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避过暗器,却没歇上两口气。丁艾想的不错,这些人果然有援兵。
这些援兵刻意与二人保持距离周旋,手中淬了毒的暗器却没有停过。
幸好咏春讲究上路一个“定”字,这让她虽肩上半扛着个大男人,打起来也没受到什么阻滞。
可这样没完没了,她也不知道他伤得如何。
思及此处,丁艾心中已有了计较。
“简三哥,”她边退敌边开口:“你信不信得过我。”
“自然。”
“介不介意跟我跳个崖?包你不殉情对你负责的那种。”
“……”
男人的沉默令丁艾在膀手卸掉敌人关节后不由抽空看了他一眼。
简美人的表情在月下带着三分扭曲,似乎被她的措辞恶心着了。
丁艾口嗨得很圆满。
西山是风景区不错,但西山好几个山头,除了君行九天所在的这个,其余的都是没开发的野山头,平日里也没谁去。
丁艾熟门熟路,边打边后撤,最后找了个从上面看树木茂密的野崖,拉着简天祁就跳了下去。
后面追踪的人不知深浅,以为他们被逼到了绝路,自然不敢跟着一起下去。
其实这个野崖还不及刚才的11层楼高,而且树木很好地起了缓冲作用,二人落地看着狼狈,实际上没伤到丝毫。
丁艾顾不上摘身上的叶子,放开简天祁就一屁股坐地上大喘了两口气。
简天祁只觉得她的身体一离开自己,这深山老林里倒是生出些寒意来。
“你没事吧。”丁艾问。
“没事。”
丁艾点点头,“这地方我从小浪到大,都说了对你负责。”她说着就探手向男人脉门:“来,让我瞧瞧你的伤。”
简天祁却不着痕迹将手移开,道:“不如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下。”
丁艾觉得他说的在理,从地上起来拍了拍屁股,四周望了一眼道:“这附近有个荒了的破屋,不如我们先去那里稍作整顿,给你治下伤再送你回去?”她神态自若,显然对西山很熟悉。
简天祁看着她,目光明明灭灭。
“好。”
丁艾伸手再次将他半个身子扛上肩上,男人小臂这次却从她胸前一处柔软处划过。
那处柔软不易察觉,但那触感怎么也不像是男人的胸肌……
丁艾感受到男人身体突然的僵硬,有些茫然地看向他:“怎么了?”
黑布将这丁艾五官捂得十分严实,唯独露出两只眼睛。
刚才简天祁没往那处想便没注意,可如今再一看,这双眼睛眼尾上扬,瞳色很淡,晕着浅浅的月色。
笑的时候,那双杏眼眼角微微下弯,变成好看的月牙。
白天的时候,他也见过这双眼睛!
丁艾没注意到简天祁的异样,她的注意力被远处的火光吸引了。
“有烟!”
不远处暗沉沉的森林里生出片亮色来,滚着乌黑的浓烟,想必那处已是火光冲天。
丁艾咂舌,“放火烧山,牢底坐穿。我看有人民警察,不用我们动手抓人了。”
“……”
“而且这什么操作,这也隔了忒远了点吧,这要是烧山赶人得烧到什么时候?”
男人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便移开了视线。他声音平稳道:“此地不宜久留。”
丁艾深知他说的在理。
此时虽然气潮,但野山林中积攒的枯枝腐叶极易燃。对方气急败坏烧山逼人,虽然乱无章法,但也难保不会祸及他们。
“好。”丁艾点点头,“只要你撑得住,我送你离开。”
丁艾和简天祁交手的时候觉得这男人身手凶得很。
刚刚交手的时候,她知道他没出全力。但光凭那三招,她估摸着这男人至少能游刃有余地和帮里那几个老东西过上十几招。
可如今看他面色惨白,气息不稳,显然被那几个不入流的杂家子伤的够呛,她又摸不准了。
两人下山后她帮他叫了辆出租,男人报了地址,她看他气若游丝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咬牙一同挤进了出租里。一路上司机眼神直往她这儿瞟,怕是因她这一身夜行衣委实形迹可疑。
简天祁在江城城南有套独栋别墅。从西山到江城城南要开一个多小时。简天祁似乎很累,昏昏沉沉。
丁艾想到今晚的事情,忍不住低声在他耳畔道:“简三哥,你可知道点脉绝筋?”
她接着道:“简家避世早,大概没听过。君行九天的受害人中的就是这种邪术。”
简天祁没回答,靠在她肩上,似乎睡了过去。
男人看着劲瘦,衣服下面却其实全是紧绷的肌肉和筋膜,重的很。丁艾相较于他又过于娇小。如今他仿佛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热气也肆无忌惮地喷在她颈间,带着干燥的药香。
丁艾燥得大气不敢喘,偏又不好一巴掌拍醒他。便让他囫囵占了一路便宜。
车子到了目的地,门口警卫亭那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练家子。她最后还是叫醒简天祁,让他打电话放人进去。
来开门的是宸时。看到眼前的黑衣人,青年顿时神色古怪起来,却还是极有涵养地道了句“多谢”,才将车里人扶回了家。
丁艾眼见着佛送到了西,关车门就要走,谁知已经进了门的宸时又折了回来。
丁艾心道是简天祁有什么好歹,紧张地摇下车窗,却被宸时往手里塞了几张红票子和一张支票。
“打车费和三少爷的一点心意,今晚多谢阁下。”宸时眼观鼻鼻观心,神色淡定。
丁艾看见支票上的零,却被震住了。
之前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如今她深深怀疑简天祁那败家玩意儿是不是聘礼还是给少了!
寂静黑夜里,一路目送丁艾坐的出租车消失在街角,宸时才折回房子里。
一开门,就见高大的男人长身玉立,身形遒劲挺拔,眼中一片清明,全看不出方才的萎顿。
“走了?”
“是。”
宸时想起丁艾临走前说的话,又道:“那人说款冬花止咳平喘,但和治疗肺火的药物应该分开服用。长期混用会慢性致毒。”
“她这么说的?”
宸时惊了一下,因为他似乎在自家冷面三少爷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宸时疑道:“是‘他’派的人?”
“杀手是,那人不是。”简天祁想到她在车里的时候,身上的温热隔着两人轻薄的衣衫传给他。她说话时小心翼翼,仿佛生怕稍大声点都会加重他身上伤势。
大掌柜……
丁艾……
简天祁沉吟片刻,开口吩咐道:“宸时,去查一下‘点脉绝筋’。”
“还有南方九幡十四路的消息,要最详细的。”
“是。”
“明天试婚纱约的几点?”
宸时一怔。
“早上九点。少爷,您要亲自去?”
男人不语,只是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丁艾觉得简天祁这男人怕不是五行缺德。
昨天才说今天不会来,如今却来一大早,杀她个措手不及不说,还打扰她练晨功。
“丁小姐,请将双手抬起来。”
丁艾格外别扭地抬起手,让笑眯眯的老婶将软尺从她胸前穿过,不远处,就是那个身材劲瘦的男人。
简天祁冷着一张俊脸坐在一旁奢华的红木贝雕沙发上盯着她,目光却炙热得仿佛能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这男人的脸,仿佛是上天雕凿出来的艺术品。鼻梁高挺,嘴唇涔薄。
明明是个招蜂引蝶的妖孽长相,偏生骨子里带着股乖张的狠厉,消去了阴柔,反而有股锋锐的霸道。尤其是那双眼睛,有着世上最沉的暗色,举手投足间都是令人震慑的压迫感。
“蓬荜生辉”和“如狼似虎”两个词同时浮现在丁艾脑袋里,令她一时选择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