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淳沣今日也算见识到夏莲枝的胡搅蛮缠,若是换作旁人他无需搭理便可,可这撒泼的人,便便是对他有养育之情的奶娘。
围观村民越多越多,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无理,好似什么都知晓一般,全部都对夏淳沣加以指责。
夏淳沣的好脾气算是消耗到了极致,他怒吼一声,“滚——”犹如一记闷雷乍响,骇得很心头一颤,均止住了声音。
夏莲枝见状,连忙稳住心神,之后淡定的劝村民离开,芸卿察觉有风雨欲来之势,便也跟着悄悄离开了。
“沣儿……”夏莲枝依旧是一手拿砍刀,一手拿着砧板的强势姿态。
“奶娘您去歇会吧。”夏淳沣紧着眉头,说了句打发她的话。
“沣儿……奶娘都是为你好呀。”说着,夏莲枝老泪纵横,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怎会是为我好,这本是违背我意愿的事,我心里作何想,奶娘你可了解过……为何奶娘你要这般一意孤行。”说完,夏淳沣不再看她一眼,便摔门而出。
“沣儿你去哪里?”
她追出去时,夏淳沣已经不见了。
夏莲枝整个便跟失了魂似的,她忽然有种感觉,联系着她与夏淳沣之间的某条线,就此断开了连接。
夏莲枝顿时懊悔不已。
*
莞姚家旁边种植着密密麻麻的几排杨树,笔直的枝干,就好似顶天的巨人一般。
夏淳沣站在杨树下,眸光能穿过小窗,看到里头熟睡的莫芊桃。
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他便从半掩的窗户里爬了进去。
眼看就要天黑,夏淳沣猜她这几日累得够呛,若不是也不会在这个时辰还能睡得如此香甜。
睡梦中的莫芊桃总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能感受到那目光柔和缱绻,故而,她并没有马上乍醒,而是辗转了好几回才醒来。
“呀!你是鬼呀。”莫芊桃惊叫一声,一手不停地拍着胸口。
“我若是鬼,你岂能安然无恙。”说着,他将脸慢慢凑到莫芊桃面前,“你可有见过我这般英俊的鬼?”
莫芊桃一听,猛地往他头上撞去,额头撞击的声音,尤其的清脆,只是这下把莫芊桃疼坏了,她捂着红肿的额头,瞪着他一脸不爽。
“你来干嘛?”
夏淳沣伸手本想为她揉揉额头,缓解疼痛,怎知她反应迅速的避开了,这条件反射的动作,让夏淳沣不大高兴,于是一手勾住她后脑勺,稍微用力将她往自己跟前一拉,伸手轻轻的给她揉上了。
莫芊桃呆愣的看着他,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不住的四处打转,最后停在面前这对湿润的嘴唇上,她情不自禁的将脑袋往前一伸,双唇紧贴在一块,而后,他们体会到双唇触碰的柔软感觉。
两人均是一愣,莫芊桃不等他反应过来,直接往床脚躲去了。她看着夏淳沣的目光充满了防备,甚至有些惊恐,就是没有女人该有的羞怯。
夏淳沣露出一抹讪笑,“倒是机敏了不少。”
“托你的福。”说着,莫芊桃便从床上起身,准备去摘菜做晚饭。
夏淳沣看着她越发消瘦的背影,心中有些堵涩,可唇上还残留的余温,让他内心燥热不已。
夏淳沣大有留下来蹭晚饭的意思,只两人一项吃得清淡,他便去别家买了只烤鸡和烤鱼过来,准备给了两人打打牙祭。
莞姚笑嘻嘻的拿出两个空瓷碗,将鱼和烤鸡装盘,“哟,还是淳沣疼媳妇儿,我也能跟着饱饱口福了。”
夏淳沣暧昧的睇了莫芊桃一眼,“如今疼媳妇的夫君可不多了。”
莫芊桃扯了根鸡腿分给你莞姚,之后冲夏淳沣挤出僵硬的笑脸,“是呢,我得多幸运呀。”
夏淳沣露出坏笑,并迅速抢走她准备送入口中的鸡腿,“知足便好。”
莞姚噗嗤一笑,“你两可真逗趣。”
饭后,夏淳沣便让莫芊桃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去。
她并不知今日发生在夏家的小插曲,以为夏淳沣是想领她回家,训词她中午不该对芸卿泼水的事。
“为何要突然接我回去?”
“你既是我的媳妇,自然得跟我回家,怎能一直打搅姚姐?”夏淳沣眉头一挑,带着几分轻佻。
莞姚将桌上的残渣收拾干净,随即离开,“我没关系的,不过说到底是你们夫妻间的事,你们商量好咯。”
莫芊桃目光一斜,不大高兴,语气哀婉道,“我哪儿有家呀。”
“还有,今天中午的事,我不会道歉的,你也别想拉我回去,好和奶娘轮流责备我。”
夏淳沣安抚道,“放心吧。没有的事。”
“可……我不想回去。奶娘不喜欢我。”想到夏莲枝前后两副面孔,莫芊桃心中十分排斥,回去后,若还是一样的结局,又何必重蹈覆辙。
夏淳沣知她心中所想,“收拾东西去吧,一切有我呢。”
一切有你?
她被奶娘修理时,怎不见他维护?
莫芊桃翻了翻眼皮,“说得跟真的一样。”
劝说不动,夏淳沣只能将夏莲枝大闹的事,告知莫芊桃,言语间隐含着失望与痛心,发生这样的事,夏淳沣要比她难受太多。
夏淳沣也是不想再惯夏莲枝脾气,拉着她要统一阵线。
“你不怕气着奶娘呀。”说归说,莫芊桃已经开始动手收拾东西,转念一想,这样便回去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夏淳沣见她停止动作,一脸的纠结,很快便猜到她心中所想,于是便以布匹珠钗诱惑,成功将她拐回了家。
夜风习习,送走了晌午的闷热,丝丝的凉爽带着阵阵花香,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两人回来时,夏莲枝正苦着脸,坐在院门口发呆。见两肩挨着肩出现,夏莲枝原本阴郁的神态,顿时变得一脸愕然,但很快被嘴角勾起的笑意,一扫而空。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说着夏莲枝又再红了眼眶。
莫芊桃不明白她这说来就来的眼泪,是因为夏淳沣回来了,还是掺杂了博取同情的原因。
“奶娘。”
出于礼貌她还是唤了夏莲枝一声。
“嗳,好孩子。”夏莲枝来回看了两人一眼,“可吃过晚饭了?”
夏莲枝想起还放在灶膛上,热有余温的饭菜,她自己一口都没有动过。
夏淳沣神情淡漠,“我们吃过了。”说完,他便准备给莫芊桃烧洗澡水。
厅堂内只剩下婆媳两人,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既然都回来了,何不大度一点,这是莫芊桃唯一的想法。
“出去了数日,过得不太好吧,看你都瘦了。”说着,夏莲枝摸了摸她的手,犹如初见那般平易近人。
莫芊桃正想道谢,又听夏莲枝讥笑一声,“闻着你身上这股味儿,也知你必定过得不好,也是,又不是自己家,怎能舒心如意的。”
这是几个意思?
夏莲枝一席话夹枪带棒的,若不是之前发生过争吵,莫芊桃也只当她是在关心晚辈而已,如今听来却觉得刺耳得很。
莫芊桃在心里冷笑一下,与她周旋,“让奶娘操心了,是我的错。可我这身的味道,那是发家致富的气味,更是劳动人民的气味。”
夏莲枝嘴角抽了抽,全当她是在风言风语。
回到久违的卧房,里面均是自己熟悉的摆件,还有冒着热气的大木桶,雾气氤氲,隐隐能看见里头洒满了花瓣,莫芊桃点点头,对夏淳沣的表现十分满意。
这些都是她与夏淳沣争取得来的,算是回家的交换条件吧。
她试了试水温,便褪下衣裳,进去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
雾色迷蒙,露珠莹润。
一缕浅浅黄色的光线,透过厚厚的云层以及尘雾,如同纱布一般影影倬倬的若隐若现。
莫芊桃起身时,夏淳沣在床上睡得正酣,她本不想惊动他,怎知一推开房门,他便醒了,睁着一双幽深的眸子看着她,“你要去何处?”
莫芊桃略带歉意的看了他一眼,“我要去卖猪肉了。”
“和莞姚姐?”夏淳沣顿时睡意全无,他掀开被子那架势是要帮忙的样子。
“是的,我先不跟你说了,一会儿姚姐等着急了。”说完,莫芊桃便匆匆离开了。
夏莲枝亦有早起的习惯,眼看着莫芊桃的身影从前院消失,心里充满了怀疑。
待夏淳沣起身后,她便开始试探。
“桃儿呢?怎的不见她?我给她煲了乌鸡汤补身子呢。”她假意四处张望。
夏淳沣拿着小铲子,正准备去山里挖些野生的田七,“她天未亮便出去了,兴许到了晌午才会回来。”
“她这是出去作甚?”
“许是帮忙姚姐去了。”夏淳沣丢下一句话,也朝山里去了。
见他这般不上心,夏莲枝也不好说深了。
曲南县城。
眼看便要过端午了,今日的县城,似乎尤其热闹,不算窄小的马路上,成群结队的群人,就连骑马的商人,都不得不来行走。
“卖包子咯——新鲜的包子——”
莫芊桃站在猪肉档前,远远看着对面热气腾腾的两大笼包子,双眼眨也不眨,就差流口水了,“要不,卖两个包子吃吧。”
莞姚怪嗔的睨了她一眼,笑道,“瞧你那副馋猫样,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