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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鄢庄主,夜雨阁的人找上门了
    每个箱子大小一致,约一尺来宽,两尺长,只是颜色式样各有些许不同。有的涂着红漆,有的涂着黑漆,有的油漆已经脱落,露出了斑驳的底色。

    她深吸了口气,走向第三排右边数过去第二个箱子。

    她先趴下,朝那箱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然后手指在箱子侧面搬动了几下机关,听得搭的一声,接着那箱子里面又传来咔嗒一声,似乎什么东西弹了开去。

    弄影微微一笑,轻轻揭开那箱盖,看着箱子里的东西。

    那是她师父,夜茗山庄上一任庄主生前最珍爱之物。

    夜茗山庄,每一任庄主死去后,都会将尸骨烧成灰,埋在庄子后山树林中,而生平用物,则大部分留给了下一任庄主,唯独一些特别之物,便放在这箱子里,摆在小楼里,夜晚魂魄归来,便在此安歇,除了庄主,谁也没有资格去开这些箱子。

    每人的箱子均没有锁,都是各尽其能,做出各种机关,也算是对后任庄主的一个考验。弄影幼时好奇,便将这些箱子一一打开,将里面的东西翻来看过。

    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好比第一任庄主,便是满满一箱忏悔书,各种悔不该当初,因为贪玩,丢了圣物,导致被忘忧剑派逐出门户。

    而第十六任庄主的,则是各种自己撰写的练武失败心得,几摞信笺,弄影清楚的记得,还有一本书籍。

    那信笺,均是一个署名叫苏敏的人所写,字迹娟秀,似乎是一个女子,那本书,却是一本佛经,一本很小巧的《华严经》。

    弄影没有去看那些信笺,却将那本佛经取了出来。

    她将佛经跟手上那张画纸一比较,果然大小一致,心中一喜,又带着几分疑惑。

    莫非师父当年,也曾找寻过这个镇魂令?

    她无暇去想太多,飞快的翻阅着这本书,去寻找对应的插图,很快,在那在那四百一十六页跟四百一十七页间,找到了文殊讲学图,只不过,那书上画的,极其繁琐,人物栩栩如生,完全不似弄影手上这张,这般的简陋粗糙。

    弄影将那本佛经取出,拿到外屋,摊在桌上,紧皱着眉头,不停思量。

    到了下午,帘光送来了吃的,她胡乱吃完,便又研究那经书去了,直到看得头晕眼花,但觉面上闷得厉害,方想起面具未取,便将面具小心撕下,洗了把脸,强打起精神继续研读,过不多久,却不知不觉打起了盹,再一睁眼,天已经黑了,桌上食物已经换了新的。

    庄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小庄主,不论读书习武,都相当的刻苦,且不喜人打搅,是以每每都是这般,将食物悄悄送来,过片刻再悄悄取走。

    到得天黑,弄影点着了烛灯,继续反复的研读那《华严经》。秋风吹来,灯影一晃一晃的,那书被风吹得翻了好几页。弄影不禁心想,莫不是师父回来了――是以更加坚信,那秘密,必定在这书跟这幅画上。遥想她师父当年,必定也是曾苦苦研读此书的,是以仙去了,魂魄都要回来继续研习。

    她师父做鬼都如此勤奋,她又如何能倦怠,于是便打起了精神,端端正正坐好,一会看看那画,一会翻翻那经书,继续搜寻那可疑之处。

    就这般,不晓得过了多久,远远的已经听到敲那三更鼓的声音,弄影还未罢休,突然,听得急匆匆的脚步之声,一抬头,却见凌云跟寒剑两个人,冲了进来,嘴里大声叫着“庄主,不好啦。”

    “慌什么?”她庄子里的人,尽管经常在外人面前做出那各种蠢相,但却从未在她面前慌乱成这个样子。

    “几个黑衣人,蒙着面,说是夜雨阁的,要庄主将东西,马上拿出去给他们,要不,他们就要放火烧我们庄子。”凌云慌张道。

    “夜雨阁?”弄影心中一凉,一把扯过寒剑,急忙道“你能赶紧再雕个假的章并仿制一幅假的画出来么。”

    寒剑不停的晃着脑袋。

    “别晃了,你们出去,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我好像想到什么了!”弄影说罢,也不理寒剑凌云,撑着头,眼睛继续盯着那幅画不放。

    ――――*――――

    此刻,夜茗山庄的庄门外,已是乱作了一团。

    一辆马车,停靠在门外,马车式样很普通,老旧的车厢,挂着灰蓝色的幔帘。

    只是若你细看那拉车的四匹骏马,便知道,马车的主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马车两边,各有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骑在黑色的高头大马上,一样的装束,面上均蒙着黑纱,一手持缰绳,一手举火把,腰间均别着一把佩剑。

    马车里,同样坐着两个黑袍男子,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背上披着黑色的氅子,这便是我们见过的,夜雨阁的主人。

    另一位衣服上连着很大的兜帽,即便坐在车上,兜帽都未曾取下,整张脸,隐藏在深深的阴影之中。

    四大花侍一言不发的并肩贴着庄子的外墙,站在一起,梅笑雪打着哈哈弯着腰拿眼角悄悄撇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脑子里不停想着拖延之计,老刘紧搂着簌簌发抖的小怀,也靠墙站着,节华则不停的跟面前的一位骑在马上身着黑衣的男子说道“庄主就出来,就出来,我们骗谁,也不敢骗夜雨阁的。”

    这夜雨阁,夜茗山庄的人是听说过的,其实全名叫西风夜雨阁,江湖上人图个便利,便简化成了夜雨阁,历史有多久,谁也不清楚,只知道,这既不是江湖门派,也不是什么帮会。

    这不过是个杀手组织,养着几位当世最凌厉的杀手,只要夜雨阁接下的活,就没有失手的,而且,肯定不留活口。

    如今,却不知道他们庄主这出去一趟,惹恼了什么人,竟买了夜雨阁的杀手来找她。

    十有八九,跟那幅画有关。

    “你说她会老老实实将东西叫出来么?”马车内,带兜帽的男子问道。

    “肯定不会,所以不能给她时间,拖延下去,她必定会搞出名堂。”夜雨阁主人的声音透过金属传出,怪怪的。

    话说这个夜雨阁的主人,不是没有吃过那鄢庄主的亏的。

    那日这小庄主离开西山隐谷的高台后,他却也松了口气。

    她不走,自己便不晓得要如何离开她。

    这样的感觉,这十年之内,再未曾有过。

    这十年内,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有心,只是那曲高唐赋尚未奏毕,他就知道,自己其实还是有心的。

    只是,他有怎么能够有心呢。

    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明媚洒脱的少年了。

    而且,他甚至连她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很危险。

    幸好,她自己走了,走得那样的仓促,他便是想留,都来不及。

    那时,他已经很清楚的知道,这个少年书生是谁了。

    当弄影卖弄地说出那反套奇门之法时,他就猜到,这闯进来的陌生人极可能就是那位在京城里瞎逛的鄢庄主了。

    当再看到抚在琴弦上的那一双手时,便又更加肯定了。天下会这反套奇门遁甲之术的女子,又喜欢易容出行的,又没有半丝内力的,除了那夜茗山庄鄢庄主,再没有第二人。

    他这几日,没有少听她的名字,也一度被她整得狼狈不堪,原以为不过是个有些小聪明小心眼爱捉弄人的乡野孩子,不想今日方知,她竟是这样的一位敏感剔透女子,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内心想法,她却从他的琴音中听出,他想都不敢想的高唐赋下半阙,她竟能琢磨出那合奏的办法,且跟他不用练习,便一同将其奏出。

    他不禁想象,日后她若换了女装,如这日这般乖巧的坐在他身边陪他弹琴,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一想,却又觉得烦躁不已。

    那种情景,是永远不可能出现的,那高唐赋,也永远不可能再演奏第二次了。

    幸好她走了,她停留的时间越长,只会让他越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