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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活着总得有个活法
    喂拳是师父定下的事情,“一旬一喂”,只能多不能少。

    小桃树再不情愿,那也是板上钉钉,不容置疑。

    福童喂拳,底气很足,即便小师弟眼神幽怨,嘴里面不停骂着“王八蛋”,那也不顶事。

    绝不会心慈手软,得过且过。

    福童总会笑嘻嘻告诉小桃树,怪不得咱,师父的话,咱不敢不听。

    小桃树停下步子,苦着脸,皱巴巴,小声试探道“师兄,不是还没到喂拳的日子吗?”

    声如蚊蝇。

    小桃树清楚,到没到日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师兄喂拳,就一定会喂得饱饱的,从来没有例外。

    福童一手括在耳朵后,脑袋稍稍下倾,笑容玩味,故意高声道“啥,小师弟,你说啥?”

    小桃树的试探,福童自然清楚,那讷讷如蚊蝇的言语,一字不落,对于福童这位大窥窥来说,清晰在耳。

    小桃树低着脑袋,局促不安,身前双手扭捏,一会左手捏着右手,一会右手拽着左手,沉默不语。

    福童静静等待。

    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知道逃不过师兄一顿老拳。小桃树抬起头,面无表情,坚强中隐藏一抹不安,声音怯怯的,“师兄,是春雨,秋河,还是老师傅?”

    福童微笑道“当然是老师傅。”

    小桃树啊一声,神色大变,精神骤然紧绷。

    只见福童一步掠出,瞬间出现在小桃树眼前,一手搭肩,而后,身形不动,一步后撤,已经出现在福童原先所站之地。

    地上有圆,半丈方圆大小,这就是喂拳的地方。

    规矩很简单,脚不出圈。

    福童伸手一挥,俨然宗师风度,淡淡道“还是老规矩,小师弟,出拳吧。”

    小桃树屏气凝神,开始收敛心思,心无旁骛。

    小桃树知道,自己只有一次出拳机会,就是这第一拳。

    一旦失手,接下来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师兄那双拳头,轻轻重重,快快慢慢,一拳也不会落下,都会招呼在自己身上。

    不把自己打成一条死狗,师兄不会罢休。

    小桃树想不明白,脚底下这个两步大小的圈子,师兄那么大的个子,为什么每一次,师兄的脚丫子都没有出线。

    而且,师兄每一次最后一脚,都会把小桃树踢在圆圈中心,分毫不差。

    小桃树闭眼又睁眼,目露精光,一身拳意缓缓流淌。

    骤然间,拳出如龙。

    就见,福童随身一侧,小桃树拳头随之横扫。

    两人如影随形,方寸之地,呼啸声骤起。

    小桃树一脚驻地,身形如画圆,拳头紧追师兄不放,接着,又是一脚横拦,从下往上,斜斜上挑。

    福童已然身形如弓,堪堪躲过,两脚脚尖着地,上身尽数在圆圈之外。

    紧接着,小桃树猛然收拳,快速倒翻,双手拿地,两脚猛然蓄力,怦然砸出。

    空中如有呼哨声。

    眼看小桃树双脚,势大力沉,突然而至,福童身形骤然下沉,仰面后倒,整个身板险险贴上山石,同时,双脚脚尖,骤然发力,有山石碎裂声。

    如此,小桃树来势凶猛的一记上踹,忽然落空。

    不等小桃树再有所动作,福童双腿骤紧,随之,脚上发力,一个猛然弹起。

    身体瞬间回归圆圈之内,随即,身形下捞。

    两手如爪,小桃树避之不及,拿地双手,已然被福童箍住手腕。

    紧接着,一个大力上抛,小桃树随之飞起。

    不待小桃树有所反应,福童又是一拳砸出,刚刚回落的小桃树,再度飞起。

    一切,不过转瞬之间。

    小桃树第一拳,还是空了。

    小桃树再次落下,福童骤然出拳如雨落,密密麻麻,绵绵不息。

    只是,这一次,小桃树身形始终在拳头之上,如有粘附。

    随后,只见福童一个反拍,小桃树身形翻转,背部朝下。

    又是一顿密密绵绵的拳头,错落有致,轻轻柔柔。

    忽然,福童一手猛然抓紧小桃树脚踝,随之,骤然下砸。

    小桃树顿觉翻江倒海,天翻地覆。

    随后,福童轻轻一扔,小桃树迷迷糊糊已经站在圆圈中心,身形下塌。

    瞬间拳影又至,小桃树身体如同平静水面,骤然有大石坠湖,涟漪激荡,层层叠叠。

    福童一拳递出,又是一拳,拳拳刚猛。

    与此同时,身形变幻不定,前一刻还在小桃树身前,下一拳已然重重敲在小桃树后背。

    接着,一掌拍出。

    小桃树只觉神识大震,心神颤抖。

    福童又是一掌按住小桃树脑袋,轻轻一挑,小桃树随之升高。

    紧接着,福童换掌为拳,一拳接一拳,打在小桃树脚心。

    小桃树如同沐浴雷电,身躯颤栗。

    最后,又是一脚,踹在小桃树胸口之上,胸口如有雷鸣。

    正正好,小桃树身形歪斜,瘫在圆圈中心。

    像一条死狗。

    清流城。

    日暮时分,在小桃树回到小敕令的时候,有三人进城。

    一汉子,一妇人,还有一个小娃娃。

    汉子在前,脸上挂着笑,妇人稍稍落后半步,眉眼柔和,神情恬静,不施粉黛,面容白皙。

    看得出来,是位佳人,即便已经不再年轻,姿色仍在。

    尤其,那股子从容,那股子岁月静好。

    娃娃扎着两个冲天辫,圆乎乎小脸,白里透红,显然是个女娃娃。

    那个女娃娃,穿一件浅红白点的小褂,神情兴奋。

    骑在汉子脖子上,双手抱着汉子的脑袋,两只小脚,自然而然顺在汉子胸前,轻轻前后踢踏,一下一下。

    汉子双手高举,卡着女娃娃的小腰,显然是担心,小娃娃一个坐不牢,掉下来。

    汉子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脖子微微前倾,稍稍抬头,望向前方,前面就是清流城了。

    汉子轻轻转过头,笑道“她娘,到了。”

    那位稍稍落后半步的妇人,笑容温暖,“她爹,到了。”

    与此同时,城内开始有烛火点起,渐渐,万家灯火。

    一处赌坊之中,人来人往,吵吵闹闹,喧哗之声,不绝于耳。

    有抱头痛哭者,有神情亢奋者,有高声下注者,有贼眉鼠眼者,有徘徊四顾者······

    形形色色。

    角落之中,有位双脚蹲在条凳上的邋遢汉子。

    灰头土脸,双手抄在袖子里,眼睛瞟着附近的一处赌桌。

    玩法简单,猜大小。

    双手抄袖的汉子已经默默跟猜二十余次,只是,猜对的次数不是很多。

    大概还是运气不好的缘故。

    汉子好赌,但是手气实在不敢恭维。

    可以说,逢赌必输。

    汉子摸了摸手里仅剩的几个鼻子,如果输了,他就真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了。

    汉子凝眉沉思,始终拿不定主意。

    万一,赢了,那当然最好。

    可是,如果输了?

    汉子眉头使劲拧了拧,愁眉不展。

    难不成,真要学着城墙根,那几位乞儿,摆个破碗,卖卖可怜,讨几个蚁鼻钱?

    话说回来,这也是一条生财之道。

    汉子缓缓起身,走向赌桌。

    包围赌桌的人群,开始纷纷让道,这位爷,都知道。

    有钱没钱赌一遭,今儿穷光蛋,明儿光蛋穷。

    别的不说,这位爷,是个有赌品的人。

    输了就输了,绝不后悔。

    用这位爷的话说,输赢算个屁,玩的就是个乐呵。

    不过,这位爷赌瘾忒大。

    那一次,这位爷又输了个精光,还是赌。

    赌什么都行,剁手砍脚还是抹脑袋,这位爷眼睛都不眨。

    最后,还是赌坊的打手,乱棍给打出去的。

    第二天,这位爷鼻青脸肿,又来了。

    兴致勃勃,眉飞色舞。

    这位爷口头上挂着句话,人人都知道。

    活着总得有个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