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第一章      无人机招标

    21世纪春，Z国某省为护林防火用的民用无人机项目进行招标，这是一个走在改革前沿的沿海省份，始终是很多新事物的试验田。

    初夏，周五，在项目办公室里，一个络腮胡子的年轻人说话越来越激动。

    “为什么要500万验资证明？”络腮胡子的年轻人气呼呼的质问项目办公室的人员，这个年轻人叫王小雨，今年32岁，在省城开办了一家小型的无人机创业公司，这个森林防火无人机招标项目，寄托了王小雨的全部希望，他的科技公司能否生存下去，就指望这个项目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报名了，但是现在项目办公室要求要出具500万的验资证明，这样让去年才借了20万元创业的王小雨如何拿的出来？

    办公室的林主任淡淡的说：“这是为了保证竞标公司的资质，杜绝那些浑水摸鱼的皮包公司”。

    “为什么招标公告上没有说明？”三个月前的招标公告，王小雨读了不下十遍，确认自己公司有资格才把全部资源投入到这次招标的。

    林主任冷冷地说：“一个月前领导才要求增加的条款，怎么？还要向你汇报吗？”

    “这...”王小雨一时语塞，片刻后，又不甘心地说：“这总得有个理由吧？”

    林主任已经不耐烦他了，一边收拾文件，一边回答说：“这是工作需要！”，说完抬手看看手表，还有五分钟就要下班了。

    王小雨的脸色涨得越来越红，拿着资料的双手在微微发抖，他心底下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要将手中的资料夹拍到林主任那半秃的脑门上。旁边的堂妹小箐看见情况不妙，赶紧拉拉王小雨的衣角，微笑着对林主任说：“林主任，我们下午准备齐了资料再来。”说完也不等林主任回话，拉着王小雨就往外走。

    到了街边，王小雨埋怨小箐道：“小箐，下午我们也弄不到500万的验资证明啊。”

    小箐诡秘的一笑，伸手朝前一指说：“我们是没有，但是他们有”。

    王小雨顺着小箐的手指往前一看，只见路灯的电杆上挂桌一块小广告：“X办公司注册，验资证明”。王小雨说：“这种路边的小广告，靠得住吗？”

    小箐回答说：“我的一位同学，曾经委托他们注册开办公司，现在营业执照都下来了。”

    王小雨说：“但是这次不一样，真的靠得住吗？”

    小箐说：“哎，到了这个时候，靠不住也得靠了。”

    晚上，路边，榕树下的大排档里，王小雨已将半瓶的玉冰烧灌下了肚，涨红着脸，打了个酒嗝，又倒上了满满的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小箐在桌子对面说着电话：“陈老板，你的验资报告是怎么出的？我们只交上去五分钟，就被指出是假的。”

    “不可能吧，我们的报告每次在工商局都通行无阻啊，我的公司都开好几年了，也没见有客户投诉”。

    小箐愤愤的说“我已经详细的告诉你，这份是交给项目办公室的验资报告，不是去工商局开皮包公司用的”。

    电话那头停了一会，只听陈老板又说:“不可能吧，项目办公室比工商局还专业吗？这不科学”。

    “少废话，你的报告害得我们竞标失败，你得承担这个责任”，小箐大声的说。

    “这怎么可能，我只收了你几千元的服务费，大不了退回给你。”

    小箐气得破口大骂：“你这个王八蛋，明天我去将你公司去砸个稀巴烂......”

    话还没有说完，身前的圆桌高高翘起，向对面倾斜而去。啤酒瓶撞向了前边的那碟田螺，田螺鼓溜溜的滚了一满桌子，小箐急忙伸手去按桌面，已经来不及了，对面哗啦一声响起，王小雨连人带凳摔倒在地面上，一碟空心菜，连汤带水，扣到了四面八叉的王小雨身上，将他白色的衬衫染成了迷彩色，他嘴边有一堆面条，黏糊糊的分不出是原来桌子上没吃完扣上去的还是呕出来的。

    小箐急忙跑过去，一把将王小雨抱住，哭着道：“哥，你怎么能喝成这样呢，生意没了，我们就去打工，难道还能饿死不成？”。一边掏出纸巾，将他的脸擦干净，一边说：“我们明天就回家去，不跟这些王八蛋玩了”。

    王小雨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的说：“不让我玩，我也让你们玩不成！”。

    一周后，项目办公室的官网上公布了这次有竞标资格企业名单，一共四家公司，第一家是国内无人机领域的龙头企业，SZ的小域公司，他们的创业团队来自香港科技大学，在国际消费级市场上的额份占到了60%，是一家有雄厚实力的高科技公司。

    第二家是来自帝都的冰点智控有限公司，他们的创业团队出自军工企业，在编队飞行等方面占有绝对的优势，他们的口袋无人机编队，曾经在冬晚的舞台上为著名歌星毛XX伴舞《满城烟花》，精美的表演让全国人民叹为观止。

    第三家是无人机领域的新秀，大麦公司，他们的老板人称雷布斯，因生产大麦手机而为人们所熟知，自创智能操作系统，编程领域是他们的强项。当然，最出名的还是雷布斯和董大姐的那场10亿元豪赌。

    第四家是来自国外的AST公司，是国际上大名鼎鼎的老牌无人机公司。他们在圣诞节的时候，用无人机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圣诞老人的图像，可见他们对飞行的控制能力相当惊人。

    这四家公司都实力雄厚，说实在话，王小雨的公司和他们相比，简直就蚂蚁遇到了大象，人家撒泡尿，对他说都是滔天的洪水。用某位领导的话来说，如果让王小雨这样的小公司和他们同台竞技，那是对这些高科技公司的侮辱。

    不过让这些实力强大的科技公司公司稍感不满的是，项目办公室要求无人机在方圆30公里范围里面。在规定的时间内查找到火源，但是要求每架飞机的造价不能超过20万。要知道，查找火源最合适的设备就是红外线成像，单是红外线成像设备，稍微好一点的成本都过万，整机造价不超20万的话，利润空间相当有限。为此，雷布斯曾经打电话给项目办公室的领导，询问能否提高单价，那位领导说：“既然是民用无人机，就要有人民能够承受的价格，要是花上几百万，我们的军队里面有的是军用无人机，性价比是世界公认的，还用得着招标吗?”

    价格战本来就是雷布斯手里的大杀器，既然20万元的定价不能改变，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作为无人机领域的后起之秀，四家公司当中压力最大的就是他，此刻，在办公室里，看着已经装配好的样机，不无担心的问他的首席工程师：“周工，我们这个机子的取胜把握有几成？”

    周总工程师曾经在美国某理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对技术上的事，他是信心满满的，只听他说：“雷总，对这个机子的技术性能指标，我有九成的把握，现在要取胜的关键在于两个，一是稳定，二是出奇制胜”。

    雷布斯点点头道：“那就稳定和出奇制胜这两方面说说你的看法”。

    周总工程师说：“在稳定方面，作为科技巨头，我相信大家的硬件和软件都是过关的，很难分出长短来。主要在抗干扰方面要加强，要形成自己的特点”。

    “那我们该如何加强呢？”

    “首先屏蔽功能要做好，防止意外的电磁干扰。其次，要防止一些非法的干扰信号，例如gps信号干扰，所以我们这台机子装了GPS和北斗双导航系统”。

    “很好，毕竟我们不是军用飞机，能做好屏蔽和双导航系统，也基本上能够应付了”。

    “嗯，所以关键在于出奇制胜，竞标时不是要求大家在规定的时间内寻找到火源吗？这方面我们不会落后于他们，但是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我在机子上增加了一个灭火功能，机腹下面携带一个干粉灭火瓶，投到火场中，能将方圆十米内的火源给灭了。我们既能找到火源，还能把火灭了，自然就强了他们一筹。”

    雷布斯拍掌道：“好，很有想法，为了增加戏剧性的效果，我们能否制造一起意外的山火，用我们的无人机将它灭了，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周总工程师点头道：“还是雷总你想得周到，呵呵，难怪别人赞你营销达人，确是处处都能创造奇迹，我这就去安排”。

    有人也许会有疑问，在太空中的卫星都能够发现森林火灾，在低空寻找不是容易得多吗？需要注意的是，太空中卫星看见的是已经成规模的森林大火，由于分辨率的关系，对于森林中细小的火源是看不见的。无人机巡查的目的，就是找到那些有可能引起森林火灾的火源，将森林大火消灭在萌芽之中。这就要求有很高的分辨率，还不能飞得太高，太快，低空低速的无人机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10天后，离省城数百公里外的某国营林场，足球场边，四个角分别摆着四张桌子，每个桌子前面有2到3个机组人员，他们就是项目办公室选定的四家无人机公司的操作人员。球场边竖立着两个巨大的屏幕，屏幕里显示两堆正在熊熊燃烧的篝火，分别显示着一号和二号火源。今天他们要在这里同台竞技，以这个球场为中心，方圆30公里，半小时内，看谁家先寻找到山林里预先设置的这两处火源。

    简易的看台上坐了数百人，他们一部分是各个参加竞标公司的相关人员，还有一部分是关注高科技的新闻媒体记者，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群众，包括林场的职工和一些没有竞标资格的小型无人机公司职员。

    大麦公司非常重视，周总工程师亲自带了两个助手上阵，为了增加航程和滞空时间，这次他们的样机是两架六轴的旋翼无人机，因为林业厅规定，招标的飞机要不受场地的限制，具备垂直起降功能。每家公司可以派出两架无人机，一架是用寻找火源用的任务机。另外一架是用来拍摄任务机表现用的监视机。各家公司的飞机由自选的飞行员操作飞行。让他们自己派飞机拍摄，也是为了考察飞行编队的协同能力。大麦公司的这两架无人机跟别的公司不一样，机腹下各有一个白色的椭圆形的物体，有柚子大小，看上去像个恐龙蛋。

    其他三家公司看见这个恐龙蛋样的物品，心中不禁起了嘀咕：这很像一个副油箱，难道他们的飞机是航油动力的吗？但是看见六根机轴上的无刷电机，又自嘲的摇了摇头，这分明是电动的嘛，这难道是大麦公司的秘密武器吗？一股莫名的压力涌上心头。

    站在赛场外的雷布斯看见这个情景，不由得暗自得意，自己的计划成功一半了。别看这个省只有区区几百架的订单，但是全国有30多个省份啊，只要把开先河的粤省拿下，其他省份就手到擒来了，这将是一笔数十亿的大生意。更重要的是，大麦无人机从此一炮而红，不用再被小域和冰点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忽然间球场中间一声哨响，裁判员挥舞着手中的小红旗，大声宣布比赛规则：“现在我宣布比赛规则：

    第一：比赛的时间是半小时。

    第二：比赛的范围是以这个球场为中心方圆30公里内。

    第三：比赛过程中不得更换无人机，不得添加或者更换能源。

    第四：谁先寻到森林里的两处火源，并在电子地图里标示出来，谁就胜利。

    好了，现在大家赶紧做准备，五分钟后，枪声一响，大家同时起飞，”

    众人赶紧忙碌起来，周总工程师更是细致的检查了每一个细节，螺旋桨上的每一个螺丝重新检查了一遍，图传和飞控的信号重新校对，看到没有一点雪花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用手轻轻的摇了摇机腹下的两个“恐龙蛋”，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创举，一出场就将对手唬住了。

    西南方，在距离这个球场五公里外的一个山坡上，一个络腮胡子的年轻人来到一棵两人合抱的松树下，松树茂密的枝叶遮挡烤人的烈日，形成了一个偌大的阴影，这个阴影笼罩在年轻人的头上，让他觉得有了一丝凉意，但是发热的头脑却并没有清醒多少。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费力的解下了胸前和背后的两个大背包，从背包里掏出一瓶农夫山泉猛灌两口，快要冒烟的喉咙被冷水一浇，似乎冒出嗤嗤的水汽，让人倍觉清爽。

    他就是王小雨，他的小公司没有资格参加竞标，心生怨恨，决心要把这次竞标搅黄了，要让那些傲慢的大人物知道自己的厉害。他大学刚毕业，就被同学拉去搞丝网印刷，去印制候车厅的巨幅广告画，初期还赚了些钱，但是由于丝网印刷的技术门槛是在太低，很快别人就跟风了，竞争激烈，价钱压的没法再做了。痛定思痛，决定改行做高科技行业，那样竞争对手少些，很快筛选出了无人机这个国家支持的朝阳产业，为此，他还专门到华南理工大学进修了两年，只是没有足够的资金，想要打开局面也不容易。好不容易遇到了林业厅招标护林防火无人机，他投入全部的精力和资金进行试制适合护林防火的无人机，谁知道机器弄出来了，却被告知没有竞标资格，差点没有被气呕血。

    他按不住报复的冲动，带着堂妹小箐在亚马逊上购置了两个GPS信号干扰源，两支功率强大的激光手电，背上它那两架为护林防火而改装的无人机，来到了这个招标的林场内。准备给那些官僚和高科技公司一点颜色瞧瞧。顺便说一下，王小雨的父亲王国丹就是本市护林防火指挥部的退休干部，护林防火指挥部的叔叔阿姨是看着他长大的，那些森林警察有一小半都是儿时的玩伴，轻易就打探到了火源点位置。

    他向山下望去，一块农民的菜地边正在燃烧着一堆草木，草木带有有丰富的水分和湿泥，燃烧很不充分，冒出一道袅袅的青烟。他心底下冷笑：果然有猫腻，唯恐那些招标的科技公司寻找不到火源，还要施放烟火来作弊，真的没有底线了。

    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那头接电话的是堂妹小箐，他问道：“小箐，你到了火源点位置没有？”

    小箐说：“我到啦，火源点就在我山脚下300米的地方，有三个森林警察守着，哥，你买的这些东西真的有用吗？”他和堂妹小箐进行了分工，一人埋伏在一个火源点周围，分头对付那些招标的无人机。

    王小雨说：“有没有用，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说完，他在背包里掏出一个烟盒大小的黑色盒子，从里面拉出一根20多公分长的天线来，摁了一下开关，一个红色的信号灯一闪一闪的亮了起来，他将这个小盒子轻轻的放到了松树的一个支叉上。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又对着电话说：“箐，你也准备一下，他们的飞机快要起飞了。”

    在王小雨和小箐通电话的时候，时间到了，林场里面，球场中间，“啪”的一声发令枪响了，招标比赛正式开始。

    早就按耐不住的小域公司的无人机腾空而起，很快越过了篮球架的高度，又飞过了旁边六层宿舍楼的顶部，悬停片刻，做了些许调整，然后一个漂亮的侧倾，徐徐向左边的山峰飞去。紧接着一架监视用的无人机机紧随其后，稳稳的跟在任务机后上十来米的地方，不亏是领先的龙头企业，双机编队飞得又稳又快，转眼越过了左边的山头，他们想凭借高速度，由东往南顺时针旋转查找火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