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船，王树茂突然觉得脚下发软，岛在摇晃，还是自己头晕了？差地就跪在海里。王树茂强自定了定神，稍微好点后才跟随大家踏上了陆地之上。其实，这是长期在船上待了初上岸常会出现的幻觉，倒也没什么。

    由于王树茂负责船上的饭食，因而拜公的祭品也是由他准备的。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一半片咸鸭肉，两条鱼，几个饭团，一壶酒。近些年，海南岛到处都有人在破四旧，潭门的公庙就被人砸过，大家也不敢明目张胆去祭拜。不过，现在是在远离大陆的海岛上，杳无人烟，大家也不怕被人告发，毕竟渔民们出海捕鱼，心底里还是对神明很敬畏的，或者也想求个心理安慰。所以，来到西沙时，还是会按传统到岛上祭拜公庙。

    船队的所有人都聚集在海滩上，王树茂也终于见到多日没见面的阿爸王承德，感觉十分开心。王承德见儿子活蹦乱跳，也是满意地笑了笑。

    沿着海岸线，王树茂一伙儿来到一个空地，空地边上有个丈许见方的小庙，比潭门的公庙小很多，也简陋很多。

    来到庙前，王树茂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发现这小庙的门庭是对着大海的，小庙是个长方形单间房屋，主体是石头结构，也没什么鲜艳色彩，跟海礁石一般，应该是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造成的。王树茂却不知道，这石头就是珊瑚石。

    拜公仪式比较简单，每艘渔船轮流进行，由头船开始，王承德就是第一批完成仪式的，接着是其他渔船。

    轮到王树茂这艘船时，张船长叫王树茂把祭品拿过来。王树茂急忙上前摆好了祭品，递了香烛给张船长，还斟了杯酒。张船长给公庙拜了拜，大伙也跟着拜了拜。王树茂也跟着拜了拜，心里还祈祷说这次要大丰收，要平安回家。

    很快，所有的渔船都完成了祭拜仪式。头船负责人把各条船的船长和大缭叫到一边，商量起此次捕渔的具体安排，虽然出发前有做过大致安排，但是也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其余人有的需要留下看守船只，有的去勘察周边情况，有的则需要去补给淡水和柴火，而王树茂就是这负责取水和拾柴之人。

    跟他一起做的还有个外号叫猴子的年轻人，猴子年约二十，个子不高，瘦瘦的，确实看着像猴子，尤其是他那么两条细长的胳膊。不过，猴子看着瘦，力气却不少，经常一个人就能搬动一大筐渔获。

    猴子是船上难得的跟王树茂年纪相差不会那么大的人，两人又经常一起做事情，倒是成为了王树茂经常聊天说话的对象。

    王树茂两人从船上各拎个水桶下来，由猴子带路去岛上的井中打点淡水回来。猴子来过西沙两次，对这边还算熟悉。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井边。

    王树茂发现井口被人踩得很平整，似乎是最近的痕迹，他有些不解地问猴子“猴子，这西沙不是荒无人烟吗？怎么看着有人来过呀？”

    猴子说“怎么没人烟啊？这岛上有人住的，而且海南的渔船到西沙基本上都会到这个猫峙来取水。你们潭门的船队不是先我们几天到吗？他们肯定也来这里了。”

    王树茂觉得猴子这话里有很大信息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于是他继续问“这岛上有人住？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嘿嘿，其他的不敢说，这里可不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恰恰相反，这里的鸟屎多得要命！”猴子咧嘴笑了起来。

    “呃……”王树茂有些吃惊，他抬头看了看周边，这一带树木茂盛，也听到了虫鸣鸟叫，确实是有鸟屎，但猴子怎么说会多得要命呢？

    猴子见王树茂一脸迷茫的样子，也没故意藏着掖着，而是说“你有听过我们海南的鸟肥公司吗？”王树茂摇摇头。猴子只得继续说“海南鸟肥公司是在五十年代成的立，这是开发西沙的第一家公司。据说，当时开采鸟肥的老工人们第一次登上这个岛时，发现岛上的鸟粪厚达八十多公分，你说是不是多得要人命？”

    王树茂被惊讶到了，那么厚的鸟屎，不小心踩进去了，不被淹死也得被臭死，不禁打了个激灵。他紧张地问“那现在呢？还有那么多鸟屎吗？”

    “哈哈，别怕，早就没了，鸟肥公司把这里的鸟粪都开采得差不多了。”

    王树茂听了这才松了口气，他又问“这里怎么叫猫峙呢？为什么不叫鸟峙？”

    猴子解释说“这个岛上有很多野猫。很久以前是没有猫的，后来渔民来到这里歇脚时，船上的猫跑到这岛上了。岛上海鸟很多，这里的老鼠又大又多，猫就很快繁殖起来，渔民们也懒得去管，岛上就多了很多野猫。所以渔民们也叫这里为猫峙。”

    王树茂边听边点头，渔船上有猫是很正常的，很多渔船都会在船上养猫，以防船只和渔具被老鼠咬坏。他就见过头船上有只全身漆黑的大肥猫。

    “对了，你说这里有住人？”

    “是啊，听老一辈的说，这里在古时候就有人住了，刚才那个公庙就是在明朝还是清朝的时候就有了，还有几间茅草房，不过现在没了。还有，眼前这口井也是前人挖的呀，有人长期住才会去挖井嘛！”

    “那现在呢？”

    “现在估计也有，上次我来的时候是有人的。十几年前，政府就有安排工委、办事处入驻这里，还建了几座平板房。待会儿取完水带你去看看。”

    王树茂突然想起什么事来，他赶忙问猴子“猴子，这井里的水能喝吗？”

    猴子楞了一下，随口答道“通常情况下是不能喝的。”

    “通常？特殊情况下就能喝？可是，这里不是有很多鸟屎吗？就不怕有味道……”说着王树茂露出了恶心的神情。

    “哎呀，被你说中了。以前啊，这水确实不能喝，由于鸟粪的污染，井水不能饮用，只能用来洗澡洗衣服，这水的盐度较高，洗完澡身上粘糊糊、头发硬梆梆的。不过，经过鸟肥公司的清理，水质倒是好了些，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异味。可是，要是船上遇到缺少淡水时，又很久没下雨，这水可是救命的水啊，一点点异味算得了什么。再说了，拿回去煮一煮，味道就散了，怕什么？”

    王树茂听了不免佩服起在这边生活的人。

    “好啦，快点打水吧，待会儿不是要去岛上转转吗？”猴子提醒到。

    “好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