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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万物皆为剑
    “有形剑和无形剑吗?”柳灵似有所悟。

    “十年前无名剑侠身负一剑,柳下问道,是为御剑流。”谢玄说,“而还有一种人,如我,修的是无形剑,也就是气剑。”

    “原来如此。”柳灵点头。

    “元方,明日随我练剑,一招一式,必谨记在心。”谢玄先吩咐元方,然后又对白泽说:“明日一天,你去后山悬泉瀑布,傍晚时分回来告诉我,你所见为何。”

    “那柳剑,我是否不需要了?”白泽问。

    “习剑之人,怎可无剑?”谢玄淡然一笑,“在你学会无形剑之前,剑不可弃。”

    “好嘞!”白泽满口答应,然后摸了摸肚子,“晚饭吃了吗?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啦!”

    “啊,这个给你!”彩云哒哒地跑到白泽年前,牵起他的右手,将一颗绿色的水果硬糖塞到他手里,看着和她差不多高的男孩,说:“村子里的孩子都有,老神仙给了我两颗,分你一颗!”

    “谢谢小姐姐~”白泽咧嘴一笑,看着彩云糯米团子一样白乎乎的小脸,伸手捏了捏,将水果糖丢进嘴里,囫囵嚼了嚼,“真甜!”

    “嗯!”彩云笑得眉眼弯弯,蹦蹦跳跳地跑开,“那明天见啦,我回家吃饭,拜拜!”用力挥手。

    “拜拜~”白泽说。

    一夜无话,第二天。

    “师傅,我出门啦!”白泽吃完早饭,拎着柳剑冲出房门,直奔后山而去。

    “嗯,中午不用回来了,自己解决吃食。”谢玄坐在院子里和柳灵喝茶,问他:“你会下围棋吗?”

    “老小子惶恐,不知为何物。”柳灵说。

    “这样吧,”谢玄见陈元方出门,说:“我先教元方练剑,然后我教你下棋,如何?”

    “悉听尊便。”柳灵点头。

    谢玄喝了口酒,将葫芦放在古槐树下的石桌上,站了起来,示意元方上前:“来,以后每日功课,右手举剑,与肩平齐,双腿扎马步,一个时辰。”

    “是!”元方没有疑问,照做起来。

    “好,一个时辰后,我教你道门三十六天罡剑法,能领悟多少,全凭造化。”谢玄说,拎起酒壶,悬在腰间,对柳灵说:“你随我去渡河找一方平整青石,做棋盘。然后挑些黑白卵石,做棋子。”

    “好。”柳灵跟着谢玄出了庭院柴门,走了十余丈,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敢问道尊,昨晚小友那一剑,当真一无是处?”

    “天资绝顶,奈何道邪。”谢玄八字评论,笑着摇头。

    “那道尊以为,元方此子,资质如何?”柳灵又问。

    “无奇,尚可。”谢玄说。

    “道尊以为,元方修行之路,能抵达何处?”柳灵想了想,询问。

    “早些日子,白泽问过我类似的问题。”谢玄说,拄杖而立,道:“他问我,天纵奇才和平庸之辈,何者可达天道顶峰。”

    “道尊如何解答?”柳灵心中一动,眼神微亮,追问道。

    “重要吗?”谢玄说,悠悠叹气,“天道十九,又有谁,真能确定,自己就能抓住那一线天机,以证天道呢?每个人心中,对道的执念都不尽相同,这个问题,任凭他们二人去闯就好了,我们又何必在意?”

    “我明白了。”柳灵如释重负。

    傍晚时分,谢玄和柳灵正在村长家院子里下围棋,晚风轻送茶香,两人你一子我一子,将半个棋盘布满。

    白泽踩着晚霞,吹着口哨吹来柴门,见元方还是一招一式地练剑,汗水已经将他全身打湿,双腿双手都在隐隐发抖,还在咬牙坚持。

    “回来了?”谢玄听见口哨声停了,问白泽:“后山所见,为何?”

    “悬泉瀑布,如银似龙。”白泽回答。

    “嗯。”谢玄点头,说:“明日去后山再看,傍晚时分回来告诉我,所见为何。”

    “好吧。”白泽一听师傅语气,就知道这个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元方,你也歇一歇,明日再练。”谢玄又说,“清洗一翻,准备吃晚饭吧。”

    “好!”元方停下,将柳剑插在地上,喘了一大口气,汗如流水,眼睛被咸涩的汗水沾染,生疼。

    “白泽!”篱笆那头,彩云对他招手,抱着五张葱花饼,“娘亲说让我给你们,刚出锅,可香啦!”

    她垫着脚尖,将葱花饼从篱笆上递了过来。

    白泽跑了过去,接过刚出锅的大饼,闻了闻,赞不绝口:“真香!彩云娘亲的手艺真好,以后彩云长大了,肯定像娘亲一样心灵手巧。”

    “哼,那当然!”彩云被夸得心花怒放,说:“那等我长大,你还在村子里吗?我听村长爷爷说你和老神仙云游天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柳庄呢。”

    说着,小丫头有些伤感起来。

    白泽伸手默默小姑娘的脑袋,说:“有什么关系?等我修为大成,御风而行,一日三千里!回来柳庄吃你做的葱花饼还不简单?”

    “哇,这么厉害!”彩云崇拜地看着白泽,小脸红扑扑的,说:“那元方哥哥修为大成,是不是我们也可以御剑飞行,去你家找你啊?”

    “当然可以。”白泽说,招呼元方,喊道:“听见没,元方!为了我以后还能吃到这么香的葱花饼,我们俩可都要加油啦!”

    陈元方笑得坚定,点头,“嗯!”

    “那我回家啦,明天见!”彩云又哒哒一路小跑,回家吃晚饭去了。

    第二天,白泽依旧一大早出门,傍晚踩着晚霞回到柳庄。推门时,元方依旧在练剑,疲惫不减昨天。

    “所见为何?”谢玄直接问他。

    “只是瀑布。”白泽回答。

    “明日再看。”谢玄喝了口酒,说。

    “好。”白泽点头。

    第三日,白泽躺在后山水潭边的大青石上,沐浴朝阳,听群鸟喳喳,观白云苍狗。

    “前日我说瀑布如银似龙,后来反思一下,修道之人不应被事物外表迷惑,应直抵本质。所以昨天我说瀑布就是瀑布,可为何师尊仍不满意?”白泽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看到的,不应该是瀑布,是水?水着实比瀑布二字更加返璞归真,可这是师尊想要的答案吗?”

    他思考入神,未觉有人蹑手蹑脚地靠近。

    “欸,白泽,你在想什么呢?”彩云见她来了半晌,白泽仍兀自愣神,趴在大青石上,双手撑着下巴:“我看元方哥哥每日辛苦练剑,为什么你不用练呢,每天都在这里看瀑布,瀑布有什么好看的?”

    白泽顿时回神,翻身而起,道:“是师尊让我看的,然后每天傍晚回去,告诉他我看到了什么。”

    “啊,是这样啊。”彩云明白了。

    “彩云,你看这瀑布,像什么?”白泽忽然问她,又觉得不对,于是改口:“不对,你看这瀑布,是什么?”

    “瀑布就是瀑布啊。”彩云被问得云里雾里,疑惑道:“只是白泽,我很奇怪欸,每天看瀑布,也能像元方哥哥那样,把剑练好吗?”

    “练剑?”白泽一愣,终于意识到不对。

    师尊那日说好,要教两人练剑,可为何只教元方一人,却不教自己?

    九州剑皇,“一指断天机”谢玄绝不可能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让自己每天看瀑布,如果这件事本身,就是在教自己练剑呢?!

    “啊,我明白了!”白泽恍然大悟,腾的站起来,哈哈大笑,一把抱住彩云,将她提上青石,搂着腰转了三圈,高兴地亲了她的脸颊一口,“彩云,多亏有你!我想明白了,师尊让我看瀑布,其实是让我看剑!我明白啦,我明白啦!”

    “哎呀!”彩云被白泽吓了一跳,挣扎着想推开他,却不料这和她个子差不多的男孩力气如此之大,推来竟纹丝不动。

    “快放我下来!”彩云大叫。

    “好吧!”白泽将她放下,说:“为了感谢你,我请你吃烤鱼!要不是你,可能我还要好久才能想通师尊问我的这个问题。”

    “哼,才不要!”彩云说,假装生气地抱手,“你做的烤鱼,哪里有娘亲烧的饭菜好吃?”

    “保证不差!”白泽信誓旦旦,“你必须吃,这是我对你的感谢,你要是不吃,就是不在乎我的心意!”

    “那好吧。”彩云勉为其难地答应,对白泽招了招手,“你过来。”

    “干嘛?”白泽凑了过去。

    彩云出其不意,也亲了白泽脸颊一下,然后说:“刚才你趁我不注意,亲我一下!现在我亲回去啦,不吃亏,嘻嘻。”

    白泽:“……”心说怎么想都是你吃亏啊,却没敢说出来。

    傍晚时分,白泽再次踩着晚霞回到柳庄。谢玄和柳灵还在下棋,元方依旧在练剑,村长在厨房忙着烧晚饭。

    “今日所见,为何?”谢玄问。

    “今日所见,为剑。”白泽说,“悬泉瀑布,仿佛一剑天来。”

    谢玄笑了,说:“好。三日就能领悟到这一点,不错。那我问你,”指了指身边的槐树,“这棵槐树,是什么?”

    “是剑。”白泽回答。

    “悬泉瀑布,有剑之形。槐树无形,为何是剑?”谢玄追问。

    “悬泉瀑布,有剑之灵动。此树,有剑之宁静。是故,也是剑。”白泽说。

    “那是否,世间万物,皆为剑?”谢玄又问。

    “是。”白泽说,“万物皆剑。”

    “嗯,合格。”谢玄说,“今夜子时,随我共往后山,为师有一剑相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