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澜望了望天,天色已暗,只剩西天尽头,还剩一抹暗黄。
大街上,一排排店铺,纷纷亮起了灯盏,街面上的吆喝声渐渐消失,慢慢转成混乱的嘈杂声。
夜色降临,意味着夜市也随之来临。
燕澜望着街上越来越多的行人,暗自笑道:“这一块区域,倒也特别,落云城内,在很多荒偏之地,应该拥有不少类似的区域,大多住着修为低下的修士,或者毫无修为的凡人。”
“这块区域,强者也不愿降临,只有一些不强不弱的修士,居住于此,久而久之,成为这一代的主宰。高高在上久了,本性也就流露,骄横霸道、蛮不讲理,也便无所顾忌。”
燕澜走了几步,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巷子很窄,大概也就小半丈宽,勉强容四人并排而行。
初入巷子,还能看到一些灯火。越往里走,越是黑暗无光,好似居住于此的人们,贫穷到连火烛都点亮不起。
燕澜灵识一扫,发现这一带的建筑内,根本就没人居住。若要说有,那便是几户破旧的屋子内,住了一些衣衫褴褛的人,他们大概是买不起任何东西,不愿去街上游荡,早早地和衣睡下。
“我自幼遭遇欺辱,本以为可悲可怜,没想到这世间,还有比我更可悯可怜之人。我至少衣食无忧,有家族庇佑。可是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若不是这些荒废的旧屋,他们恐怕要以地为枕,以天为帐,或许不知在哪个夜晚,便一睡不醒,永离人世。”
燕澜的脚步,更为迟缓。他的目光,出现悲悯。
“不对,他们绝不多数人,乃是少壮之躯。有力有手,不求大富大贵,但若肯勤劳出力,定不会落到这般境地。他们是懒惰,是好逸恶劳……”
“嗯?竟有许多幼童。蜷缩在猪圈狗笼之中,难道……难道这些身强体壮的汉子,就靠这些幼弱的孩童,乞讨为生,然后供他们吃喝玩乐,供他们挥霍无度?”
燕澜收起悲悯目光,眼神中,流露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鄙弃,甚至,还迸发出一丝愤怒。
“连幼童。都知乞讨为生,有些人,却只知享受,比之乞讨,更为不齿。”
燕澜深吸口气,收敛灵识,前方百丈处,便是李衣与李裳的家。
燕澜的灵识,扫进了李衣的屋内。
“娘,来吃药。喝了药,才有力气吃东西!”
李裳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药,站到一名脸色苍白的妇人床前,李衣则吃力地将妇人扶起。
“衣儿。裳儿……咳咳……是娘连累了你们。娘早就想一走了之,可是又舍不得你们俩……咳咳……”
妇人嘴唇干瘪,毫无血色,有气无力地说道,她的眼瞳之中,满是悲戚。满是不舍,满是无助。
李衣轻轻拍了拍妇人后背,强颜笑道:“娘,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和妹妹很快就长大了,到时就能照顾你,不用娘操心。来,娘先把药喝了,今天我和妹妹讨到了好多灵石,买了两大盘香喷喷的肉,娘喝完药,必须得尝尝。”
李裳克制住双眸中的泪水,点头笑道:“嗯嗯,是的,有个大哥哥,对我们很好,给了我们很多好东西。”
妇人好似突然有了力气,连忙望着李衣,瞪眼憔悴道:“衣儿,实话告诉娘,你是不是又去偷人家的东西了?咳咳……娘告诉你多少次,我们宁可饿死,也不要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咳咳……你是男儿,男儿要顶天立地,要正大光明,以后才能坦坦荡荡地站出去……咳咳咳……”
李衣连忙拍着妇人的后背,急道:“娘,衣儿没有偷,这……这确实是一个大哥哥送的。衣儿谨记娘亲教诲,不偷不盗,哪怕乞讨,得来每一样东西,都是正大光明。”
李裳泪水终于滚落下来,连忙道:“娘,哥哥说的是实话,他真没偷东西。娘你放心,有我看着哥哥,他不敢偷东西。”
妇人微微松了口气,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好,娘喝药,尝尝你们买来的肉。”
李衣笑了笑,连忙接过药碗,给妇人缓缓喝了下去。
李裳则是一蹦一跳,从李衣叠起的衣服内,掏出两个黄油纸包裹,然后捧到妇人床前,缓缓打开。
顿时,一股浓郁的肉香,弥漫在破败的屋内。那一瞬间,整个屋子,都仿佛油光锃亮的许多。
妇人望着黄油纸包着的肉,两行浊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娘,你怎么哭了,来吃肉肉,很好吃的,热乎乎的!”
李裳用筷子夹起一块肉,送到妇人嘴边。
妇人宠溺地望了李裳一眼,笑道:“裳儿,衣儿,你们先吃吧,娘看着你们吃,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李衣嬉笑着说:“娘,你还跟我们客气什么,来,一起吃……”
燕澜望着这一幕,原本轻盈的步履,蓦然沉重许多。
“娘告诉你多少次,我们宁可饿死,也不要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你是男儿,男儿要顶天立地,要正大光明,以后才能坦坦荡荡地站出去……”
燕澜脑海之中,浮现出妇人说的这两句话,心神之内,忽然漾起一抹悲凄。
“娘亲,多么美妙的称呼,可我的娘亲,我的母亲,她在哪里?我小的时候,也多么渴望,能偎依在母亲身边,犯了错,母亲会教训我;有了进步,母亲会表扬我;在受到欺负的时候,母亲会站出来保护我……”
燕澜深吸口气,微微笑了笑,在他看来,李衣与李裳,也拥有他无法企及的幸福。
此时,那名当铺掌柜,正鬼鬼祟祟地躲藏在李衣家的窗外,隔着破纸敷贴的窗户,偷瞄着屋内的状况。
“奇怪,李衣这小子,今天到底撞到了哪路财神,居然得到一块极品人灵石。我看他衣服鼓起,想必衣衫之内,还有不少极品人灵石。啧啧,真是天降横财,就算弄死这小子,也没人会把我怎么样。卑贱的生命,谁会去在乎?”
当铺掌柜幽幽一笑,便是站起,推开李衣家破败的屋门,跨过门槛,走进屋内。
燕澜没有急着走进李衣家,而是悄无声息地站在李衣家门口,眯着眼睛,望着屋内。
当铺掌柜一进屋子,竟是吼道:“小杂种,敢偷我灵石,赶紧交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