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身着宽大的袍子,精神抖擞,浓密的白发梳的整整齐齐扎成髻,簪了根飞鸟型的铜簪。
胡大静想起爷爷曾说过,人上了年纪后,头发全白的话必定很浓密,反之,头发黑的话必定头顶稀疏。
当然,也存在那种特殊情况,又白又秃的。
明显这位老者属于第一种情况。
胡子浓密的人,头发必定也是浓密的。
老者的衣袖很长,每走一步,胡大静都忍不住担心他的袖子别碰到了地,神奇的是,他每一步都很稳,并没有出现胡大静担心的情况。
估摸走了大约半烛香的时间,胡雨霏脸色煞白,喘着粗气。
她平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出门不是坐步舆,就是坐马车的,哪里走过那么多的路?
胡大静就不一样了,别看瘦瘦弱弱的,个头没有胡雨霏高,但皮实的很。
要不是为了尊重前面的老者,她早就一口气冲到山顶了。
胡大静看娇滴滴的胡雨霏快要顶不住了,如果她要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咕噜咕噜从这石阶上滚了下去,到时候大夫人诬陷是她推的怎么办?
毕竟俩人之间有债务纠纷,还有搞砸了胡雨霏人生大事。
回头望了一眼如云梯般的石阶,才发觉原来已经走了那么长的路了。
“阿姐。”胡大静喊道。
胡雨霏额头冒出虚汗,唇和脸都是白色的,有气无力的答道:“怎么了?”
老者也停住脚步,看着她。
胡大静蹲在胡雨霏跟前,拍了拍肩膀:“上来吧,我背着你。”
胡雨霏有一丝愣神。
“快点上来,有什么好矜持的?我又不是小郎君。”胡大静看不到胡雨霏的表情,“别耽误时间了,上来吧!”
老者捋须,慈眉善目道:“既然你阿妹有那份心,那就不必强求自己。”
胡大静关注的点是,老者肯定也听过她的大名,因为这事放到正常人的反应是,小妹妹如此柔弱,怎能背得动阿姐呢?
老者却一点也不奇怪。
胡雨霏犹犹豫豫,磨磨蹭蹭趴到了胡大静背上。
看着胡大静圆圆的耳朵,胡雨霏心里发暖,眼睛发酸,眼泪终于还是止不住掉落下来。
胡大静觉得有水滴落在脖颈处,这里的小娘子都是水做的,而自己则是铁做的。
毫不费力站起身,她觉得胡雨霏就像是一团棉花,如果不是有触感,背后真是空空如也,像是什么都没有背。
力气大了就是好啊!
“阿翁,继续带路。”
老者转身后,面上满是赞赏。
……
太明学府坐落在太明山怀中。
飞花学院处于山腰处,学院对面建有一亭,名为白云亭。
白云亭紧挨山壁,壁上悬满了藤萝,下面凿了一个潭,宽约一丈,一泓水清澈澄碧,里面有金鳞在里游动。
学子们累了便会来这亭中歇息。
从这里可以清晰观到整个太明湖,湖面如一面碧绿的镜子,这也是太明湖可以照到前世传说的由来。
少年们也会行酒令,但是不饮酒,只是单纯行令而已。
输了的人惩罚便是,高歌一曲或者曼舞一支,也可以吹排箫,弹琵琶。
白云亭总是笑声不断,歌声朗朗。
一群俊朗少年坐在白云亭处,谈笑风生,其中一人喊道:“竹逸先生带的是谁?”
“好像是个小娘子。”
“真的吗?我瞧瞧!”
“我也瞧瞧。”
“……”
少年们顿时聚在一起,好奇看向远处的石径。
只有俩人没有加入热闹的行列。
一个张开四肢,双臂耷拉在亭栏上,仰着面,面上盖了一块方帕。
另一个坐着,安静的看着潭中游来游去的金鱼,他的侧颜和脖颈形成一条优美的线条。
胡大静兴致勃勃欣赏着山景,山壁陡峭湿润,树木挂在壁上,翠绿欲滴。
这学院建在这依山傍水的地方,胡大静感叹,以后要是不好好学习,真是对不起自然赠馈的美景。
“阿妹,你累吗?”胡雨霏道,“要不把我放下吧?”
“不累。”胡大静摇头,反正背着胡雨霏也没什么,权当是强身健体了。
胡雨霏想起以前那个干不完浑事的胡大静:“阿妹,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胡大静紧张了一下,胡诌道:“我是变了,以前那是不懂事,现在我要开始读书了,定不能像以前那般犯浑。”
她突然想起了被揍的张郁森,为什么张家没有一点动静?
胡雨霏笑了,将头靠在她肩上。
“阿妹要继续保持。”
胡雨霏的头发蹭的她脖子痒痒的,她想挠挠,又不好松手,正在准备开口时,就听到远处传来了深切的呼喊声。
“静娘!”
嘹亮的声音在这山间回荡。
薛嵩抱了一只鸡站在石阶上,胖嘟嘟的脸笑容满面,不断招着手。
“薛哥好啊!”胡大静笑道。
白云亭上。
“静娘?可是胡家三娘胡大静?”
“是她。”另一人道,“她还背了个人。”
翘首以待的少年们面色苍白,齐齐退到了山壁处,直到无路可退。
他们都被胡大静的金刚拳捶过,怕了,怕了。
李承然连忙坐起,捡起掉在地的帕子,想拉旁边的张郁森,但哪里还有人?
再看张郁森已经快步冲到胡大静身旁了。
胡大静将胡雨霏放下后,再抬头却吓了一跳,半边脸贴了一块大大膏药的张郁森突然出现。
“胡大静,你蒙童都没学过,来读什么书?旁经里面的字认识几个?”张郁森道,“你还是趁早回家,免得飞花先生考你时,你什么都不知道,净是丢人。”
胡雨霏皱起眉:“阿森,你怎么能如此说话?”
“胡大娘,你这个妹妹当初可是砸了你的招亲大会,你竟然还帮她说话?”张郁森指向白云亭,“他们都是当初在招亲大会被揍的儿郎们。”
少年们瞧胡大静看了过来,纷纷向山上的六书书院跑去。
胡大静大骂原主,那么多好看的少年,被如此辣手摧花,可恶,可恶!
“你说了,她是我妹妹,我当然要帮她。”胡雨霏道,“反而是你,斤斤计较,丢尽了儿郎们的脸。”
无论什么时候见到胡雨霏都是温柔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她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