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既然这位‘李高爷’如今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在用他‘泄愤’之前,‘鳖晶’还是先要熬出来的。
要说这位李爷这身‘王八骨头’,比起这些要饭吃的乞儿来说,可要软的多了,沈归连手段都还没来得及施展出来,这位李爷就立刻主动交代了;而且态度还非常诚恳,真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李家这些外戚虽然灭绝人性,但仍然还秉持着‘良好的家教门风’。他李三林虽然是大长老李皋的亲孙子,也是他‘唯一指定继承人‘;但在他这个孙子,得到了爷爷认可以前,与李家其他的后辈仍然待遇相等。可以说除了上位机会略好一些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优待之处。
而在李家外门一系,评价后辈优劣的唯一准则,便是能靠着自己的能耐、赚回多少银子。
这个评判标准,也造成了大荒城府尹李子麟,没有被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重要原因:一个书生,就算得到家主李登的‘赏识’,放了个家门口的四品知府,一年的官俸也才区区二百两银子,根本不值一提!
在这种‘价值观’之下成长的李三林,当然知道他将要面对怎样的‘挑战’。若是自己想要接过李皋的那杆大旗,就免不得要靠着‘自己的努力’,赚回人生当中的第一桶金。
在李家通行的体系之中,‘杰出’这个评语的‘标准价位’,是纹银十万两;而李皋推举自己接替管账先生之时,交给自己的‘任务’,则是足足五十万两!
以大荒城如今的这个经济形势来看,除了李家人之外,全城百姓加在一起能不能凑出五十万两现银来,都还是个问题,更何况一没本钱、二没人脉的李三林呢?再者说来,即便他这个管账先生手中权利不小,但他的那些族中长辈们,早已经把大荒城的地皮都刮下去了三尺、还哪有让他李三林闪转腾挪的空间呢?
不过,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去年冬天,李三林称为了‘丐帮帮主’之后,顺带着‘结识’了不少出手阔绰的南康大商人。经过这些‘业界精英’的点拨,李三林也看到了能让自己一步登天的绝佳机会!
虽然李家也是商贾世家,但按照经商方式来看,李家与这些南康商人截然不同:这些南康人是行商;而李家的商队虽然也四处贩货,但从根本上来说,属于坐商。
坐商,一般都是固定一种经营模式、并且有固定店铺的商人。他们大多都是靠着自身的勤快与努力,挣的也是那些踏实银子,相对来说比较稳定;而这些走南闯北的行脚商人,背后大多都有一些金主做靠山。而他们赚钱,则是靠着精准的眼光、和对于各方时局的精准判断,快入快出、赚的也是一个差价。做这样生意的人,或一朝暴富、或倾家荡产,从来没有小富即安之人。
这些行商们给李三林算了一笔账:若是仅靠着踏踏实实的做生意,尽管他背靠着李家这棵大树,想要挣出这五十万两的数目来,也犹如痴人说梦一般;更何况他李三林,也压根没有成为坐商的基本条件:耐心、勤快。
所以,李三林若是想在短时间内达到目标,就只能称为一名倒买倒卖的行商!
要亲手开辟一条新商路,又无法利用家族的任何助力,对于初出茅庐的李三林来说,绝非是什么简单之事。不过好在,他还可以用手中那五万两沾着人血的银子做本,去南康购入上等丝绸布帛、再运回幽北三路售出。不过,做这种生意的商人众多,虽然相对来说危险不高,但利润也是相对固定的。
李三林粗略地算了一下,即便不出任何意外,布帛的价格也能稳定,大约也需要八年时间。
李三林当然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爷爷李皋之所以会给自己设立出这么高的‘成功标准’,也是想在临死之前,为自己铺出一条通天大道;而八年之后,即便自己赚到了五十万两银子,那么当时的李家,早就不知道由谁做主了!
所以,他的选择,就只有短期爆发这一回事了。
可惜的是,刚刚错过的那一场‘国难财’,由于自己当时手头没有货源、也没有本钱参与其中,白白放走了这样一个‘绝佳’的天赐良机。
李三林的这个心态,就是典型的‘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揍’。之前刚刚过去的那场‘东幽物资倾销大会’,明面上的确是各取所需,宾主尽欢;但实际上,谁心里有苦谁自己最清楚。
那些由族中长老私下变现的货物,虽然为他们换来了大笔大笔的银票,但脱手的价格被压到了冰点不说、如今两北战事才刚一结束,市面上的价位立马又再次飙升起来。那些长老们多年截留积攒下来的物资,若是按部就班地缓缓出手,获取的利润最少也要翻出五个跟头去!
表面上看起来、他们的确赚了个盆满钵满;但实际上,那些老头心疼的都差点暴毙!那可是自己辛辛苦苦、昧了一辈子良心才积攒下的家业啊!一朝不慎,竟然把黄金当成石头给卖了!
而这些南康商人也看出了李三林 ‘急于建功’的心思,经不住他的苦苦哀求,终于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
据他们所说,南康有一种近乎于无本万利的买卖,叫做阿芙蓉烟膏。这种东西与庄稼一样,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金子;最神奇的是,这种东西随便一加工之后,便可以卖的比金子还要昂贵。不过很可惜,南康最近刚刚颁行了新律,禁止这种烟膏在本国销售种植。所以目前南康的所有象谷地都被一扫而空;而那些市面上还在流通的阿芙蓉,已经被炒成了天价!
因为就在这条南康律法颁布之后,‘象谷’的最大产地——滇南行省,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可想而知,在未来的三到五年之间,象谷与阿芙蓉膏的价格,定然会逐步走高;若是南康三到五年的新政试行期满,滇南行省最终也放弃种植象谷的话……
李三林何等聪明?生意场上虽然他还是个新丁,但是其中诀窍他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
生意之道,最基本、最原始的就是供需关系。需求与供给的比例,决定了货物价格的高低走向。这种‘阿芙蓉烟膏’听起来不但种植方便、工序简单,而且几乎可以预见、未来此物价格还会打着滚的向上翻!
若是按照这些南康人的说法,别说他要赚五十万两了,哪怕再多加上十倍,也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于是,这位李三林公子兴致勃勃地冲到了自己的亲爷爷亲老祖——大长老李皋面前,把‘自己’精心谋划、亲手开辟‘出的绝佳商路、说给了李皋听。
不过,李皋毕竟是他爷爷,高瞻远瞩的战略性眼光,远非李三林这个孙子可比。
原来李皋早就在暗中与太子颜昼搭上了线,他们爷孙俩不但可以在这桩生意中分到一杯羹;就连他这个孙子的那条‘通天大道’,也都包含在这桩生意之内!本来李皋也不打算这么快就把实情和盘托出;不过既然这个孙子这么‘争气’,又有善于‘捕捉商机’的锐利目光,那么让他提前准备一番、也并无不妥之处。
当然了,生意归生意,家规归家规!李三林即便再出色,终究也不是李家嫡系子孙,什么事也还得按照族规来办!
于是,李三林便拿出了那沾满乞丐鲜血的五万余两银子做本,成功参与到了这次生意之中。无论结局如何,至少他李三林已经搭上了这辆即将启程的马车!不过,这一班马车的终点站,可能并不是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其实按照‘李高’如此低微的身份来说,他能把自己主子的主子,了解的如此详细,已经大出沈归的预料之外了;在沈归自己看来,无论何等大奸大恶之徒、想要干些缺德事,怎么也得找一个四下无人、月黑风高的阴森场景;可如今再看李家外戚的所作所为,好像在这大荒城之中,根本就没有‘善恶’二字一般,无论是施暴的李家、还是受难的百姓,好像对这种黑白不明的世道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即便那个十分有性格的伙计棍子,做出的最激烈反抗、也不过就是默默地等着、看李家何时倒霉而已。
听到这里,沈归再也没有兴趣打探更多、当然,他也打听不出更多内幕消息来了。
“呼……小独臂,就是这位李爷亲自断了你的胳膊吧?那少帮主就把这位‘恩人’交给你了,你爱怎么伺候都行,但是爷可不要活口!”
说完,沈归伸手把李高的所有关节一卸,自己则站起身来,拍打着衣裤上的尘土,转身欲走……
“干嘛去?报仇吗?”
李乐安正在用一个小石臼捣药,红红的一对儿眼睛、看上去就像是在月亮上住的一只圆脸小兔子。
“什么话!我得先跟人有仇,才能称的上是报仇!他李三林与我沈归本人何仇何恨啊?如今我去找他的麻烦,又怎么能叫报仇呢?”
“也对……那你到底去干什么啊?“
“嘿嘿,我这叫上门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