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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1章 分洪
    “撤,快撤!”
    “来人,快来人,保护主子……”
    “狗奴才,你眼瞎了吗?让主子先走……”
    如秋风卷过落叶,大清国的满满期待,在这顷刻间便是被撕的粉碎,朦胧的旷野中,到处都是四处奔命逃散的人和马。
    便是清军的建制等级,在此时也刚不住这并不算凶猛的洪水攻势了,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数分钟之后,接连狂奔出好几里地,远离了沟渠河道和低洼地势,他们这才发现,这洪水攻势,似乎……有点不太对味……
    “主子,这,这好像是……”
    多尔衮身边,有奴才刚想对多尔衮说些什么,一看多尔衮的脸色,下意识便是止住了话头。
    这他娘的还能咋说啊,没看到主子要吃人吗……
    多尔衮阴沉的看着不远处的一幕幕,任由雨水打湿了他的脸颊、身体,整个人恍如掉入了阿鼻地狱后又强行爬出来。
    他在模范军主动出动的时候便是隐隐预料到了一丝不妙。
    毕竟,与徐长青鏖战这么多年,他很明白,徐长青又岂是无的放矢之人?他既然做事情,必然会有目的。
    可贪心以及良好的局面,蒙蔽了他的眼睛,让他不自禁便是拔高了战略目标。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徐长青根本不是想用这洪水做些什么,就是想打乱他们的节奏!
    眼下这,饶是洪水不大,到了这边的高处区域甚至已经停息,可他的王帐,他的仪仗,他们的粮草……怕早已经被这水势冲泡的不成模样……
    想着,多尔衮的牙根子都要咬碎了,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若是他们今天下午便放水,纵然洪水规模大不了,却绝对比此时的规模要大不少。
    那样,或许不能对模范军和明军造成致命杀伤,但让他们狼狈还是毫无问题的。
    谁曾想,就是这个犹豫间,短短几个时辰的工夫,竟已经是天翻地覆……
    这种状态,范文程、洪承畴、宁完我等人哪还敢多话?一个个就像是小鸡子般缩在角落,就生怕被多尔衮注意到。
    还能说什么呢?
    饶是他们有着一部分建议权,洪承畴甚至有着一部分规划战局的权利,但是,他们能做决定吗?他们敢做决定吗?
    不说其他,就在半个时辰前,多铎、济尔哈朗众人出征的时候,大清国还是一片凯歌,欢欣鼓舞。
    在那种状态唱反调,活腻歪了吗?!
    便是索尼此时也恍如被抽干了精气神,再也没有几分力气。
    事已至此,这可该如何是好?
    此时大清国的根基虽是并未被破坏掉,毕竟水势太小了,可,已经这般,饭都没得吃了,这仗还怎么打?
    特别是那些蒙古奴才、披甲人奴才,包括满洲内部的那些不规整势力,该如何安排?
    别以为真满洲就是铁板一块。
    前文说过,老奴努尔哈赤是‘赘婿’出身,也就是传说中的上门女婿,爱新觉罗他们建州一脉是从老奴起兵后才逐渐崛起,在那之前,女真内部比爱新觉罗血脉高贵的多了去了。
    不说其他,即便是老佛爷的家族叶赫那拉氏,也比爱新觉罗高贵许多,大明对他们的封赏,远不是建州可比。
    虽然叶赫那拉在反抗建州的军事行动中最终失败了,却也留下了那个著名的诅咒:“哪怕叶赫那拉只剩一人,也会灭掉建州!”
    沉闷。
    无法言说的沉闷。
    此时虽已经脱离了危险区域,基本上能保证安全,但上万人的真满洲主力战阵内,几乎没人说话,所有人都有些沉闷的想着事情。谁能想,谁敢想啊,半个时辰前还是大好之局,几乎就要定鼎天下,登上人生巅峰。
    可,就是在这弹指之间,一切都变了……
    好一会儿,多尔衮终于缓过神来,恍如一瞬间便是老了十岁,召集索尼、范文程、洪承畴几人临场议事。
    范文程、洪承畴几人相视一眼,都是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悚。
    已经这般了,还有什么好议的?
    除了退兵他们难道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吗?
    但就算这般了流程还是要走,大清国怎么说也是一国嘛。
    “事情已到此时,诸位可有什么好建议?”
    多尔衮的声音有些沙哑,缓慢而沉重的扫视过众人。
    “……”
    便是最跳脱、一直想破局的宁完我此时都老实了,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不敢多话。
    片刻,还是索尼先开口道:“摄政王,根据前方情报总汇,这波水势应该是艾凌湖的。如此看,艾凌湖怕已经废了。已经这般,不若,直接将所有蓄水点全都清空吧!就算灭不了徐长青,至少也要让他吃点大苦头!我大清主力到时往西南突围,应该不难找寻到生机……”
    多尔衮沉沉点头。
    索尼说的他自然也想的到,但是现在局面已经乱了,很多东西不能再以常理来论,最基础的,这种状态,怎么确保消息能准确传到北面那些蓄水点中?
    而且,已经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付出了如此多的沉没成本,他实在是不甘心!
    怎能甘心就这样放弃?!
    若是这般便退走,别说对大清国内部他们没法交代了,对外,其他势力又怎么看他们大清国?大清国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思虑中,多尔衮直接略过了范文程和宁完我,目光汇聚到洪承畴的身上,如狼一般盯着他。
    “……”
    洪承畴心里简直要问候多尔衮的祖宗十八代。
    这他娘的,有好机会的时候你们不问老子,现在,出事了却是要老子来背锅擦屁股?
    可就算心中再不爽,大清国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洪承畴更是没有什么退路可走了,只能是飞速旋转着脑筋,想着办法。
    思虑一会儿,洪承畴道:“摄政王,此时这般,开堤放水或许没有计划中那般威势,但想来威势也不会弱了。须知,艾凌湖比之高邮湖,宛如米粒与日月。只要咱们现在能在最短时间内把消息传过去,高邮湖水一开,这大半江北怕是都要变成汪.洋!到时,我大清只需耐住性子,仔细找寻,未必就没有机会……”
    洪承畴这话虽是说的很含蓄,多尔衮又岂能不明白其中核心?
    他死死的咬着牙根,犹豫片刻便是下定了决断,脸色陡然狰狞的犹如厉鬼:“既是已经如此,那便依洪卿所言!撤,通令全军,即刻撤向西南方!”
    “喳!”
    沉闷的清军战阵迅速又有了生气,雨雾朦胧中,一片马蹄翻滚之音,泥水飞溅,他们迅速脱离了这片区域。
    ……
    “轰!”
    “轰隆……”
    亥时初,晚九点钟出头。
    徐长青亲领的热气球主力终于是抵达了艾凌湖西北二十里出头的秦家洼,成功的炸开了这个约莫只有艾凌湖十分之一大小的小湖的堤坝。
    周边,原本已经有些萎靡的洪水迅速开始暴虐起来,滚滚轰鸣着竟自掠向南方。
    徐长青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纵然情报系统已经完全阻塞,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了,但徐长青对自己的判断力很有信心。
    眼下这般局面,就算不至于对清军主力有所杀伤,将他们撵的溃败是一定的了。
    清军洪水攻势的大局,已经被破掉半数!
    但此时还远不到庆功的时候。
    高邮湖就像是一把达莫利斯之剑,始终高高悬在徐长青的头顶。
    此时的高邮湖远可不是后世的规模。
    具体面积根本就无从统计,单单是相邻的有名有姓的大小湖泊就有数十个,而且周边河道纵横,西北还直连洪湖。
    若是清军真的要玩命,直接放水,谁都无法预料那种后果……
    此时,徐长青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又迅速赶往秦家洼蓄水点的西侧,再次炸开一个点。
    这样做的原理并不复杂。
    清军想由北向南造成洪灾,最大的依仗,还是被他们修缮过的一些河道。
    别看洪水很多,简直不计其数,但是真正能够为他们所用的,只有经过河道反涌向大运河这些主河道的,其他的,只能算是添头。
    而艾凌湖、秦家洼蓄水点这种就有点类似这些河道的中转站,具有不弱的引导能力,也可用来加强节奏。
    此时此地,哪怕徐长青已经完成了此役制定的半数战略目标,但对于全局来说,还是略有渺小。
    那怎么办呢?
    最好的选择便是分洪!
    利用艾凌湖、秦家洼这种中转站,将一部分水势分洪向东面或者东南、西南面的无人区。
    有多少效用力,此时恐怕大罗神仙也说不好,实际上还是豪赌!
    不过这种豪赌徐长青也有着不弱的底气。
    之前,在扬州北线的防御阵线上,徐长青已经下了很大的力气加强工事体系,加之此时还不到汛期,还远不到水势最可怕的时候。
    只要用肉身硬刚过这一波,以清军现在连几根粮草都没的状态,他们的溃败,已经是板上钉钉!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亥时初刻,模范军热气球部队成功在秦家洼蓄水点西南开了口子。
    十几分钟后,模范军炸毁了秦家洼正西方向的一段大运河保护河道,成功将其一部分流向转向了东面方向。
    做完了这一波,热气球主力终于与一部热气球部队联系上,正是原来保护王朴部的儿郎们,他们有着七八十架热气球。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游弋在这片核心区域,掌控到了不少核心的消息。
    正如徐长青预料的一样。
    洪水虽凶,对老百姓简直就是不可力敌的猛兽,可想对骑兵部队造成大杀伤还是不太现实的。
    现在不论是清军还是明军,基本都已经撤离危险区域,不过,短时间内想联系上他们是不可能的,局面着实太乱了。
    这部热气球儿郎倒也有着两个小功绩,这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也顺利扎毁掉两个运河保护河道,分别引向东面。
    不过他们此时也面临一个大危机,他们的炭火已经不多了。
    徐长青登时有些皱眉。
    这也是他之前最害怕的问题,——热气球的补给。
    形势不乱的时候还好说,形势一乱,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轰隆!”
    “轰隆隆隆……”
    正想着怎么分给这些儿郎们一些炭火,先把眼前的危机迈过去,不远处的大运河河道方向,忽然传来了雷鸣般的轰鸣声。
    所有人都是一惊,忙是急急看过去。
    下一瞬,便是徐长青看清了眼前的一幕,也只觉手足心发寒,周身冰凉。
    只见,大运河的河道上,犹如飞起了一头巨无霸级的滚滚水龙,咆哮着,狰狞着,恍如要撕裂这个世间,滚滚朝南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