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除了落雨天清冷,基本都是人潮涌动。所幸,人流不算集中,不至于太过拥挤,加上已是晌午,相较与晨市开时,已算是清净。
“大娘,您在加点就差不多够分量,能获赠一个鸭娃娃,您看这娃娃多喜庆呀,家里有小奶娃子,肯定喜欢的。”
莫芊桃将鸭娃娃取出,放在大娘面前,让她细细打量一番。
大娘摸了摸,似乎觉着手感不错,便犹豫小会儿又再凑了点数,最总结果让两人都欢喜。
吴穆赟坐在茶馆二楼的窗口,远远的看着莫芊桃忙碌的身影,摆放在面前的茶水已经逐渐转凉,他一口未入喉。
“哟!这不是吴大人嘛,可要听听小曲?”店小二眼尖,立刻凑前伺候着,想讨些赏赐。
吴穆赟丢下碎银子,“找个会弹琵琶,声音如黄莺出谷的。”
“得了,您稍坐。”小二欢喜下楼去了。
很快,一穿着素雅的姑娘款款而来,芊芊手指拨动琴弦,声音犹如潺潺流水。
这时,忽然一个黑影闪现,惊得那弹琵琶的女子手一颤,一个错音十分突兀的显现。
“退下吧。”吴穆赟挥挥手,女子垂这头离开了。
那影子不请自来,大步一跨,坐到他对面。
吴穆赟眸光一转,看清对面那张脸时,眼中的愕然稍纵即逝,若不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气势,他当真以为是小田起死回生。
世间真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对这点吴穆赟一直持着怀疑态度,可就是查不出异样。
既然对方身份不明,他便装装糊涂也无妨。给那人添了杯茶,他缓缓道,“你寻我可是有冤情?”
来人正夏淳沣,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有个贼人总想打我娘子主意,这可算冤情?”
夏淳沣话有意有所指,直戳吴穆赟胸口,虽知理亏,可吴穆赟是也许人也,纵横官场数年,怎会被人三言两句的指责,弄的面有愧色忏悔不已。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处之泰然。
夏淳沣眼里覆上一抹冷意,“敢问大人,若遇此事该如何处理?”
“先不说本官尚未娶妻,不懂这些家长里短,再者你家娘子若是性情温和,或许是你当家的不够贴心,若你家娘子天生这般,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吴穆赟喝了口茶,分析得头头是道,仿佛这里头当真没他什么事。
“吴大人这般年纪未曾娶妻,便知指责妇人错,亦或是丈夫的错,偏偏就是那不知寡义廉耻的贼人无错?”
“我寻思这城门口的李寡妇倒是与大人您性情吻合,说不定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夏淳沣把玩着手中的瓷杯,漫不经心的说着磕碜人的话。
谁不知道那李寡妇是个有名的荡妇,连那勾栏院里的妓女都不如。这般随意便就被他给乱指给了吴穆赟,他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被乱点了鸳鸯,还是那般不耻的女人,吴穆赟顿时拍桌而起,端起了官架子,“大胆!”
“大人若平日也这般胡乱断案,枉为父母官。”夏淳沣冷哼一声,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两人直视对方,眼中均是暗潮涌动。
“是否枉为可不是你一人说得算,我既受之皇命,也无愧于心。你若存心找茬,我便命人将你带会衙门好好审查。”
夏淳沣往前一立,正色道,“如此也好,让这里的百姓都看看他们的父母官,是何等龌龊之人。”
“休要胡言,你可有证据?”吴穆赟有双幽深的眸子死死的瞪着他,眼里盛满了杀伐之意。
夏淳沣眼珠一转,察觉到他手中似乎隐藏暗器,心中防备之心更甚。
他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这扇子是当日凤榕溪准备转送给莫芊桃的那把,先是被莫芊桃硬塞了回去,后面又被凤榕溪泄愤似的丢出了车外,正好被夏淳沣拾了起来。
“不知这把扇子能不能算作证据,其实证据与否并不那般重要,这事若是闹得人尽皆知,那凤二小姐不知能否如愿相嫁。若对大人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可名声总不能不要吧?”夏淳沣一记冷眼,嘴角勾着一抹坏笑。
吴穆赟双眸一紧,杀意更甚,他悄悄的用两指一弹,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飞出,直射夏淳沣脑门。
“唰”的一声,夏淳沣眼疾手快的将折扇展开,正好挡住飞来的暗器,他惊愕道,“好阴毒!”
两人摆好架势,大战在即。
这时一声河东狮吼传来,“夏淳沣——老娘忙得昏头转向的,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喝茶,快給老娘滚下来。”
随着莫芊桃叉腰一声大呵,楼上准备干架的两人,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他递给吴穆赟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即消失了。
吴穆赟握紧拳头,狠狠在桌上一锤,那桌脚应声断裂。
眨眼间出现在楼下的夏淳沣,被莫芊桃揪着耳朵,走进了隔间。
“桃儿,当着外人面,你能否给我些面子。”夏淳沣揉着发红的耳朵,用商量的语气恳求着。
莫芊桃眸光怔怔的看着他,似乎有些害怕,“你不是时常提醒我要离官家远些吗?为何你要去招惹吴穆赟?”她将方才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明白两人何时结了仇怨。
“闲聊几句而已,你莫要担心。”夏淳沣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除非吴穆赟从此不再招惹莫芊桃,若不然,与之一战,不过是迟早的事。
“闲聊几句?我可没瞎,你是否有事瞒着我?他那人阴险得很,你莫要胡来。”莫芊桃怎能不紧张害怕,吴穆赟好歹是这里的父母官,两人眼下不过是农民而已,如何与官斗。
“知你是关心我的。”夏淳沣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见他笑得这般没心没肺,莫芊桃气不过的抬腿,狠狠的往他脚上一跺。
夏淳沣立刻夸张的跳起脚来,这般做作演技,不过是想让莫芊桃多心疼自己一会儿。
京城,尚书府邸。
吴穆赟派遣的媒婆被凤老爷打发了,话里话外都是要让他自己带着家眷来提亲,否则,这事就此僵着,吴穆赟本不将这事搁心里,只要将凤榕溪在吴府住了大半月的事散播出去,凤家自当颜面无存,可他从不喜欢明面上将事情做绝。
“小姐,老爷已经将您禁足了,您如今安心等着姑爷前来提亲吧。”茗研见凤榕溪总是寻着空子往外溜,生怕在她惹出什么事端来,自己也免不了皮肉之苦。
“吴大哥许久没有给我回信了,我要去问问清楚,是否被爹爹扣押了。”凤榕溪一项较为冷静,没想到因为一封久等不来的书信慌了神,更何况吴穆赟到底有没有回信还是未知之数呢。
“小姐,你私自去了曲南县已经让老爷震怒不已,老爷才责罚你没多久呢,就莫要去火上浇油了,全当心疼心疼奴婢,行吗?”茗研近乎请求的话,总算让凤榕溪动容。
自打两人主仆两人,从曲南县回来后,凤老爷子便没给过来两人好脸色。尽管吴穆赟已经被贬谪,可只要一朝回朝,那必定是风光无限。
可这回朝之日,也是了了无期,谁知要等到什么时日,凤老爷只能跺脚埋怨自家女儿不争气,将自己一生给赔了进去。
这门婚事,凤老爷纵容千般不愿意,奈何抵不过凤榕溪自降身价。
千里迢迢跑去曲南县与人私定终身,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他得被朝堂上那群老匹夫笑掉大牙。
“研儿……你说吴大哥会不会变卦了?”凤榕溪着急的直绞手帕。
茗研听她絮絮叨叨的,一会儿担心这,一会儿担心那儿,当真是疯魔了。
“小姐,你在继续这般,我便要请个方士进府看看您是不是魔怔了。”茗研头疼得紧,只盼吴穆赟早日出现将凤榕溪娶了去,她日后再也不敢随意嫌弃这官位低的姑爷了。
凤榕溪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走到院中那一株株的茶花边上,看得发痴,“他莫不是遇到意外了?”
茗研听了,竟无言以对。
就在凤榕溪为了一封信弄得整个人神叨叨之际,小厮前来通报,曲南县那边来信了。
凤榕溪简直欣喜如狂,想她在府上她端着姿态活十多年,心头被牢牢可上了大家闺秀这四个字,也从不敢表露自己真实情绪,这是第一次这般肆无忌惮,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实在太疯狂了。
她小心翼翼打开书信,信中吴穆赟已表示会择日上门提亲,需她耐心等待些时日。并捎上自己的生辰八字,目的便是想让凤老爷先行过目,确认两人八字是否吻合。
看完信,凤榕溪久久回不过神来。随后执起笔,又不知道如何书写心中激荡的情感,担心被吴穆赟取笑,思来想去一个晚上,她回了几个大字。
一切安好,我等你。
*
曲南县。
泛黄的树叶被雨水滴落,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均是被突如其来的大雨给驱散了。
“这一落雨,多少有些凉意,怎的不穿件厚衣裳。”莫芊桃拿着一件薄披肩搭在莞姚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