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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3 红裙女人
    “伯母。”张初和在女人三米的地方,恭恭敬敬地唤道。
    他这么一打招呼,那红裙女人这才回过头来,看到张初和,眉头微微皱起,“你是……”
    “伯母,我是张初和。”
    红裙女人又回想了一番,还是没有办法将面前这个高大昂藏的年轻人,跟记忆中那个三头身的小孩儿联系起来,但是既然这年轻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都这么说了,应当不会骗她,“你来做什么?张明城呢?”
    张初和可不敢像他这般直呼自家师父的名讳,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师父在主院中,我带伯母去寻他吧。”
    他俩在这,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周围宾客却都听傻了,谁都知道张初和自身是一个无父无母,也没有什么亲戚的孤儿,被张家捡来扶养。如今他冲着这个女人叫“伯母”,只能说,这女人应当是张家的人,只是,张初和一口一个的“伯母”,他们怎么不知道张家还有一个“大伯”,张家族长还有一个大哥呢?
    倒是有极少数的,将眼前的女人跟记忆里的碎片重叠了起来,有些不敢相信地想——她怎么会回来呢?
    对于这些外人是个什么心思,红衣女人全然不管,只脸色不善地看着张初和,“我不去见他,让他来见我。对了,我问你,苏幕遮那小儿呢?我听闻你们今日宴请宾客,不是也一同请了他过来呢?怎么我看了一圈,都没有从真个人找到那苏幕遮呢。”
    张初和摸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一个“我听说”却瞬间就叫张初和警惕了起来,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是谁跟伯母说了一些?我们竟然不知伯母今日要来,未能远迎……”
    红裙女人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少说那些没有用处的废话。我只问一句,苏幕遮那小儿呢?!”
    “苏幕遮出门去了,我们也联系不上,所以今日他并没有过来。”张初和道。
    红裙女人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哼,转过头又看了一遍人群,见果然没有苏幕遮,这才不甘不愿地作罢。恰巧在这个时候,已经被张管家寻到的张家族长——张明城匆匆地赶了过来,“大嫂您今日过来,竟也不通知小弟一声。小弟未能远迎,实在对不住打扫。这样吧,大嫂,我们去主屋那边谈,让客人们先吃饭。”
    知道这个时候,红裙女人才不甘不愿地跟着他一起离开了。在张家,她可以肆意横行,但是这个张家主人的面子,她不能不给。
    见她终于愿意离开这里了,张管家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忙和张初和跟在红裙女人的身后,生怕她又在半路上抽什么疯。
    这去主屋的一路上,张家族长跟这红裙女人说着近段时间以来,张家所发生的事情,但是红裙女人根本不愿意听这个,她此次回来,就是为了苏幕遮这个人。因此无论张家族长说什么,她始终都是这样一言不发。
    直到张家族长问她大嫂你今日回来做什么的时候,女人才展开了一个充满了恶意的笑意,“我原以为,我能在今日杀死那苏幕遮。”
    她这话一出口, 其他三个男人的脚步不约而同都停了下来,目光纷纷投在了她的身上。张家族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大嫂,您在说什么?”
    女人这时却又不再说起这个话题了,仿佛之前说话的人不是她一般,她又平平静静地转了一个话题,“带我去看看你大哥的墓地吧,这么多年来,我也没有亲手给他烧过一次纸钱,上过一次香 …… ”
    听她提到自己的大哥,张家族长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他挥退了张管家跟张初和,然后带着红裙女人往张家后山走去——张家人在死去之后,尸体都是埋葬在这个地方,张家族长的大哥自然也不例外。
    山路崎岖难行,但是两人都如履平地,走的飞快。红裙女人甚至一路走在了张家族长的前面,虽然已经阔别了二十年,但是她对于这个地方的记忆,却比张家的任何人都要深刻。
    在行到一半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亡夫的坟墓。见到那熟悉的墓碑的第一眼,红裙女人就全然忘记了其他人,她连身后的张家族长都不顾了,立即扑过去,去到了墓碑前,用手指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墓碑上雕刻的字,口中似悲似喜地喃喃自语:“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我到这个时候,才能跟你见上一面…………”
    突然,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撑着大理石板支起了身子,细细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说实话,这墓碑的修葺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无论是石碑的选材用料,还是墓碑上雕刻的花纹文字,显见都是用了心的。还有墓碑四周,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墓碑前面还有一些燃尽的香烛,散落的纸灰 ——这一切说明,张家人会时不时地过来给这个坟墓上坟,足以见得他们的用心。
    但饶是如此,红裙女人还是觉得不够,她用挑剔地目光批判这一切。挑剔这里没有打扫干净,挑剔墓碑上的花纹的样子不好看,又挑剔地上那些香烛纸灰的品质不够好。她抱怨这抱怨那,最后居然从自己的红裙的袖子上,撕下了一块布来,然后蹲下身,认真地擦拭起墓碑来,又将墓碑四周全都收拾了一遍。
    张家族长站在她的背后,觉得她的行为实在不符合规矩但是又不好说什么,他觉得,不论是他,还是死去的大哥亦或是整个张家,对于大嫂都亏欠良多。
    见她忙碌,张家族长又差人取了香烛之前过来,看着红裙女人虔诚地烧着纸,焚香燃烛。
    “打扫,既忙完了,就随我一起下山去吧。我已经命人备了房间和饭食,你一会儿吃完饭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张家族长见她快忙完了,这才开口。
    红裙女人盯着面前红热的纸灰,慢慢地说道:“张明城,我想了二十多年,依旧没有想清楚,你的大哥,为何会死。”
    听她提到这个话题,张家族长垂下了眸,“那是大哥犯错在先。张家虽然爱护子弟,但是却并不会庇护他们的错误。即使是大哥,犯了错也得接受家规的处罚。”
    红裙女人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久跪,她起来之后还踉跄了一下。她转过身,眼睛紧盯着张家族长,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既然都是犯错,那么闻家那女人为何没死,还依旧活的好好的?!对于闻家来说,她不过只是一个外人罢了,但是闻家都愿意庇佑她。你大哥还是张家亲子,为何他却会因为受罚死去?!”
    她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悲凉,语含悲愤。她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的丈夫居然会因为张家的家规惩罚而死去!
    “那时你大哥是张家的继承人,他一死,受益的人就是你吧?”
    张家族长不敢置信地抬眼看着她,万万想不到她会说出这般诛心的言论来,“那大嫂又是什么意思,觉得我是那种为了家主之位,可以害死亲大哥的人?!觉得大哥的死是我暗中下手的缘故?在大哥未死之前,我从未有过任何肖想这个位子的念头,但是大哥却是犯了错,犯了大错,那是两条人命,是一个原本该很幸福的家庭!大哥的死,不只是因为家规的缘故,还是因为受了天谴!你只知道闻家的大夫人被闻家护着没有接受惩罚,那你知道她随后就疯了吗?你知道她前年已经上吊自杀了吗?连遗书里都在忏悔自己的错误。她虽然苟活了二十多年,但是这二十多年的生活,比死又能好多少?还有赵家,早已经家破人亡,连一个子嗣后代都没有留下来,原本一个大家族,弄得现在几乎已经无人知晓。”
    “若是犯了错的是我的儿子,或是我门下的弟子。我也同样会用家法惩戒他!”
    “我虽然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好人,却也做不出弑兄这般天理难容的事情,大哥尸体的报告,至今还保存在张家祠堂之内,大嫂你若是怀疑,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看那份尸检报告!”
    张家族长这次真是气狠了,弑兄这种天大的罪名,他背负不起。张家有祖训,绝不容许家族之内的人,因为争名夺利而自相残杀,违者一律废去灵力,贬出家门,若是出了人命,则会一命偿一命。再者说,张家大哥还活着的时候,跟张明城兄弟之间关系亲厚,张明城又如何会为了区区一个族长之位,就对自己的兄长下手?
    红裙女人定定地看了他良久,终究是不说话了。
    张明城深深地喘了两口,压下情绪,对红裙女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嫂请下山,我亲自招待您。今日事行若的大日子,还望大嫂顾着大哥的面子,顾着张家的面子,不要在众人面前闹得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