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精读着岳清明的给她的《韵风录》起初虽是有些兴致,可是身体虚弱竟然不知不觉的睡在毯子里了。帘外秋山寒雨直到斜月出岫方才停歇,一副秋色水墨,便真如王维诗句中所云:“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岳清明在一旁看完了书,起身看看这景致不由感伤起山河破碎之悲,仰望秋月长叹一口气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山河去不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长安。”然而宋代的气候寒冷,岳清明口中的一口热气,与秋色交融竟然在仲秋时节就生成了一阵寒烟。
“清明!”
岳清明猛然回头发现,原来是小妖精在说梦话,粉嫩的小嘴轻轻合上,似乎等着人去轻轻亲吻一般,面具下面的香思映衬只有女孩才有的晕红。岳清明见得这女子这般模样不由一惊暗自念叨:“思...思?”赶忙去看她的,却又不能去摘面具,只得将脸慢慢靠近,岳清明呼吸中便轻轻闻到了这女孩儿淡淡的却沁人心脾,慑人魂魄的体香,就已然安奈不住。却见这纤弱的身子,直接倒在自己肩上,不由心生怜爱之意,用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
心念道:“这姑娘已然在我这逗留了许多时日,且孤男寡女时日久了定然会出事情”
谁知小妖精睡得死,竟然身体突然颤抖,居然还伴有曼妙的喘息。岳清明的肩膀担者小妖精,却猛觉腿上一股热流传来。原来小妖精不知道做了什么梦,便尿床了。
“喂!我的席子!”岳清明一推,小妖精猛然惊醒,身体痉挛竟然尿得更是彻底,随即又绵软的趴在席子上了。“你这小娘子!这般年纪竟然尿床!”小妖精软软的身子轻轻伏着,撅起粉莹莹的小嘴:“人家不是存心的。”
岳清明道:“谅你也不敢,你大伤未愈尚有性命之忧,多休息以免耽误了性命。”
“嘻嘻,你就吓唬我吧~当我不懂医?我这是大伤缓治,虽然外表肌肤都被你的奇药恢复如初了,但是心肺碎裂,内伤难愈,可能会有终身残疾,但是不会说死就死的!”小妖精傻笑着,似乎残疾在她这里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玩笑话,你的寿数可能会大大折损,今后要多多静养以免内伤复发。”
“哼!反正寿数也不多,我便偏不静养!小娘子我许久未和人动手!今日就拿你练练!”这少女甚是灵巧,岳清明竟然未及反应,一拳奔着心口就来,小妖精力气极小,但是速度甚快身姿柔软,将如筷子一般纤细的美腿正搭在岳清明肩上,岳清明脚下生风,使出御风步来,将招式化解道:“你这丫头,好生刁蛮!”但论迅捷江湖无人可比岳清明,小妖精腿未落下,就见岳清明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将她顶在墙上。
岳清明同她面具相碰,不禁一怔,看着这少女秋水般的眸子,单薄的嘴唇,吹弹可破的雪肤心道:“这女孩,和香思好像!可是香思又怎如她这般活泼任性。”
小妖精更是痴醉了,她的玉腿搭在这男子的身上,少女情欲与矜持心态交融激荡,见得倾慕之人却只得四肢绵软,昏昏沉沉道:“我我,我好闻吗?”这几天或许是伤情严重,小妖精还是穿着自己的紧身黑色薄纱衣服,凹凸有致又纤细若幼女的身材令男子怎生把持,更何况是那摄魂而来的处子香气。岳清明一手抬着她的瘦腿,见得如此女儿恨不能顷刻便吻在她的唇上,他便伸出手来要摘掉小妖精的面具,小妖精几欲从了,却又从腰间拿出发簪来,直接扎在极嫩的喉咙上,顿时鲜血流出,惊醒岳清明。索性这簪子钝了些,不然小妖精便香消玉殒了。
“姓岳的!我和你说过,你要是擅自摘下的我面具,我当即就死在你面前!我说到做到!”
岳清明猛地一惊,心思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女孩儿虽活泼,但是也不可辜负。况且本就出自侠义对她,怎可乘人之危,何况本非心中所爱。”随即退开三尺,长揖道:“岳清明,色胆包天,乱了礼数,给姑娘赔礼了。”
“喂!我,我吓你的,你干嘛!我,我,脖子好痛的!”小妖精道。
岳清明转身离开,从偏阁中拿回一身男子衣物道:“寒舍简陋,只有这些旧物,是我少年所穿,似乎合适姑娘尺寸,只是肥大许多还望莫怪。”岳清明将衣物放在榻上,转身便走了。
香思心中一蹙,道:“干嘛,显得这般...生分。”见得岳清明在庐外对着空山秋雨,弹着瑶琴,心中暗自失落,将衣物换好,血迹擦干,缓步走向屋外道:“怎嘛,生我气啦?我卖萌给你看可好?”香思双手挽着岳清明胳膊,做金鱼模样,甚是可爱。
岳清明轻轻推开小妖精的手,又退出三尺道:“姑娘,莫怪,男女有别,你伤势已然好了大半,寒舍便不多做久留了。请。”
“你,你赶我走?”小妖精神情失落冷笑了一下:“呵,对,我走,我不过是你捡来的一个小乞丐,无亲无故的你干嘛管我啊!”她神色暗淡,心中不知悲喜,怎想得岳清明竟然是如此决绝之人,见他端坐弹琴,声音平静,无丝毫挽留之意,心中悲伤,缓步走进大雨,惊雷一声,泪雨混杂,暗淡走出院落,同被遗弃了一般,香思心中不知如何岳清明如此对她,若是小妖精自然会伤心,若是香思自己却放心了下来,但悲意涌上心口,踏着打湿了的秋叶呢喃道: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小妖精的身姿渐远,岳清明的琴声也越发凌乱,急弦狂奏,久久不歇。他二人的相遇就像是林升和香思心灵的邂逅,虽然是百般相配,但总逃不开现实的失意,毕竟命运最爱戏弄的就是这般落魄失意的人。
几日相处,岳清明自然也不由神伤起来,他只道这姑娘虽然来历不明,却也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古灵精怪的性子也讨人喜欢,自然也暗自唏嘘了起来,却又想起书院久未回去,必然有异,就也赶忙摘下面具,奔书院去了。
回到城下,夜幕初至,临安百姓不如以往一般祥和安静,却变得有些不自然,岳清明做回了林升,自然也多了些俗人气息,本想在钱塘门外的阳春面铺子吃一口便宜的汤面,在吃食摊子上揪住小二便问:“兄弟,这临安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大伙都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一个走江湖的侠客,宝剑拍在桌子上道:“哼!鸟皇帝,金人来了一个太子,说要在我们这长住个一年半载。但条件是掘了贾宜人墓啊!和给韩常那个汉奸建庙啊!”
林升道:“敌国送来质子,这是要休止兵戈的意思,怎么会人心惶惶?这条件有何玄机!”
“我看你年轻,肯定是不知道当年奸贼秦桧把岳爷爷害死在风波亭,好心的狱卒隗顺冒着生命危险,将岳爷爷的遗体背负出城,埋葬在钱塘门外九曲丛祠的螺蛳壳堆里,并以岳爷爷常佩的玉环陪葬,上种两棵橘树为标记,墓碑上写有:“贾宜人墓”四字。那,那贾宜人墓,正是,正是岳爷爷的坟啊!”这侠客暗自长叹。
林升听罢双拳紧握,一掌拍在桌上,挺身就奔着九曲丛祠跑了却见的数百乡民,各持木棒,堵在两棵橘子树下,与几十名官兵和一种和尚斗着。原来这些人便是要来拆墓的,而这些和尚便是要给韩常在原址上建庙的主持。
但见一个老和尚道:“各位施主不要执迷不悟了!你们贡岳飞能有什么好处!他又不是佛祖,本身就是参不透佛法的人,贡他只会给你们带来祸患!”
一个大汉,裋褐布衣一个石头给老和尚砸了一个踉跄:“岳爷爷保境安民,造福百姓,没了他我们都得死在金人的屠刀下!乡亲们贡他是咱们敬他!哪里要得什么好处!”
一个老汉缕缕胡子道:“老禅师,你出家之前,难道咳咳咳,父母没教过你汉人所信仰的东西吗?”
小和尚笑道:“呵呵呵,老头儿,真会说笑,你们汉人也有信奉的东西?”
老头大怒道:“天有天道,地有先祖,我们汉人便是敬天法祖的民族,小和尚,莫不是你信了释家,便忘了我们本家了?”
小和尚无言以对,看看老和尚的蠢样,便也不乱说了。
林升正好赶到,看见此等状况,不知该不该出手,可是又事关岳爷爷的陵寝,哪里能松懈分毫,便用轻功飞到树上在远处细细观望。岳清明的轻功冠绝江湖,他飞起后缓缓落下,足尖请踏着秋叶,怎想这参天大树上竟然有一位白衣剑客,身着直裰,但看他也只将树叶踩低一点,可见其并非泛泛,林升正欲打量,便听得剑客道:“哦?林兄弟!”
“辛兄!”林升大惊,怎想得是辛弃疾在此。
辛弃疾看了看林升的轻功自愧不如道:“看样子,当称岳兄弟才是。”
“哈哈,辛兄好眼力,久在江湖隐姓,辛兄是少有能认出我的人啊!”林升道。
“并非我眼力过人,实则呼延兄颇有见识,若非他与我言明,我当真认为林兄弟是一个落魄书生了!”辛弃疾道。
林升与呼延午为刎颈之交,呼延午知晓林升身份也是在数日前醉月楼才看出些端倪,他竟然与辛弃疾说了,可见呼延午对此人的认可,林升道:“哈哈,还是大哥不同凡响,辛兄不知这边作何状况?”
辛弃疾道:“当兵的明面上是听那奸臣汤思退和秦埙的,奉命来掘岳爷爷坟,实则都对岳爷爷无比敬仰,哪里原意动手,反倒是这些和尚为了要韩常庙的香火钱,催的凶!所以这些当兵不过是奉命来凑热闹的,而这些和尚不是老乡的对手不敢强拆,呼延兄托我来查看情况,这里一连三天都没发生什么大事,看样子今天这群和尚也该收拾,收拾走了。”
林升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如此便要多谢辛兄照应了。”
“哎,这倒无妨,呼延兄近几日已然联系好了丐帮人手,一旦朝廷有更大动作,江湖各路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
林升神色严肃道:“没什么只是,江湖人士阻止的了一时,不能拦朝廷一辈子,除非将民意上达天听,否则终是无用之功啊。”
辛弃疾道:“正是此理,可是还需要从长计议,今日时辰已晚,你我不妨先回去等明日再来。”
林升的的神色一直凝重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却也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告辞了。”
二人作别,各用轻功飞了去。
林升的心情沉重万分,旁人无法等同,因为岳清明的生父便是岳飞,他便是当年岳亥怀中那个叫做岳朗的婴孩,只是当年秦桧党派猖獗,若是以岳朗之名断然是不会活到此时,于是便换了姓名,被皇帝偷偷安排在了太学院读书,后来无意间得知自己身世,便才有了今日的化身侠盗的岳清明,而清明不过是岳朗的字,取月光清晰明亮之意。而他眉宇间那清朗之风,也和他的名字相称;不过面对此等事情,谁的眉目又能清朗起来呢?
林升心中焦虑,生父的陵墓要被人掘了,自己却不能做什么,自然暗自神伤,便闲步游荡了起来,月影昏暗,街市上的朱灯烛火,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更让人神伤的东西,一个孤儿看着一群陌生的脸又能说些什么呢?只好将自己拎起酒来,便喝便走躲进了一处灯火阑珊的地方;却感得,西风紧切,入骨难安,见得高阁门楣,画楼雕栋,黄花孤院,万朵红花纷纷落下,每一瓣都夹杂着无限的哀愁。
林升衔起一片花来,道:“木笔花...”又拿起酒壶,喝了下去;原来他醉眼朦胧中,竟然走到了香思的住处。房中残烛影乱,香思正换去脏衣服,速来怕冷的她穿起长袄来,披开过腰长发,懒倚秀床正用手中的针线,绣着一对鸳鸯,汉绣传神,正回针刺到双飞之处,不由得想起岳清明来,心口悸动,刺破了玉指...她听得院外脚步不由的挑起灯笼出去查看:“岳...大!”欲言又止;却见得林升路过。
林升见得香思不由一惊,怎想竟然走到了香思这里,却也神色平淡,静静的望着香思。
香思见得林升心中一惊:“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提着灯笼,不禁轻叹,便又转身回房,如陌路人一般,听得酒壶落地,林升靠在香思的院门之外醉醺醺的坐在地上,靠着香思那孤冷的院墙便睡着了。香思见得此景看赶忙拿起林升的手来,看见那日救她时被自己划破的伤口甚大,至今没有痊愈生出恻隐之心道:“傻子...”一滴清泪自然留下,赶忙回到房中,拿出棉被来轻轻盖在昏睡的林升身上,看了看林升道:“他素来豁达,定是遇见什么大事才如此”
却听得林升梦话道:“爹...孩儿...不肖”
香思一惊:“爹?他从未说过!”
却见林升熟睡了去,香思摇了摇头便又回房去了。
次日晨曦林升苏醒时,方才发现他身上的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