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染尽千层雪、独留一点姹嫣红,
云深不知何处尽,寻得天道秘无踪。
浩浩长空难述其广,目光所及皆是璀璨星光普照世间。
纵观寰宇之内,恒河沙数般的星斗,或晦暗死寂、或神辉升腾,或硕大无朋,或须弥之珠,皆在星海中沉浮轮转,遵循着万古不变的天命、法度。
于这无尽星海中央,遮天蔽日的金色光浆,碍人眼目,如无尽汪洋般淹没了星斗之色,天地似乎有意划出禁域,保护这中央净土。
有神秘道文先天自生,烙刻在虚空上,每一枚道文,潺潺淌出氤氲道华,若水瀑般,一挂一挂垂落而下,阻挠外道进入,偶有脱出星河的陨星触碰到道华,顷刻间便燃烧殆尽,化为齑粉。
那光浆中亦存有莫大险阻,百余条捍卫法度的秩序神链,经由彩气缭绕的天顶贯穿而下,涌动出天道之力,每一条神链所錾刻的图形在显像,浮出真形,临摹出各族神灵烙印于天地中的法相。
他等生于混沌之中,不可言其名,万古受生灵供奉,形态自是不一,有的鳞羽毛发涌动先天祖气,有的肢体角爪化出大道之形,皆承应天地意志,守护着那处中央秘地。
皆因这处中央秘地非同寻常,为一切之始、为一切之终,古传有那诞于开天之初的生命神柱,藏于遮天蔽日的金色光浆中,擎天耸立,绽着永恒不褪的太初之光,叙述着一界始终。
本是固若金汤的净土,应当万古沉寂直至天地终焉,可今日之时,不知为何产生躁动,金色的光浆翻腾不休,斥漏浓郁金色雾霭迸向外域,似乎正被某种诡力从中搅动。
金浆净土不容外道侵犯,霎时间、诸天星斗皆颤,借来天地意志临降,惩戒诡力,一道又一道宛如山岭般的红色电弧,不断轰鸣,窜行于金浆中,那百余根秩序神链也如龙蛇般游动,纷纷大绽玄色天光,以各族神灵遗留力量,强行拘禁中央深处。
天地阵仗如此之大,依旧难惩那祸乱之源,净土雷罚飞灰湮灭,百余根秩序神链节节崩裂,巨浪滔天的金色光浆中,惊现一抹玉色光华,灼灼玉焰燃断挣脱捆缚的秩序神链,包裹着一枚仙辉冉冉的石质胎卵,飞出这方禁域,冲入星海之内。
此物不沾凡气、难染厄难,脱自净土,天地怎肯让其流落外域,不拘万象之形的天道之力,彰显出一股古老的韵味,拟化出一只巨不可及的鳞甲兽爪,承载规则之力,拨开无尽光浆,伸向胎卵飞向之处。
天道巨爪本就蕴含无尽伟力,乾坤握于掌中,时空亦为其开道,跨度空间也不过须臾之刻,它紧随石卵之后,沿途毫不避让星斗,数万星斗,不论有无生命衍化,皆葬于天道巨爪中,尽归尘土。
眼见石卵难逃命运制裁,幽静的寰宇内,一艘不过十丈大小的古老木船,乘着滚滚九天罡风,由一处又一处星域横渡而来,停靠在了天道巨爪旁侧,生生阻扰了其追逐。
此船太过腐朽,饱尝了岁月的侵蚀,到处是黑色的腐木,似乎轻轻一碰就会随风湮灭,那破旧的船帆猎猎而展,像一首叙满悲歌的古曲,惹人垂泪,残裂的船体也浸满各色神性犹在的鲜血,历经不知少多纪元也难以枯竭磨灭。
古船渡于一处虚空上,与天道载体遥遥对峙,岁月也于此刻定格下来,两者动辄便影响着一界时间流动,索性似乎各有顾忌,并未惊起任何惊世骇俗的碰撞,各自岿然不动,那石卵也于借此等契机,从天地中斩断根源印记,彻底隐入星海之中,难觅踪迹。
天道巨爪碍于木船胁迫,并未探入星海中捉拿,颤动了一番便散开天道之力,再次归化于寰宇中,只余那木船凌于虚空中轻轻摇摆,蓦然间、船仓内似乎传递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哀叹,仿若愁于世人所闻,它跨度虚与实,再次横渡乾坤之内,一闪而逝。
三日之后……
天穹之中日月皆现,群星明灭不灭,日月玄光周而复始,再难有日夜之别,那挥洒的无暇灵光,宛如蚕丝般普照着山河大地,此等异况并非常态,乃因三日之前,一尾玉色神光遁入此星禁地之中后,世间便已发生迥然不同变化。
先是各处圣山宝地灵气仙光充盈,升腾起古来难闻一见的精气元华,再者便是各类祥瑞异象浮空,坐落于云端,直至最后寰宇中都显出万载难见的天象,好似天界宫阙临尘,面对此等盛况,无人能推算前因后果,唯有那带来异况的玉色神光惹人猜疑。
恰逢今夜子时,御澜洲上空炽热血气不消,冒着灼灼流光,犹如火云一般频频冒着火舌,蔓延了足足有千万里之遥,焚塌了一片又一片苍穹,下方树木花草冒着焰火,河流中翻滚着岩浆,无数虫豸走兽死尽,裸露累累白骨,一派荒芜死寂之景,浮于天顶的大道之光渐隐渐消,失了神性,日月之辉也为之退避,照射不进此域。
尽管有世间大能,推演出御澜洲发生诡异,也只得施展法眼观测一二,亦不敢踏足半步,此域禁锢着一处禁地,更有十族历古守护其中,不提禁区诡异,单论那十族之人个个天资傲古凌今,道行睥睨当世,便无人敢与之抗衡,索性他等遵循祖训从不出世,固守禁地不争外界寸土寸金。
外力难测的御澜洲内,由世间异变之初,各据一方地域的十族之人,无论男女之分,年岁几何,皆毫无遗漏聚集于禁地之外,等候某一时刻来临,近万十族之人衣着各族姓氏图文,面容表露着憧憬与喜悦,虔诚的望向禁区中。
那里银色雾霭遮挡住一切,看不清地势全貌,偶有仙光潺潺的琼楼金阙、桂殿兰宫沉浮于雾霭之中,亦或者修有一条青砖古道,道上影影绰绰,隐约可见一群身负冥甲的禁卫,押解着一架青铜囚车,更为诡异的是天穹上,有奇形怪状的异族尸骸从天边掉落下来,没入厚重的雾霭中,只闻得咀嚼的声音响彻群山大岳间,此地诡异之事每日都在更迭,纵使有十族布下威能通天的法阵亦不能阻碍。
“这天地轨迹讳莫如深,乱了大道秩序,似乎被某种力量篡改了因果天命,族上祭坛传下的神谕,当真是诸神要我等舍下皮囊,以血脉之力献祭,唤醒栖身于混沌中的禁忌先祖,从而获取永封神荒之地的力量吗?”
闻声望去,在一片山峦崖顶上,有一女子背对一颗桂树盈盈伫立,愁虑轻叹着,熠熠灵辉映照在其面容上,尽显愁思,这是一片钟灵毓秀宝山,百花争放,遍布山野,处处是林木参天,不少瑞兽祥鸟竞逐于山间嬉戏玩耍,衔着灵气充裕的老药啃食,入眼可见一些灵气氤氲之地,有地母根水涌出地脉,汇成溪水潺潺流淌,此处不同于其他山川的荒芜残败,被有心人在山体篆刻出玄妙法阵,保护了下来。
桂树下的女子,一手轻抚臃肿的腹部,一手拈着掉落的桂叶,抬头望向血光盖天的苍穹,眸光仿若洞悉出了一切,神情透露着哀伤,她容姿娇美秀丽,身态丰神绰约,虽及不上艳绝当世的美称,可任谁望之,亦会被其气态深深吸引,乃因她生具慧光覆体,有清鸿之气常伴身侧,脑后更是衍生出九圈神光烨烨的慧轮,轮转间道意充盈,暗合天地至理,能自行推演周遭事物。
这是一种名唤“天慧”的先天道体,千古难见,最是颖悟绝伦,凡此类中人灵台常为智神所驻,生来通晓大道之命,善推演、知天命,其身所到之处,皆受其慧光影响,兽妖开蒙,草石化灵,生灵开悟。
正值女子伤愁时,虚空泛起重重涟漪,有一气宇轩昂的男子,突兀间出现在桂树旁,他相貌丰神如玉,比之寻常女子还要貌美,正手持一株染血仙莲,踱步走来。
还未来到女子身侧,男子便藏匿不住喜色言到“慧娘!你所要的九变真莲我给你取来了,索性今时不同往日,族中宝库无族老看守,否则这等天地至宝,哪会轻易取得”。
女子回过神来,凝望男子面容,灵台中孕养的智神在颤动,似乎推演出什么,险些神消湮灭,她欲言又止,轻抚腹部极是舍不舍,半刻之后诺诺说道“取来便好,禅乐相伴我数百年,但毕竟不份属十族,无法献祭先祖,此番赠与至宝,正好了却这百年缘分”。
“我知慧娘你不舍禅乐,可天地有秩,你俩百年缘分将尽,这几日便遣其离去吧,若还觉亏欠,我将密钥赠送与它,十族宝库任其取之,想必族人不会因为这些已然无用的外物,怪罪我们的”男子谆谆劝道,他搂过女子入怀,拾手抚摸其腹部乐道“还是我们的孩儿生具福泽啊,未曾出世就能引渡仙界之中,不必沾染红尘浊气,日后逍遥世间岂不快哉”。
闻言女子心头一紧,她眼泪婆娑慎重问道“煜哥,难道你真就没有怀疑过神谕真伪,我们十族起源本就存在一些诡异之处,至今无人诠释出因由,值得为了一道所谓神谕,葬送近万十族之人吗?”。
“慧娘!神迹显兆有何可疑,我等十族有天命在身,不同于外界红尘挣扎之辈,世代得享诸神恩惠,免受轮回苦楚,今时献祭正是一桩大功德,舍弃这身尘世皮囊,诸神会接引我等真灵,永世长存于仙界,届时我十族之人,将脱离生死界限,与天地同在,莫要再生出妄言了”见男子不为所动,女子自知规劝无用,只得暗自神伤,她不舍朝夕相伴的爱侣,只得生死相随,当即紧握那株九变真莲不再言语。
时过境迁、日月轮转,于几日后,超然于外界的御澜洲,蓦然落起了血雨,侵染了别域无垠疆土,一道黑影趁着血雨夜色,飞出了御澜洲,它回首望了一眼,蓝莹莹的双瞳尽是泪光,刚欲嘶吼一声,便耳闻天穹传下轰鸣之声,当即不再悲切,浑身缔结繁琐秘文,强行开启域门,遁入了虚空乱流中。
自黑影离去后,整座御澜洲升腾起厚重的银色雾霭,彻底淹没这广袤无垠的地域,诡异的雾霭夹杂着浓郁的血光,浮现一张张恐怖的面容,形态有人有兽,如同吞噬般,不断向别域疆土拓展。
沿途大地在开裂,有血浆自地心中泊泊冒出,连绵的山岳在崩塌,江河在枯竭,数不尽的生灵死于灾祸之中,连尸身亦被吞噬殆尽,不留半点痕迹。
正当厄难席卷之际,苍穹之顶,一抹抹圣洁天光映照而下,竖立起神圣光幕,阻挠了蔓延的银色雾霭,漫天劫云在翻腾,不断降下金色雷罚轰入禁区中,成片虚空在塌陷,泛涌混沌之气,古老的仙火不知从何处冒出,倾泻而落焚燃着雾霭存在的邪性,眼见那一张张面容在消散。
银色雾霭在规避,重新龟缩回禁区中,留下了荒芜的大地,此时劫云中闻得有人叱喝,只感天地伟力被借来,拟化出九件模糊不堪的器物载体,投入禁区中,分别镇压中九处方位,封禁住了禁区散溢的力量。
不知是否涉及到了天地禁忌,那劫云中的神秘存在,为掩今日灾祸,抽取时光之力,抹去整座古星生灵记忆,并降下甘霖玉露,重衍荒芜大地,引混沌中的造化之气,化山聚海,孕生万物,让一切恢复如初,再衍生息,只是那御澜洲曾经栖息的十族,却无人再能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