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泰冷冷笑道:“好奴才!早早就死了,倒是便宜他们了!”
陈希却想着在殿外时与丁绍、李墨白分析的那番话,于是问王公公:“不知这王义与王奇都是多大年岁,何时入宫,以前是做什么职司的?”
王公公想了想,说道:“王义大约三十多不到四十的样子,据说是不到十岁就净身入宫了。在前朝时似乎起先在御膳房打杂,后来因汤水做得好,被长庆帝的田皇后要去了坤宁宫,再后来又被田皇后派去重华宫伺候太子。等田家落败,田皇后被赐死,太子出宫失踪,王义就一直在重华宫看空院子,直到皇上临朝。”
“那个王奇呢?”陈希心中已有了推断,但为了周密,还是接着问道。
“王奇才二十多岁,虽说也是前朝时进的宫,但他那时候年纪小,也干不了什么活,一直是在外朝做杂役。但因着两个人是同乡,王义对王奇一直都很照顾。旁人都说,王义怕是想收王奇做义子,好日后给他养老送终。”
陈元泰冷笑道:“没想到长庆帝父子那样的货色还有几个痴心不死的忠仆!我倒是小瞧了他们了!”
忽而他又问道:“当初我不是下旨说,凡是贴身伺候过前朝妃嫔、皇子公主的奴才一律撵出宫去么?为何这种包藏祸心的狗奴才倒留了下来?”
王公公忍着不敢去擦额头上的冷汗,尽量镇静地答道:“皇上圣明,这王义在坤宁宫和重华宫期间都只是在茶房、小厨房伺候,从来不曾进过内殿伺候……”
还有一句王公公没敢说,若是这些都算作是贴身伺候过的,那他这个承乾宫吴妃身边的旧人怕也不能再做风光无限的乾清宫总管太监了。
“去交待皇后一声,”陈元泰吩咐道,“把皇宫里头这种背景可疑的奴才都给我撵出宫去,一个都不许留!”
陈希笑着看了一眼面色发白的王公公,提醒道:“父皇如此一刀切下去,只怕也会误伤了好人……”
陈元泰想着的却是皇后那个浆糊脑袋,这样的事交给她去,谁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皇后身子不好,叫德妃和昭容从旁协助。担任首领太监以上职衔的人都报到我这里来,我亲自过眼!”
连续一个月,宫里都是乱糟糟的,人心浮动。宫女倒还好,因为有满二十五岁就放出宫去的成例,所以没有多少人是在前朝伺候年久的。太监就不一样了,一旦入宫便是终身。况且无论是前朝还是现在,都规定非王爵以上者禁用太监。这原本是为了杜绝民间私自净身的风气,现在倒像是绝了这些出宫太监的活路。
王公公求到陈希这里来,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求着陈希能让皇上给这些太监们安排个出路。
陈希原本想着这些人也算是壮劳力,安排到京畿附近的皇庄上,给他们一口饭吃。陈元泰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但邓竑却是半笑着坚决地反对。
他的那一百亩庄田刚刚筹集完毕,播了头茬种子下去,最是需要人精心侍弄的时候。这些宫里的太监只会伺候人的功夫,哪里会伺候庄稼?一个不小心,便要坏了他的大事。
陈元泰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妨碍了这件大事,便大笔一挥,将这几百名太监全都扔到了太平苑去。
宫里的事情解决了,林琅那边抓捕市井造谣者的差事却没什么进展。一来因着茶楼酒肆这样的地方流动性太大,你说一句我说一句,谁是造谣生事的,谁是推波助澜的,连店家也很难记得清楚。
二来街谈巷议本就青睐宫廷里的新闻,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传出,有哪个会不想插上一句,说上一嘴?
林琅自觉差事没办好,不如陈希办得漂亮,在乾清宫跪地请罪。陈元泰也没说什么,只叫他以后用心办差。
倒是李墨白给林琅出了个促狭的主意,让人撺掇着宁陵伯年轻的继室去抓他养在翠鸟胡同的外室。
那外室原是倚翠阁的头牌红姑,人长得漂亮不说,青楼里混出来的姑娘嘴皮子功夫岂会差了?直接把宁陵伯摁回屋里去,自己在胡同口与宁陵伯夫人和一众婆子丫鬟来了个舌战群儒,直把围观的人看得津津有味,只恨胡同里没个卖瓜子、递热毛巾把子的茶博士。
这件事在京城里闹了几天,后来刑部刘侍郎府上的三公子又因为捧戏子跟武定伯府的二公子争风吃醋,两个人最后直接带着小厮们在戏班大打出手,回家后又被各自的父亲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
京城里的人们因着这一个月来精彩不断的豪门戏码,也逐渐淡忘了太和殿焚毁一事。
中秋各家互相送节礼,节日当天又进宫庆贺,把杜明心忙得在家里歇了三天才缓过劲来。
这一天陈希下衙回来得早,换了衣裳见儿子还在睡着,便拉了杜明心去后面园子里走走。
“你这样天天躺着、坐着,仔细身子越歇越没劲儿!”
杜明心笑道:“你哪个眼睛看见我躺着、坐着了?家里头乱七八糟地一堆事,不过是我想着趁你上衙的工夫都理清楚,等你回来了就专心陪着你。要不然,你且见我忙着呢!”
陈希低头吻了吻她的鬓发,笑道:“我知道我的娘子最是贴心……”
“你放老实点!”杜明心轻轻地推了推他,心里却如洒了蜜一样甜。“今儿安国公府送来了一张帖子,说是长孙要在他家城外的庄子里待客,说是他出海回来这么久,还没跟你们这些人聚过。”
陈希耸了耸肩,没所谓地说道:“去呗,邓家酒好,厨子也好,我且去吃他们一顿。”
杜明心笑道:“若是只叫了你一个人去,怎么会把帖子送到我这里来?邓公子明说了还要请了公主、徐妹妹我们这些女眷一同去。”
“你不想去?”陈希低头问她。
杜明心抿唇笑道:“邓公子还没有成亲,谁帮他招待女眷?不过是他那个好妹妹罢了!”
“你要是不想去,我去替你回了便是。”陈希蹙眉道。
杜明心笑道:“不用,现如今我跟邓文娇也好歹算是妯娌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再说了,每次都是她生事在先,我也没在她手里吃过亏,平白地怕她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