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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内隐(上)
    “婆婆你快别这样!”尹娴见婆婆流泪,慌忙安慰道,“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婆婆何错之有呢?”

    婆婆抹着眼泪,泣不成声,“我早已知道小姐和严少爷心悦,也一直替他们向庄主瞒着。庄主不喜欢他严家的人我也知道。若不是当晚,小姐和严少爷商议私奔……哎,都是老奴多嘴,这张臭嘴。”说着便开始扇自己巴掌。

    “阿婆阿婆!”伍十恰巧赶回来,看到这样的状况,连忙跑来抓住婆婆的手,“阿婆你这是做什么呀!”

    “人找到了?”段华年冷静道。

    伍十点了点头,见婆婆情绪尚不稳定,便拍着她的背安抚道:“阿婆你别哭啊,我可不会安慰人的,来,擦擦脸。”于是抵了一张帕子。

    婆婆此刻已是哭的有些顺不过气来,在伍十轻拍后背下,方才喘了口气。

    “都是老奴这张嘴啊,若不是老奴见他二人要私奔,觉得不妥,告诉了庄主,小姐也不会死,严少爷也不会沦落今日的田地啊。”

    “这……”众人依旧一脸狐疑,表示不解。

    婆婆望着天空,长叹了一口气,浑浊的双目里,写满了往事。“老奴,带诸位去个地方。”

    婆婆将众人领到了一间半破旧的屋子里,虽说内部暗沉,但外头看来却久不见人居住的模样。屋内一应设备,都被擦拭的很干净,如今琼花庄没落,断壁残垣随处可见,但这间屋子有所不同,保存的十分完善,看得出管理者对其上心的程度。所摆设的桌椅皆是檀木所制,外加器具色泽明亮。看来之前的主人,在庄内的身份不算太低。

    “这莫非,是琼花小姐的闺房?!”尹娴问道。

    婆婆点了点头,“虽说小姐走了两年了,但是庄主令老奴日日打扫,所用器皿也都是小姐生前用过的……”

    “没想到那个庄主竟也有这样的一面,”伍十嘟着嘴巴叉了叉腰,“我只当她一直都是个老妖婆呢。”

    “伍十!”段华年瞥了一眼,伍十只好不逞一时之快,乖巧的低下了头。“你去琼庄主的屋子门口守着,有什么动静来汇报。”

    “啊!我也想看看人家琼花小姐的……”伍十摆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但见段华年不再理睬他,他便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耷拉着脑袋,讪讪的领命去了。

    尹娴由段华年搀着,在屋内转悠着,突然瞥见了床头的一双匣子,只见匣子制作精美,匣面上都镶有雕花,看起来便是价格不菲的上等良品。

    尹娴示意婆婆,可否拿起观看,婆婆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仿佛又触碰到了什么伤心事,又转身默默抹泪哭攸。

    尹娴打开其中一个匣子,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沓沓书信就这样从匣子里掉了出来。尹娴慌忙要捡,不想扯到了脚伤,一时跌倒在地,咬牙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夫人莫动!还是让老奴来捡吧。”婆婆用袖子擦了擦脸,但泪痕哪里抹的去,仍然是留了一道又一道沟壑似的痕迹。

    尹娴只觉得愧疚,慌忙致歉,段华年也蹲下帮着阿婆整理。突然之间,段华年注意到了散落出来的类似花瓣一样物件,拿起放在手中,细细的看着,还是看不出所以然来。

    “婆婆,这个是?”段华年问道。

    婆婆眯起了眼,盯着看了一会后,叹了口气,“当年严少爷和小姐常通信,估摸着是严少爷连着信件一同寄送给小姐的。”婆婆顿了顿,略思索了一阵,“当年,还是老奴替小姐偷偷去外头收信的,小姐每次嘴上嫌弃严少爷来信,脸上的笑却怎么也遮不住,老奴也是难得见小姐笑的这样的开心。”

    难得……笑么?

    尹娴内心微微一颤,随即看了看手边的信。清丽的信封,配上浅色的暗纹,匣子存的住气味,信纸上氤氲着淡淡的花香。处处都彰显着明是个明朗的姑娘。

    “琼花姑娘,在此处,过得不开心么?”尹娴自言自语道。

    婆婆没有回答,只是捡信,泪水一滴一滴,滴落在了地上,“或许吧,庄主对小姐,总是严苛。因此小姐,不像同龄的姑娘,有那么多趣事可以做。”

    讲到此处,声音又开始哽咽,拿着信的手也开始颤颤翁翁,几乎要脱手,“小姐在庄上,总与老奴说话,老奴把小姐当做自己的孙女一般宝贝,但是……”

    “若是老奴成全了严少爷和小姐,小姐现在,应该还好好地活着。”

    段华年终于发话,“严炎因琼庄主不同意婚事,因而生恨?”

    “严少爷来庄上提亲多次,都被庄主驳回,还罚严少爷跪了一夜雪地,加之后来小姐去世,严少爷恨庄主……恨老奴,也是自然的。”

    “如此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是说找到严炎了么,此刻下人应该把他带回来了。”段华年将信件悉数摆放整齐,恭敬地放置在匣子中,拉起了尹娴,朝外面走去。

    尹娴回头看着屋内的婆婆,有些不忍,于是问道,“婆婆不一起来么?”

    婆婆苦笑,“让老奴在此间静一静,好好梳理一下罪过。”

    门厅,雪至。

    严炎身上有伤,行走不了多远,不过到后山便被人追了回来,五花大绑起来。这些个下人没好气,只道之前屡次来琼花庄生事的歹人是受雇于严炎,几年来,搅得他们这些下等当差的没好气,于是新仇旧怨,一并在他身上发泄了。

    待到尹娴,段华年赶到时,严炎已被打的皮开肉烂,气虚微弱,绳子所绑之处,皆没有一块好肉。若非尹娴二人到来,那些下人还想继续舞弄棍棒。

    “做什么?人家好歹是严家少爷,你们几个当真是不长脑子!仔细了你们的皮!”尹娴厉声呵斥,那下人们本就愚笨,听到此处,不由得连打了几个寒颤,慌忙掩面下去了。

    段华年给严炎松开绳子,那绳子上吸饱了血,竟变得极其沉重,活像是一条铁链,一拉便扯下了一整块皮肉。严炎此刻,虽然疼痛,但已是没有力气叫喊。

    “这该如何是好?”尹娴有些慌乱。

    段华年仔细查看,虽说伤势较重,不过止于皮肉,不过是多吃些疼痛,还不碍及性命,况且琼花庄常年冰封,伤口也不容易感染溃烂,但要想痊愈恐怕是要花上不少日子。

    “先止住血,然后生火,给他暖和一下身子,他身上太冷了。”说着段华年便要去找火盆,他的脚被人拉住,低头,原是严炎制止住他。

    严炎的嘴唇已是发白了,他的神色很不好,眼神都开始溃散,“求你,不要拿,火盆,不要火……”

    “为何?”尹娴有些焦急,“你身上太冰,这样身子会吃不消的。

    “琼花……不要火……”断断续续从他口中吐出的话语,不成句子,旁人实在难以理解。他每多说一个字,伤口流出的血便多带动几分,尹娴想叫他不要再说,他却露出了释然的表情,依旧呢喃。

    “琼花……提亲……定……带你……一起走……”

    “什么?”段华年凑到他的嘴边,仔细辨认着,“你是说你到琼花庄提亲,要带琼花走?”

    严炎点了点头,继续道,“三娘……跪……罚跪……关起来……”

    “三娘不同意,让你在门外跪着?把琼花关起来了?”段华年继续听着。

    严炎继续道,“琼花……自己……火……死……”

    “什么?!”段华年脸上写满了吃惊,“你说,琼花自己跑进了火海?!”

    严炎此刻晕厥了过去,再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