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上说他只是临时路过,被何全撞见请进满园春色来歇歇脚,雅思琦心头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踏踏实实地落了地,继而万分庆幸,正愁不知道如何向皇上禀报天仙妹妹药方之事,结果却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有这么大的福气,不用她提心吊担,竟是皇上自己撞进了她的园子,老天爷实在是太眷顾她了!何全这个奴才办差这么得力,到时候可要好好奖赏奖赏。
一边暗暗庆幸,一边雅思琦开始在想如何措词,能够不显山不露水地将话题引到冰凝的身上,从而将药方之事和盘托出。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地暗叹,从前哪里用得着她这么费尽心思?皇上早就自己亲自出马,对天仙妹妹嘘寒问暖了,现在年家失了势,年妹妹跟着失了宠,竟落得个需要她这个当姐姐如此煞费苦心,真是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啊!幸亏当初天仙妹妹与人为善,落难的时候还有个人帮衬她一把,若是像老姑娘那般处处与人为敌,恐怕过不了几年,新秀女入宫之后,有那黄毛丫头重叛亲离,众人落井投石之时。
“万岁爷难得有功夫尽一尽雅兴,臣妾真是替您高兴,平日里您总是忙公务,忙国家大事,忙得脚不沾地,连用膳的功夫都没有,实在是让臣妾心疼呢。”
“诶,当帝王的哪里有轻松的时候?除非他想要当个昏君,朕不想要做那昏君,自要勤奋才是。”
“可是您也得顾着身子才是,这个功夫,恐怕您还没有用膳呢吧?”
“这个你可是说对了,朕确实是还没有用膳,你呢?用膳没有?若是还没有用膳的话,不如将朕的御膳摆到你这园子好了。”
雅思琦万万没有想到,她只是与皇上迂回周旋,以期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话题引到冰凝的身上,却是不曾想,居然让她捡到这么大的一个大西瓜,皇上居然主动提出来在她这里用膳。能让皇上将御膳摆到自己的园子里,这可是所有的女人都求之不得的事情,简直是求菩萨都求不来的,当即是大喜过望。
“回万岁爷,臣妾确实是还不曾用膳……”
“怎么?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没有用膳?”
“回万岁爷,早上各位姐妹们来给臣妾请安,结果年妹妹一下子昏倒了,因为臣妾这里离她的园子有些远,妹妹又正昏倒着,于是臣妾就先将她安置在这里,然后去了太医过来诊治……”
雅思琦真是一个万万想不到又紧接着一个万万想不到,原本一直绞尽了脑汁都不知道如何向皇上提起冰凝生病之事,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居然跟皇上三句两句话之间就自然而然地说到,她的运气好得简直是不敢想像!正发愁不知道何时找皇上呢,皇上自投罗网到了她的园子,正发愁不知道如何跟皇上提起正事呢,皇上自己问了出来,还又额外送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得以与皇上共进御膳,还是摆到她园里来的御膳,难不成菩萨显灵了?
不管是不是菩萨显灵,她先将冰凝生病的事情禀报了再说,于是雅思琦将刘太医如何诊治的原原本本说了个一清二楚,虽然有些医理她不是很懂,但是皇上明白,她只提一两个字,他就能够立即会意。
“那个,刘太医说年妹妹是气给堵住了……”
“刘大人说的是气滞吧?”
“噢,对对对,就是,就是这个气滞。另外,还说妹妹心思太重,身子骨不够硬实,但都没有大碍,好生调养就好,只是他开的这个调养的方子,不知道还需不需要您亲自过目一下……”
雅思琦因为摸不准皇上的脉,不知道他现如今对冰凝是什么态度,因此心里实在是虚得厉害,生怕给天仙妹妹又招来大祸,因此说到最后,平日里一直中气十足的皇后娘娘居然渐渐地变成了蚊子声。不过虽然声音甚小,但是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全都说清楚了,皇上那么睿智之人岂能听不出来?于是她索性将后半截子话全都咽进了肚子里,然后将忐忑不安的目光投向了皇上。
刚刚雅思琦只顾着如何遣词造句才能够不被皇上发现她是故意想要透露冰凝消息给他,因此一直没有注意到皇上的表情,此刻好不容易说完了所有的话,貌似皇上并没有发现她这番话是别有用心之语,完成是水到渠成,因此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然而当她踏实下来将目光转向皇上的时候,那松下的一口气禁不住又提了起来,因为她发现此时此刻的皇上眉头紧锁,面色不愉,明显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见此情景雅思琦当即是顿觉追悔莫及,早就预料过他有可能不高兴,但是她实在是太大意了,总觉得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年妹妹还生了病。另外皇上历来对自己的女人都不是非常苛责,想当初冰凝得宠的时候,淑清无时不刻为难与她,而他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实在是闹得太过分了,才将淑清送去了柏林寺念佛修行。别以为那个时候皇上寻的由淑清替他前往柏林寺吃斋念佛的所以她才会大胆地冒了一回险。
然而雅思琦又一次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然没有如她所愿地像往常那般表现出来对冰凝的关切之情。实际上她早就打好了主意,哪怕他只吩咐了一句话,她也能够将圣旨扩展成十句八句话,然后通过各种渠道散布出去,狠狠地打压霍沫的嚣张气焰。
那黄毛丫头不过才得了三五个月的宠,与冰凝和皇上七八年的深厚感情基础完全是天壤之别,更不要说还有六十阿哥,皇上对六十阿哥可是比对任何一个皇子都要疼爱。然而事到如今看来,她的赌注押错了,皇上不要说像从前那样一听说冰凝生病了,他自己先紧张得不得了,小题大作屡见不鲜,这一回听说天仙妹妹生病,竟是脸色如此的难看,如此始料未及的局面令雅思琦把一颗心都提到了嗓了眼儿上。
她现在再也不敢指望着他能够说一句半句关心冰凝的话,相反,换作了祈祷他千万不要责备天仙妹妹,不要骂她多管闲事,虽然是自己的园子,那么多的奴才呢,她可不能保证所有的奴才们全都能够跟她一条心,万一被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被霍沫笑掉了大牙?本想着借此机会狠狠地打那黄毛丫头的脸,却不承想自己沧人那丫头的笑柄,这可就是太糟糕了!
良久,雅思琦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他的枪口上,若来更大的祸端。然而大气都不能喘一口,她又实在是憋得难受,没一会儿脸就涨得通红。幸好这个难熬的局面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听到皇上开了口,否则连她也要一并昏倒,与天仙妹妹做伴去了。
“药方子朕就不看了,刘太医是太医院的头把交椅,朕信得过他。另外,朕也极是赞同刘大人的医嘱,思虎过重确实是她的大问题,若是不能改掉这个毛病,恐怕华佗在世或是神仙显灵也医治不了她的病症。”
“啊?!”
雅思琦第四个万万没有想到,皇上这番话简直是与刘太医同出一辙!就好像刘太医亲口跟他提前禀报过似的,几乎是一个字都不差,照此看来,皇上的医术也是不比刘太医差多少,若是不当帝王的话,用行医作养家糊口的营生都是绰绰有余了。
皇上哪里知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令雅思琦极为失态的惊呼出声,当即又是奇怪又是恼怒,从来都是端庄贤淑的一个人怎么突然间性情大变,也跟淑清似的一惊一乍起来了?哪里还有半点母仪天下的样子?
“你什么好不学,非学这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被皇上责备,雅思琦当然是万分委屈,只是实在是不甘心被冤枉,于是小声地辩解道:“您刚刚吩咐的那番话跟刘太医说得简直是一模一样呢,难不成刘太医提前已经禀报与您?他可是把禀报之事托付了臣妾呢,早知道您已经知道了,臣妾就不啰哩啰嗦地耽搁您这么长的功夫了。”
见雅思琦一副小心翼翼又心有不甘的样子,他终是觉得于心不忍,因此没有再继续责备于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刘太医没有跟朕事先禀报,朕只是略通医理,与刘大人的诊治意见不谋而合罢了。不过你确实是太啰嗦了,耽搁了朕的功夫也太多了,午膳来不及用了,朕这就起驾回去了。她人还在你这里呢?”
一听说共进午膳因为她太过啰嗦而被直接取消,雅思琦当即是惊诧万分,不用想她都知道自己并没有耽搁多少功夫,因为她知道皇上日理万机,留给她的时间非常有限,就是担心他会听那些长篇大论会听得不耐烦了,她才一直都是特别注意长话短说来着,前前后后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怎么这个共进御膳说没有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