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晚气势汹汹地回到桃夭馆,一脚踹开木门慌得一众人不敢言语。徐墨卿自知她这脾气是冲着自己来的,便令身旁的秋生童生先退下。
“我知你恼我,这件事我本早该告诉你的。”徐墨卿先开了口。
“燕家没有殿下看到的那么和谐!之前殿下斥我没有胸襟,容不下燕归岚那个庶女,现在你看到她的真面目了?”
徐墨卿怃然,的确,燕归岚的行径超乎他的想象,他从没见过这么蠢的始作俑者。她自己蠢也就罢了,还牵连到了慕秦。
“那时泽儿没有确凿的证据,怕让你知道也是徒劳忧虑。岚儿也好泽儿也罢,就算是秦郎我也以为他们捉奸在床,只会悄悄地告知主母,好让她在背地里把齐彦给解决掉。”徐墨卿背过双手,懊悔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燕泽银一路疯疯吵吵地跑到桃夭馆来。只听他在门外央及九灵要进来,九灵却不肯放行。
“九灵,让泽儿进来吧。”燕归晚在屋内喊话。
九灵听闻忙替燕泽银打开木门,燕泽银一下子扑进来,满脸委屈地看着燕归晚。
“今日下学这么早?”燕归岚疑问道。
燕泽银也不回她,只自顾自道:“长姐,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若知如此,我死不肯与二姐同流合污。我的初衷是怕主母被小人诓骗,绝无半点羞辱嘲笑她的意思。我也从没想过要当着众人的面儿使主母难堪。”
燕泽银说至情深处,一下子跪倒在地,仰面祈求长姐的原谅。
“我原不原谅你有何用?今晚夕你自去给主母赔不是吧。”
燕泽银满口应承下,他又望向徐墨卿,“姐夫,秦郎定是被二姐蒙蔽了。我只怕主母会误会秦郎,误以为他是在替慕辰报复燕家。”
燕泽银满心惦念慕秦,这使徐墨卿感动,因为这也是他担心的,他的莫逆之交仅有那么几人,若慕秦与燕主母结下梁子,日后他还怎么与慕秦往来?
“主母自有她的判断,慕家的事暂且不用太担心。齐彦已被主母放走,燕家的大门绝不容许他再踏进半步。这件事就算尘埃落定,自此谁也不许再提起。往后府中再有风吹草动,你们都不许再瞒我!”
燕泽银被长姐扶了起来,“来的路上可知岚儿和温妾公的遭遇了?”
燕泽银点头,说与徐墨卿,“主母令书画打了二姐十来个嘴巴,抽的二姐整个头都肿了。温妾公教女无方,到现在还跪在木李楼里呢!”
徐墨卿没想到慈眉善目的燕乐施下手这样狠绝,看来这主母一位不是那么好坐稳的。
“学堂里柳家和沈家没有察觉出什么吧?”燕归晚追问道。
燕泽银哪里看顾得了她们,坦白道:“我这半日心不在焉,根本没有注意起她们。”
“算了,你先回关雎阁歇着吧。有了岚儿的前车之鉴,我看你还敢去外头鬼混!”
燕泽银听从长姐教诲,乖乖地回到关雎阁去。知道齐彦已被主母赶走,也知二姐受到了惩罚,他现在唯独担心慕秦……
请黄昏安时温长溯还跪在木李楼的一隅,众人纷纷佯装看不见他的存在。燕乐施也没有留下众人吃茶,燕泽银瞧主母身边无人,便急忙跑进去向她赔不是,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重新说了一遍。
燕乐施冷脸听毕,没有夸赞也没有斥责,只命他早些回去歇息。他不明白主母这般态度是何用意,回去更是反复咂摸多时。
木李楼的暖炕上今夜显得很空旷,前几日这炕上还躺着个为燕乐施暖床的情郎。无论齐彦与她在一起是何种目的,她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她想要的就是与他在一起的那刹那的欢愉。她闭目心想,没有什么关系,齐彦走了还会有别人,他就如同之前的慕辰,还有更早的那些男宠们。
燕乐施从不缺少面首!
夜已深了,书语却忽然推门进到卧房里,轻声道:“主母,温妾公已被我打发回去了。”
“嗯。”燕乐施懒懒道。
可书语并没有离开,“主母,晚主来了,说是想见您。”
燕乐施睁开眼睛,“晚丫头?唤她进来吧。”燕乐施起身披了件斗篷。
燕归晚走进主母卧房叉手行礼,燕乐施拉她坐到炕上,笑道:“这么晚了你还来干什么?明儿一早不是还得回皇宫当值吗?”
“姨母,我放心不下你,特意过来探探。”燕归晚关切道。
“你二姨母什么浪花没见过,眼前这一点子小事就禁不住了?晚儿,你该明白,我到底为何生气。”
“姨母是气岚儿不争气。”
“我没有孩儿,你小姨母还未娶夫。你和岚儿就是燕家的希望。岚儿已经二八,不在学业仕途上钻研,尽往宅院男眷身上用心思,我能不生气么?温长溯为你娘守节,我却在这燕家明目张胆的养面首,他心里自然不会好受。可我们燕家从没强迫他留下来,他若想改嫁随时可以走,我们东梁民风一直这样开化。”
“晚儿明白。岚儿被温妾公教的,的确蠢钝的很。她总觉我和泽儿不盼她好……”
“我真是后悔,当初就应该把岚儿养在身边。一个妾郎教出来的孩儿,心胸这般狭隘。”
“你刚去御前不久,也不便举荐岚儿同去。我想着过上一年半载,你再央及九殿下到御前说说情。”
“姨母,带岚儿入仕参军都不难,我只怕她不与我一条心,尤其是经历这件事以后。”
燕乐施拍拍燕归晚的肩膀,“你小姨母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于她来说中不中举不再重要,为燕家开枝散叶多生下几个女儿才最重要。”
“我也这样劝过小姨母。”
“你去御前尽心当值就好,燕家的事我自当处置好。你……”
“姨母想问甥儿何事?”
“你与九殿下可试过云雨了?这也过去一二个月的光景,怎地没见你有害喜的动静?”
“甥儿尽快。”
燕归晚涨红了脸,她不愿告知主母真相,她有她的盘算。
她从木李楼中走出来,心头依旧很沉重。燕家何时才能光耀门楣?她何时才能继承母亲的衣钵?她与徐墨卿之间到底该怎样相处?前方到底有多荆棘?
燕归晚带着这些问题回到桃夭馆,徐墨卿已躺下去睡了,尽管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自打上一次她和他之间摊了牌,他们之间就没有再沟通过。
他按照之前的承诺,努力扮演好燕家少主夫郎的角色,替她操心燕家的大事小情。
她亦按着之前的约定,竭尽所能给予他自由,放任他的衣着打扮,任由他习武练功。
这是她与徐墨卿之间最好的状态吧?他是她的夫郎,她是他的妻主,他们同床异梦,他们举案齐眉。
说到底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他们之间也不愿将就,所以他们都有很多借口。
温长溯被燕乐施罚跪五六个时辰,双腿已经站立不得,他是被男官背回来的。他虽很想去看看燕归岚,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只能命小厮儿过去传话,要她先好生养伤,待伤愈以后再从长计议。
燕归岚知道父亲也受了罚,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这一次她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坐在铜镜前反复看着里面的那张脸,那张被打的像个猪头一样的脸。
这些都是拜燕乐施所赐!还有那燕归晚、燕泽银他们通通都不是好人!燕归岚心中充满了恨!
“白子言,你给我滚进来!”她朝耳房喊话。
白子言慌得即刻就走到这边来,穿着亵衣向燕归岚道万福。
“岚主。”白子言不敢抬头看她。
“跪下,爬过来!”燕归岚显得很暴躁。
白子言只得按着她说的话去做,他跪蹭到燕归岚的脚下,“岚主……”
燕归岚一扬手就给了白子言一嘴巴,打的他的嘴角瞬间流出血来。
“岚主,子言做错什么事了,您要这么打我!”
“打你还需要什么理由?一个通房的贱郎!”
燕归岚继续打了白子言几巴掌,仍觉得不够解气,又起脚踢了他几下。这白子言被打的直求饶,她方才住手。
“去给我烫一壶酒来。”燕归岚使唤道。
白子言连滚带爬跑出卧房,良久,他端进来一壶烫好的清酒。他在一旁小心服侍燕归岚,见她吃了几盅困意上头,又忙服侍她回到床榻上睡下。
白子言不敢离开半步,生怕燕归岚后夜寻他不得,再遭来一顿毒打。平日里燕归岚待他还算可以,只是近一年她的脾气越来越暴戾。
最初温长溯见柳家往燕归晚房下塞了男眷,不甘示弱也从自己母家那边寻来合适男儿送到燕归岚身边。
这燕归岚和白子言倒是过了一段恬静生活,只是当燕归岚在白子言这里磨合好云雨之欢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常常寻花问柳,和不同的男儿体验灵犀之快。
燕泽银虽没她这么肆无忌惮,但也是个小情种子,与他有过首尾的郎卿也不在少数。好在,燕泽银多情还不算滥情,可燕归岚却是真真切切的花心。在她心里,已然想好了报复燕家人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