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伸出食指,逼出一滴精血,在虚空中点画出了一个古老的符咒,手往绿娆方向一点,低声道:“去!”
血色符咒没入她的体内,瞬间压制住了她身上的大部分的噬心、刺骨之痛,她似有所感的抬头往少年所在方向看去,可哪有半个身影啊!
血色符咒进入她体内的瞬间,少年就受到巨大的反噬,一下子坠落下去,落在了小巷内,狂吐混杂着碎肉的鲜血,他翻了一个身,躺在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愉悦的一笑:这算是第一次违背天道旨意吧,呵呵……
香花楼——
慕华一少感受到吸力褪去后,重重的舒了一口气,乘着箜羽公主还未醒来,离开了客房。
对于如此大的动静都不能惊醒她,慕华一少只想说,其中原因,只怕沐卿殁一人知晓了。
沐卿殁回了香花楼,先去看了箜羽公主,她仍然在熟睡。
她好像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扬,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他俯身,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转身出去了。
走廊的尽头,慕华一少懒洋洋的躺在窗台上,背靠镂空花雕的窗框上,望着外面喧闹的街道。
沐卿殁一出来,便看见他在那儿,神色慵懒。
“我总是会怕自己忘记很多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像一个疯子一样,去挑战最恐怖的事情,在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只要触动曾经感到害怕的事情,就会想起忘记的很多事情。”
沐卿殁还未朝他走去,他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话响起。
他静静的看着慕华一少,不语。
“你觉得这个记忆开关,好玩吗?”慕华一少偏过头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问道。
沐卿殁走过来,神色淡淡道:“还不错。”
慕华一少嗤笑:“是还不错,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想整你多少次,结果次次失败!”
“彼此。”
慕华一少被逗乐了,“哈哈哈……是彼此……哈哈哈……”
待他笑够了,正色道:“今日之事,多亏了你出手,小公子我欠你一个人情。”
沐卿殁颔首。
“往后这件事麻烦你的地方还有很多,反正你也是个不怕死的,小公子我就心安理得的拜托你了。”慕华一少笑的开怀,似乎在于沐卿殁斗智斗勇中,终于扳回了一局。
“嗯。”
“呦!”慕华一少跳下窗台,笑吟吟的打量着他,就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沐卿殁面无表情。
“你不是嫡长三公子吧!?”
沐卿殁:“……”
“他可没有你这么好说话。”慕华一少摸着下巴,回忆道。
“照顾好她。”
丢下这一句话,沐卿殁离开了。
看着他消失的身影,慕华一少蹙起眉,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慕华一少沉思片刻,转身去了箜羽公主的房间。
他刚一到客房里,便看到梨白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箜羽公主。
“你没事?”
慕华一少的神色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语气难掩惊讶之意。
梨白转过身来,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怎么了?”
梨白摇了摇头,转过身看着箜羽公主安详的睡颜道:“照顾好她。”
慕华一少一惊,还未开口,梨白的身影就消失了。
他眉头不自觉的紧皱,今天是第二个人对他说照顾好她了。
莫不是真的有什么要发生了?
慕华一少走到窗边的书桌旁坐下,闭目沉思。
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每一件都在脑海中回放,仔细找出其中的不合理处,可是他发现唯一不合理处,就是在梨白与沐卿殁身上,他们两个一定是在某一件事达成了共识,而能让他们达成共识的缘由,只有一个箜羽公主了。
但反复想想,又不对,箜羽公主就在这儿,一点儿事情也没有,那只有一个箜檠太子了!
慕华一少睁开眼睛,面色凝重。
若真是箜檠太子的事情,那他就算是插手,也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好好照顾好箜羽公主。
但数月后,发生的一件事,让慕华一少震惊的同时,也暗自后悔,他当初为什么没有追问到底。
小巷宅院内——
自那一日,箜檠太子与绿娆相拥梨花树下后,二人就如同凡人夫妻生活了。
焚玉虽不同意毁约,但箜檠太子心里想过了,绿娆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寿命不过百年,而他只想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故他会与绿娆共赴黄泉。
不过在这儿之前,他也知道他身为箜檠太子的责任,他一定会先等天翎族出现下一任箜檠太子,才会去陪绿娆。
绿娆将做好的晚膳摆好,走到院子里,唤道:“相公,吃饭了。”
箜檠太子转过身来,温柔的笑着走向她。
绿娆挽起他的手,低眉浅笑。
“阿娆笑起来真好看。”
绿娆的脸一红,娇羞道:“比不上相公笑起来倾世绝色。”
“呵呵……那是自然。”箜檠太子乐得直笑,果然是在心爱之人面前也不懂得谦虚啊!
绿娆明媚一笑:“可相公笑的再好看,也只是绿娆一个人的相公。”
“嗯。”箜檠太子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阿娆能有如此觉悟,相公很欣慰啊!”
绿娆被他逗得止不住的发笑,他看着绿娆开心的笑容,趁她不注意,在她脸上落下一吻,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到饭桌旁坐下。
绿娆笑笑,坐到了他旁边,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片莲藕,“相公尝尝看。”
箜檠太子夹起来,大口往嘴里送,刚一咬下,他就愣住了。
很熟悉的味道又很陌生的味道,就好像在某一个时空,他也曾吃过同味道的食物。
绿娆见他微妙的表情变化,露出一个怀念又心满意足的笑容。
再夹起一块红烧肉,给他放在了碗里,对他温情一笑。
箜檠太子心里有何尝不满足呢?!
佳人相伴,享尽人生乐事,不就是他所想的吗?
他给绿娆也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的碗里。
绿娆端起碗,小口的吃着,时不时冲他一笑。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幅画面,让他一怔。
绿娆满颗心都放在箜檠太子的身上,见他神色稍有不对,就立即放下碗筷,抓住他的手,柔声问道:“相公怎么了?菜不合胃口吗?”
其实绿娆知道箜檠太子是仙,本不用吃这些五谷杂粮,都是为了她,为了和她体会做一对凡尘情侣之间的温馨生活,又怎么会觉得饭菜不合胃口呢?
箜檠太子摇摇头,忍不住蹙眉道:“刚刚我好像看到另一个人也这样坐在那儿,对着我笑过,但我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只看见他身上似乎绣有梨花。”
绿娆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深色,随后她温柔的笑道:“相公是看花眼了吧?别忘了,当初我可是穿着一身绿衣裙,上面还有我亲手绣的白色梨花呢!”
箜檠太子点点头,微微垂眸,掩去眼中的疑惑之色。
那人穿的是白色衣服,绣的梨花图案是亮色的白,与绿娆的绿裙白花是不一样的就连身形也是差了很多,绿娆坐起来,没有那人高。
箜檠太子觉得奇怪,明明是瞬间闪过的画面,可他就好像是深深烙印在脑海中了,一回忆,所有的细节都能注意到。
绿娆见他神色不似先前般明朗,就知道他心里没有真的信,甚至心里有了疙瘩,但是这不影响她与他之间的感情,这一世,他注定是属于她一人的。
两个人相顾无言的吃完了晚膳,箜檠太子去了院子里,站在梨花树下,抬头望着飘洒的白色梨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绿娆将房间收拾了一番,见天色已黑,而箜檠太子还站在梨花树下,保持着原状,她的眼神有着细微的变化,但她仍勾唇一笑,走到了院子里,从他身后环抱住他,把头靠在他的背上,轻声问道:“相公可是在烦心什么?”
箜檠太子被她抱住了,都没有从冥想中惊醒过来,待她一开口,箜檠太子方才惊觉到她的出现,以及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又想了一些无稽之谈。
“我在想,我的阿娆就像是这梨花,娇嫩、白洁,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箜檠太子转过身,回抱住她的腰肢。
绿娆注视他如往常般深情温柔的双眸,嫣然一笑:“相公,可真爱梨花。”
箜檠太子笑笑,“世间百花,不知怎的,就这梨花最入我眼。”
绿娆点头,不做声。
箜檠太子勾了勾她的小鼻子,“不过,世间万人,我最爱当属阿娆。”
阿娆,我最爱的的就是你了。
阿娆,世间百花,唯牡丹花,与你最配,明媚、娇艳、绚丽。
阿娆,我最爱白牡丹……
绿娆笑着,把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低下头,两个人头抵头,垂着眸,看不清彼此的眼神变化。
相公啊!你最爱阿娆,却更爱另一人啊!
相公啊!你最爱白牡丹,却更爱白梨花啊!
相公啊!你有最爱,也有更爱,却没有唯爱啊!
可阿娆还是心甘情愿的爱着你,愿被你温柔宠溺的爱着啊!
“世间美男子万千,阿娆也唯爱相公一人。”
箜檠太子吻了吻她的侧脸,“夜深了,休息吧。”
绿娆放开了他,改挽着他的手。
箜檠太子的心里知道,他再爱绿娆,与绿娆爱他的程度,是不一样的,他只能最爱她,却不能唯爱她一人。
让他心里更为苦恼的一点是,先前他竟会想,或许原本应该陪伴在他身边的是另一个人,而非绿娆。
哪怕是他控制住自己不去想,可这一个念头,就像是不受控制似得,总会自己突然冒出来,然后让他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
夜深人静,安静的宅院内,时不时的传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啊!”
一个浑身冒着黑雾的男子,双目赤红,抱头打滚。
男子的身体一寸寸的裂开,流出黑色的血液,散发出阵阵恶臭。
“啊!”
他感觉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刀一刀的宰割,不给他一个痛快,总是变着法的让他更痛不欲生。
身上的疼痛,他已经麻木了,唯独脑海中的剧痛,真的要把他逼疯了。
男子挣扎着爬起来,头对准墙,一个劲的撞去,撞得头破血流,他都没有停下,仿佛他撞得越狠,脑海中的剧痛就能减轻一分。
“相公!”绿娆冲进来,想要拦住他,却从他的身体直直的穿过看,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神色恍惚了一会儿,方才满目痛苦的看向男子。
不,他现在已经看不出人样了,他像一滩污泥蜷缩着躺在地上,头还在轻微的砸着地板,痛苦的呻吟低不可闻。
“相公!”绿娆再也没有办法看着他如此痛苦,如此狼狈不堪,扑了过去。
闺房内的红幔帐内,满头大汗的绿娆从床上惊醒,瞬间翻身坐起,朝睡在她身边的箜檠太子看过去,当即就用手紧紧捂住自己忍不住要痛呼的声音。
箜檠太子的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般的黑线,而他双目无神的睁大眼睛,赤红的眼睛,与她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绿娆慌乱的跨过他,下了床,匆匆穿上了鞋子,跑到梳妆台前,从后面按下一个开关,梳妆台慢慢向左移动,出现了一个暗格。
她将暗格打开,里面放着一朵金色的曼珠沙华,她小心翼翼的取出曼珠沙华,跑到床边,将花朵放于他的眉心处,再从枕头下掏出一把匕首,一匕首刺进她的心口,将心头血滴在了花心里。
金色曼珠沙华瞬间光芒万丈,将箜檠太子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形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巨大曼珠沙华,立于大床上。
绿娆见此,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无力的倒在了床边,痴痴的看着金色曼珠沙华。
香花楼——
“慕哥,沐花节过了吗?”箜羽公主坐在床上,有些小可怜的望着他。
慕华一少给她剥了一个金桔,给她往嘴里塞了一瓣,安抚道:“这一次过了,没关系,明年又有了,下一次慕哥一定早早的陪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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