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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鄢弄影VS陈天启!
    陈天启见弄影看过来,便低声笑道“这位是小徒范增义,话说你家这位书童,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弄影见这陈天启,顶多三十岁年纪,比那范增义大不了多少岁,竟会是对方师父,不由得暗自称奇,只是又想到这陈天启却不愿意收自己为徒,心下又几分不悦,便也不搭理他,眼睛却垂了下来,去看着桌上棋局。

    她来之前,小怀跟那范增义,已来往了几个回合,此时那棋枰之上,已是布下了那玄理变幻之数,一眼扫去,似乎不分上下,但弄影心中略计算了一翻,便不由得暗自担心了起来。

    话说这夜茗山庄,跟烂柯山忘忧剑派同出一源,因此这围棋倒是那庄子上的传统,不管那是花君花侍还是那厨子挑夫,都是人人皆熟的,只是这鄢庄主,因每日所要做的事情极多――既要苦练那各门各派的武功,又要防那张先生打手心,各种诗书子集是必温习不可的,还要为了庄子上的生计,培育各种稀奇古怪的花卉,加上每每李家庄张家村的农户在她庄子上走失了阿猫阿狗或者帘光跟那梅笑雪吵架等大小琐事,都要在她那里讨个公道――因此在这棋艺上,倒也无暇顾及太多。

    只是她却天生精于易理算数,好比她那八卦珠的算法,便远较那围棋更为复杂――是以普天下,会的人,也就她一个――因此她在心中几翻计算下来,便看出,自家小怀已经落在了下风。

    有道是观棋不语真君子,但是弄影看着堆在桌子上的雪花花的白银,心中终究是按捺不住,眉毛微微一抬,快速扫了陈天启一眼,手便微微一抖,袖子里,竟然飘出了两片风干的花瓣。

    一片是黄色的菊花花瓣,一片却是那粉红的桃花花瓣。

    两片花瓣先后落在了棋盘边的桌角处,那小怀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随手拂了去,然后便将手中黑子往棋盘上一放。

    这两片花瓣,却是她庄子上四百年来形成的秘密花语,不同花种,不同颜色,不同顺序,便代表着不同意思,非夜茗山庄的人不能理解。

    小怀那黑子一放,这一变着,竟摆脱了白子的夹击之势,赢得了喘息之机。

    鄢弄影不禁微微一笑,一抬头,却见陈天启正蹙着眉望向她,便立马收敛起笑容,眼观鼻,鼻观口,一本正经的继续低头看棋。

    那范增义见小怀这一步位置下得极好,便不由得赞叹地点了点头,也在一旁落下了一粒白子。

    那小怀便垂着头,思索了半天,便也持了一粒黑子想去封堵那白子,却听身后庄主轻咳了一声,又是一片海棠两片梅花的花瓣悄悄飘落。

    小怀那举在空中的棋子,便打了个弯,放在了另一处。

    那范增义不由得面上露出了几分惊讶,对方这一着扭断求变,竟是下得极巧,本来自己的优势,便已不保。

    正在绞尽脑汁思索对策间,却听到耳边却传来陈天启极细的声音,便知师父在用那传音入密之术――将那声音凝聚成线,只传入一人耳中――“在刚才那黑棋下位入气,他必提。”

    范增义不想师父竟会暗中指导,但觉不妥,正犹豫间,又听陈天启道“是他们坏了规矩先的,你看对面那花瓣,秋天哪来的桃花。”

    范增义再不犹豫,便按陈天启的指点落了子。

    这一下,小怀这边又落了下风,看着对方又成了弯四活棋,弄影恨恨,又是三片花瓣悄悄飘落。

    这下你来我往,不一会,这小怀脚边,便堆了一堆各色花瓣,但仍难挽劣势,弄影不由得伸袖抹了抹额头的汗,便听见耳边一道极细的声线道“鄢庄主究竟带了多少花瓣?竟这般用之不竭。”

    一抬头,便见陈天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心中顿时明白,后面对方之所以又占据了上风,便是这江左陈天启在指导。

    这局棋,明路上是小怀跟范增义在对垒,暗路上却是她鄢弄影跟陈天启在一决高下。

    弄影知道是自己先使的弊,也不好说什么,哼了一声,一弹指,又是两片花瓣落地,陈天启摇了摇头,指点了范增义一招,便又凝声成线对弄影道“鄢庄主反应敏捷,计算精巧,在下叹服,但那围棋不是计算精巧便可的,此间春秋生杀之权,虚实变幻之术,庄主终究城府不够深啊。”

    陈天启这话却说得正是那围棋真谛,自古以来,神童多见,但真正最后到那顶级境界的,都是那经历了数十春秋,深刻明白了那人心变幻之意的人。

    这围棋,不单考验的是你对这黑白数子的计算攻围,更是要不断揣摩对方心思,诱使对方入围,一取一舍之间,不吝于一场心理的对决。

    鄢弄影知道败局已定,心下懊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一推小怀道“罢了,已经输了,这就走罢,晚了便赶不上船了。”说罢,又恨恨的看了陈天启一眼。

    她却不知,输给陈天启,一点不用惭愧,这陈天启的棋,便如那萧渐漓的琴,叶楚材的书,杜若衡的画一般,均是当世一绝的。

    尽管这局输了,但毕竟前面也赢了三局,算起来,竟有好几两银子的进账,弄影心情便又好了起来,只卷了银子,对小怀说道“今日这事,回庄子上,莫对陆先生说,谁也莫说,我们路上悄悄的花光了再回去。”

    小怀频频点头,这主仆二人,便领了黑妞,也不理会陈天启师徒二人,只头也不回的向山下走去。

    从衢州回安庆,却是顺水,因此二人便骑着黑妞往江边走,不想半路经过一片农田,禾谷已经收割,撒上了那萝卜种子,已经出了秧苗,那黑妞便全然不顾背上弄影的吆喝,走到田里大嚼了起来,这一耽搁,又是老半天,等当他们到那码头时,已是落日时分,那码头上还停泊着一艘客船,弄影抹了抹额头的汗,便牵了黑妞,跟小怀急急的走到了船舷边,想要登船。

    那船老大是个虬须汉子,面孔被晒得黑黑,拦住那主仆二人,粗着嗓子说道这是今天最后一趟船,有几个贵客要来,你们人来可以,这牲口,却不能上船。

    弄影便寻思此刻若不搭这艘船,便要等第二日,她是第一次出来这么长日子,只想早早回庄子,无奈之下,便摸索了老半天,摸索出了一小锭碎银子――幸好小怀今日赢了不少――算是黑妞的船费,那船老大见了银子,便不说什么,让他们上了船。

    此刻船中已经装了大半船的人,见这主仆二人牵了头驴上船,纷纷表示不满,弄影只得又是抱拳又是拱手,不住表示抱歉。

    她这厢环顾四周,感觉船舱里面最阴暗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笑,却也没有在意,将黑妞拴紧在座位边,便跟小怀一起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