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舟领着王胜、魏大有、杨小郎、二牛几个人临时寄住在福祥的宅院。有了曹意的帮忙,再加上“御前近卫”的面子,王胜、魏大有的安置极为顺利。杨小郎和二牛没有官身,身份还是扈从。大唐对于什么人可以配扈从,并没有律法规定,只要你有实力,就可以带自己的扈从。但朝廷会根据官阶,限制官员扈从的人数,王爷最多也不准超过五百人,而且国家不会负责粮饷。所以相对扈从人数来说,官员远比富人收敛的多,而富人也不会太招摇过市,免得过于招人嫉恨。但对于一个刑捕营营副,带两个亲随扈从,绝对在允许之内。
法部一共有八个刑捕营。每营一百八十人到二百二十人不等,配置一个营官,两个营副。各自统领六七十人,这些人又分若干小队。刑捕营的主要职责,就是侦缉全国性的大案、要案!平时也会负责一些京都地面上的刑案处理。原来的规矩,是每个营都会对应负责哪几个州,现在这个规矩早就模糊了,统一听从调配,指哪儿打哪儿就是。在大唐境内,除非定性为造反、暴乱,或者剿匪,需要军队出兵外,低一级的事件都是由刑捕营出手处置,并不会轻易调动州军,这也极大限制了各地州军的权利。但山高皇帝远的,动用一些州军做些私事,没有人告发,也不是什么大事,而军部对此也比较人性化,只要适当、陛下不追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各州利用州军做事的情况并不少见。
刑捕八营分别是黑虎、白虎、黑鹰、白鹰、黑狼、白狼、黑豹、白豹!直管八营的正是法部左侍,许怀偃!曹意是右侍,主管狱审!
张行之在白虎营任营副,张舟在黑虎营任营副,而岳廷在白狼营任一队队官。
因为衙门背景不同,刑捕营的刑捕权限可不是比地方刑捕大一级那么简单。
刑捕营官,是一线刑捕队伍里的最高级别了,也是唯一挂武将称谓的刑捕,五品下,执刀校尉!混到这一级别,如果在直属系统内无法更进一步,便可转入军职。但是,目前大唐帝国极少有刑捕成功转入军职的,因为军方不认可,除非你在军方有强大的关系。系统内的进步,就是被下派到各州。曹意的经历,可以算做刑捕界中最经典完美的系统内升职过程,他就是离开京都刑捕营后,在外州经过几番游历,最后返回京都,被升为右侍。
能担任刑捕八营营官者,在刑捕界里算得上最巅峰的存在。无一不是通晓白黑两道、一身本事的老江湖,也不乏正宗武林门派出身的高手。
黑虎营营官,韩震,已经近五十岁了,出身武林。根据曹意提示,此人是许怀偃的绝对嫡系,因为许怀偃是韩震的亲姐夫。
张舟对韩震的感官并不好,感觉此人过于功利,尤其那双小眼睛,始终透着一种算计和精明!但并不影响他恭恭敬敬地给韩震送上一份不薄的见面礼。
“兄弟,何必这样客气,你可是陛下亲封的御前近卫,步步高升,指日可待啊!到时候还要靠兄弟你多多关照啊!”
韩震看起来倒是很明白世故,但张舟表现的极为恭敬。
“大人言重了,卑职只是碰巧有点运气,比不得大人,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做为刑捕,卑职要学习的东西太多,而这些都要靠大人的指点。如果大人嫌弃卑职愚钝,那卑职恐怕很难更近一步了,又哪来的什么以后啊!”
这回轮到韩震在心里夸张舟懂得人情世故了。京都之地,有点背景身份的人多了去了,有多少看似前程似锦的得意之人,最后泯灭在人群之中,如果一个下属都拿捏不了,韩震也就算白混了。既然张舟知趣,那最好不过。韩震客气的让张舟坐下,微笑着问道“你还是曹右侍的学生?”
“回禀大人,卑职的确是曹大人的门生!”
韩震眼睛闪着亮光的扫过礼单,笑眯眯道“听说你还是瑶台歌舞团的管事?”
对于张舟的身份,更多人是通过瑶台歌舞团的表演才知道。九州商业都是关玉娘在台前,张舟居幕后,在九州发布命令,张舟用的都是关玉娘的印信和名义。除了那些和张舟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物,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具体情况,就如蔡矜,都不能确定张舟在九州商业具体是个什么角色。而知道底细的人也不会去张扬此事,相反,还会对他的身份进行一些遮掩,这样更符合他们自己的利益。
“大人误会了!实情是,卑职在河州有幸参与瑶台歌舞团的组建,参与编了几个曲子而已!并不是什么当家管事的!”
“也是,有了那个身家,还出来做什么刑捕啊?”
“大人所言极是!但卑职和歌舞团交情极深,如果歌舞团再来京都演出,给大人安排几个位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哈哈哈,好,那可一言为定!”
话完,指了指桌子上的礼单和一个信封道“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你何必这样客气呢?礼物还是拿回去吧!”
张舟自然不会当真,客气道“那怎么可以?以后卑职还全仰仗大人呢!大人如果不收,卑职以后如何自处?”
“哈哈,那就下不为例!如果再这样,可就伤了兄弟感情!”
“卑职一定会记得大人的好处,知恩不懂回报,那才是伤感情!”
“嗯,有理,日后好好当差,我韩某不会亏待兄弟的!”
“谢谢大人栽培!”
韩震看似无心的拿起面前的信封,看清里面是一摞银票,少说也有两千两,笑容越发真诚。
“咱们营日常负责禁城东面的区域!主要负责刑事案件,调戏妇女、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事,有刑捕衙门的崽子们负责,咱们无需插手。但毕竟是天子脚下,事无小事,做事的时候一定要打起精神,不能马虎,但更要分清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张舟对韩震的殷殷教导,表示牢记在心。
张舟很容易接受外人给自己的第一印象,对关玉娘,对福祥,都是这样。简单说就是“以貌取人”,但不是外表的美或丑,而是一种良善正邪的感观。所以对于韩震,张舟不会觉得对方一句兄弟,就忘了深浅、便忽略了提防。
在京都当差自然不可能和在河州一样。规矩多、约束多、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更多。虽然有曹意的照顾,但毕竟不是直属关系,张舟并不想给老师添什么麻烦,尽可能的中规中矩,低调处事。当然也不会太谨小慎微,那样反而容易被欺负。背景强大和低调的处事风格合二为一,才会被人视为谦虚!如果没有背景,低调就会被划入“软柿子”的行列,很多人都有捏软柿子的习惯,人之本性!张舟可不想感受那个滋味,所以他起码有三件事,从不遮掩,一、曹意是他的老师,二、福祥是他的叔叔,第三,自己的御前近卫身份。
对于在京都的九州商业店铺,也从不涉足,诸事都有老黄用秘密手段向他汇报。
晚上回家,就看见刚从宫里当差回来的福祥,正在客厅里等他,而且一脸不悦。
“叔,这是出了什么事?谁惹您一脸不高兴?”
“还有谁?那个丁启不肯出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张舟嘿嘿一笑。
“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他不出山就不出山,咱们也不是少了他就不行!”
福祥心结难解,脸色阴沉道“他丁启好大的架子,当年如果不是杂家救他一命,他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儿当孤魂野鬼呢!”
“叔,我的好叔叔,您能不能消消气,看看你气成什么样子啦,比这外面天气还冷!快,给侄儿笑一个,让我感受亲情的温暖!”
福祥让他无赖的样子逗得,一下子泄了气,嗔道“滚犊子!如果不是二牛告诉杂家,我还以为事办成了,结果却是这样,你说,以后让叔看见你媳妇,这老脸往哪里搁?”
“当然往脑袋前面搁呗,玉娘根本不知道这个事!再说,您老上次安排那三个高手,已经有两位被我的气质给征服了,怎么样?我是不是挺了不起?”
“了不起个屁!”
“哎呦,咋了,还说上粗话啦!叔,你这样可不行,以后会教坏我儿子的!”
福祥气结,噗嗤笑出声,指了指张舟,摇摇头道“你呀你啊,见过几个高手?听叔的话,你如果要成大事,丁启这个人就算再可恶,你也要尽可能收为己用!如果实在不能用,那就……”
话完做个杀头的手势!这让张舟不得不重视这个丁启了。
“这个丁启到底是什么人?”
福祥收了收情绪,徐徐道“当年,皇帝身边有四大高手,陛下的贴身太监程公公,身为国师的大出云寺主持之一的空玄大师,号称无敌天下的夜入虚,还有就是大内禁军第一人的枪神朱定奇!”
张舟聚精会神的听着,福祥继续说道“那时候陛下正壮年,励精图治,整顿江湖,自然也招致了很多仇恨!但是因为有四大高手坐镇,没有一次可以真正危及到陛下的安全。唯一一次例外,就是十年前,陛下南巡路经乌州,做过一次私访,身边只带了程公公和朱定奇两个人,结果遇到围杀,朱定奇轻敌,被对方引开,导致程公公血战身死,如果不是夜入虚带人及时赶到,陛下可能就会遭遇不测,陛下执意要杀了朱定奇,以慰程公公在天之灵,最后空玄和夜入虚求情,皇帝才没有处斩他,回京后,由法部定罪,打了一百杖,剥夺一切官身,永不续用,全家被赶出京都!朱定奇性格固执,是个仇家遍地的主儿,得知他被处置的消息,那些仇人自然不会放过他,在京都外二十里就被仇人截住了,受了一百棍的朱定奇,哪有曾经的勇猛?全家只有他一个人存活下来。正巧我在城外领一队禁军办事回京,才救了他,他足足挣扎了两个月才从鬼门关爬了回来,从此改名丁启,我偷偷把他送到福村,一直到现在!”
程公公,张舟听曹意提及过,想不到竟然是这样死了。张舟没有问及丁启,而是问道
“叔,夜入虚和空玄大师还在吗?”
“夜入虚几年前突然归隐了,空玄大师三年前已经圆寂。”
“啊!那么说四大高手都没有了?那皇帝身边,岂不是……”
“哈哈,江湖辈有人才出,走了四大高手,自然会出现新的四大高手!”
“那现在皇帝身边四大高手是谁?”
“现在早没有四大高手的说法了!内有护龙军,外有云水间,陛下的保护措施比那个时候更为周全。现在别说是我,就是皇后娘娘也未必清楚陛下身边的潜伏高手都有谁?”
“这个丁启,多大岁数了?”
“四大高手中,他最年轻,出事时才四十多岁!这个人武功高绝,但为人固执,品行倒是不错,如果是奸恶之徒,当初我也不会救他。”
“高人嘛!有点个性很正常!但是恐怕很难为我所用”
福祥想了想,问道“我交给你的信和玉佩,给了他没有?”
“那天他态度极为不逊,我并没有给他!”
福祥松了一口气。
“没给就好,如果信物给了他,他还不愿意出山,反倒难办。”
“这是怎么个说法?”
“他在京都有个外室,事发当时并没有受牵连,杂家救了丁启后,又帮他藏匿了那个相好,而那个女人已经怀有身孕,后来给他生个儿子,杂家一直帮他照料那对母子,这玉佩是丁启当年给孩子准备的信物,只是事发突然,没有来得及给。他发誓会报恩,声称不还这份恩情,就发誓不见母子。这块玉佩就给了我,如果按约定他报了恩,我就还他玉佩!”
张舟沉思一会,说道“叔,我似乎想明白了,他为什么不愿意帮我了。”
“哦,为什么?”
“叔,您看看我猜的对不对,算时间,他已经十年没有看见儿子了,从内心讲,他一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的想见到自己的孩子,也就越想更迅捷的报您恩情,然后两清。而您这些年一直没有找他,对他来说,这种等待就是一种煎熬!我那天去找他,如果是杀个人,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需要保护玉娘,他根本不想用这样长时间的方式去报恩!叔让我去找他,他也必然会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而他不肯答应,我想……他是想和你提条件,却又说不出口!”
福祥沉思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不是不想报恩,而是希望更早的看见自己的儿子?嗯!这极有可能!”
张舟见福祥同意自己的说法,就继续说道“那这事就好办了,我可以把那母子安置在河州,他可以见,并且可以经常见,我也不需要他为我拼命,帮我在河州保护玉娘就行!”
福祥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办,这次,杂家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