么,曲华裳率先开口说道。
于是除了白玉堂之外,所有人看曲华裳的目光都变得十分的古怪。展昭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丁氏兄妹则四处张望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百花楼一行人倒是忠心耿耿的跟着曲华裳,但是他们都低着头忍住自己的笑。
叶清歌也觉得满无奈的——不知道这位曲楼主从何处看出了惆怅。
“吞吴,溯流,宝刀蒙尘土,名枪送错人……”面对大家的目光,曲华裳微微一笑,对着错愕的叶清歌说道,“叶庄主,到了吧?请开门。”
叶清歌此时有满腹的疑虑,但是他张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只是慢慢推开了一闪紧闭的门。屋中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摆着一座案几,案几上放着一个落满灰尘的锦盒。叶清歌停住了脚步,曲华裳慢悠悠踏进这座落满尘土的房间,一步一个灰扑扑的脚印,向着案几的方向走过去。
曲华裳从袖中摸出一方锦帕盖在锦盒上,然后抬手把锦帕从盒盖上抹过去,抹掉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擦完盒盖之后,锦帕被曲华裳团成一团塞回袖中,十指落在干净的盒盖上,她慢慢掀开了盖子。
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大家都只能看到曲华裳的背影。就在丁月华觉得周围太过安静、气氛越来越沉重的时候,曲华裳忽然轻轻的叹了一声,打破了满室凝聚的沉默。
“叶庄主,多谢。”曲华裳转过身,对着叶清歌点点头,认认真真的说道。她手中握着一把乍一看好像是箫的东西,有两尺多长,泛着银白色的漂亮光泽,很是耀眼。
“小裳,这个是什么?箫吗?”丁月华好奇的问。
“不完全是……”曲华裳两只手分别握住“箫”的一端,用力往两边一抽,一把泛着凛冽寒光的剑被她从“箫”之中抽了出来。仔细一看,曲华裳左手之中的那个充当剑鞘的东西其实是一把内部镂空的笛子,而右手之中的则是一把奇特的剑。这剑没有剑格,剑身也并非是普通的扁平形状,而是菱形的剑刃,一共有四边,锋锐无比。
“造型如此奇特,在下平生未见。”叶清歌望向曲华裳手中的武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情,“不知在下可否一观?”
曲华裳把剑插回鞘中,递给了叶清歌。叶清歌捧着那剑看了半天,最后在剑鞘的隐秘角落发现了一个标志,这是铸剑师留下的自己的印记。
“这是?!”尽管知道铸造这把剑的人一定是个大家,但叶清歌没想到竟然会是那个人。那印记在藏剑山庄的历史之中无数次的出现,甚至代表了藏剑山庄整整一个辉煌的时代。
“叶……英……”
尽管之前听了叶清歌的话,曲华裳就有了这种猜测,但是直到此时叶清歌说出了口,曲华裳才真正敢相信,这武器真的是出于叶英之手。
“此武器名叫娉婷。”叶清歌轻轻抽出了剑,把抽出来的笛子和剑握于两手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长笛为娉,短剑为婷,小巧精致,很适合女子使用。真没想到……叶英庄主还铸造过这种漂亮的武器。”
拿了武器之后,一行人离开了剑阁。一路上曲华裳整个人都变得很开心,她攥着娉婷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把玩着,最后看的丁月华很羡慕,噘着嘴掐她腰:“小裳,你从哪里得来的那个令牌?竟然能换来这么好得武器!”
“嘿嘿,这是我师门传下来的啦。”曲华裳撒了一个小谎,应付完丁月华之后,曲华裳蹭到了白玉堂的身边跟他说悄悄话:“玉堂……”
“说。”看曲华裳满脸的开心,白玉堂也蛮高兴的,不过在外人面前白五爷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只是简简单单的回了一个字。一个字也没法打消曲华裳的热情,她揪着白玉堂的袖子凑过去跟他咬耳朵
“其实我开始想拿这块陨铁令牌给你换把刀的,但是我没想到……叶英大庄主已经给我打造好了。”曲华裳一边说一边就觉得有点愧疚。
“无妨。”白玉堂摸了摸曲华裳的头发,轻轻揉搓,“你喜欢就好。”
曲华裳知道白玉堂未说完的意思,你喜欢就好,而我想要的,我会自己争取到。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送过你什么啊。”曲华裳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小声说道,“你给了我那么多……”
你给了我那么多,不只是物质上的,还有精神上的,要怎么做才能给予你同样的呢?
“你在就行了。”白玉堂低下头,对曲华裳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随即岔开了话题,“你之前对我说,剑阁之中封存刀和枪,有什么故事?”
“哦,这个啊!”曲华裳的目光落在了前面那些人的身上,然后她把白玉堂往后扯了扯,两个人和大部队落开了一定的距离,等到确认那些人听不到自己说的话了之后,曲华裳才慢慢的说道:“那把刀叫吞吴,是我离开之前,当时藏剑山庄三庄主,江湖人称寂剑的叶炜所铸造的。叶三庄主平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铸剑,他最爱的就是练习剑法,不过在他年轻的时候出了事儿,导致他筋脉尽断再也不能练剑了,当时心灰意冷的叶三庄主差点投湖自杀,却被藏剑山庄的老对头、霸刀山庄的小姐柳夕给救了。
“后来两个人远走他乡,相爱,在一起了。叶三庄主领悟了一种叫做寂剑的剑法,不需要内力即可发动。在他们的女儿出生之后,叶三庄主带着妻子回家,得知儿媳妇是霸刀山庄的,老庄主把他们赶出了门。无奈之下,饥寒困顿的夫妻俩只能去投奔叶夫人的夫家。到了霸刀山庄之后,叶夫人的哥哥柳浮云得知妹妹被人赶了出来,大怒之下跟叶三庄主打了起来。两个人拼尽全力打的毫无理智,原本就伤心欲绝的叶夫人被丈夫和哥哥逼得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挥刀自尽,阻止了两人的残杀。
“叶夫人死后,柳浮云和叶三庄主在乐山相约一战,两人打了很久很久,最后的结果是怎么样不得而知,只知道柳浮云再也没有出现在江湖上,而叶三庄主于一年之后返回藏剑山庄,从此闭门不出,苦心研习铸剑之术,三年之后,铸成一把宝刀,刀名吞吴。”
“霸刀山庄……”白玉堂眯起眼睛,“既然藏剑山庄用剑,那霸刀山庄,那位叶夫人的哥哥用的武器可是刀?”
“是呀,玉堂真聪明!”曲华裳笑眯眯的夸奖道,在白玉堂无奈的目光之中,曲华裳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故事虽然听起来很无奈很伤感,但是却还是不理解我在剑阁之中为何那样说?”
“是。”白玉堂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