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是真的!”欧文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根本接受不了如此残酷的事实,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梅可内大叔?你不是梅可内大叔!啊--”欧文大叫一声,转身向后面跑去。
“欧文--”苏菲娅公主追了上去。
其他三个孩子也想追上去,被法师拦住了,他对他们说:“让他冷静一会吧。”
“雷、雷古诺。”苍老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风烛残年的帕特宁呼唤着好友,“这些、孩子……”
“别说了,我明白,这些孩子就交给我吧。”雷古诺来到好友身边,坐了下来。其他三名孩子也懂事地坐在他们身边。
“真的、好怀念,那青春、那活力。”圣骑士吃力地将头转向欧文和苏菲娅跑去的方向,只见欧文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苏菲娅轻拍他的肩膀,被欧文一手甩开。
“你的生命、青春与活力,他将替你活下去了。”法师眼见好友的生命正一秒一秒地消弥在风中,与其说他在安慰临终的好友,不如说他在安慰自己。
苍老的圣骑士缓缓将头转回来:“真的、好怀念、十二年前、与你们并肩作战、的时光。”
“放心吧,不久之后,我们的荣光岁月将在这些孩子身上重现。”
只听到一阵轻垂的马蹄声,一匹老马缓缓地踱了过来。老马来到主人身边,它的两只前蹄先跪下,然后是两只后蹄跪在地上,它的主人向他伸出干枯的手,老马用自己的头与主人的手轻轻触碰。
“菲……利……普……”主人轻唤着老马的名字,透过老马苍老疲惫的双眼,仿佛又看到了当年与这位好搭档征战沙场、叱咤风云的雄姿;当然,老马透过主人的眼睛,也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枯骨般的手悄然下垂,旷野中传来一声马匹凄凉的悲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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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沙城。某监狱。
光明纪元1675年5月14日夜。
“啊--”一声惨叫响彻整层监狱。这一层只关押了一个囚犯。那个可怜的男子被扒光了衣服,绑在木桩上,早已被折磨得不像人形。
行刑的人对此非常专业,在他面前摆满各种刑具,有一半已经被用过,此时行刑者在考虑着,如何在保证囚犯不死的情况下,将剩下的一半刑具再用一遍。此时囚犯有没有什么招供并没有关系,他只想要从这些折磨中获取快感,只要囚犯越痛苦,叫得越凄惨,他就觉得越快乐。没有人会把这种变态的欲望和行刑者身上那套显示其身份的衣服联系起来,然而,两者的确是统一在一个人身上--他是一名带刀主教。
圣光明教十二大国都的一种自己国家独有的特色部队,带刀主教正是圣奥路菲王国的特色部队,这种被武装起来的牧师,可以在神圣的教堂中布施祈福,同样也在严酷的战场里杀人如麻,极善与极恶之间,有时仅仅是隔着一张纸的距离。然而,相对于其恶,带刀主教的善更像是其遮羞布,正如他们所代表的国家,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块巨大的遮羞布而已。
所谓的圣奥路菲王国位于辉煌大陆西侧,首都圣西撒港与圣教皇岛隔海相望,这个国家面积不大、人口不多,但是却以教会文化兴盛而著称。其实这个国家的本质,在圣光明教社会里已经公开的秘密,说好听点,圣奥路菲王国是与中央教庭最亲近的国家;说难听点(或者真实点),圣奥路菲王国只不过是教皇自治领的傀儡。
圣光明教的教皇有自己的领土--由圣教皇岛、钥匙岛和奥洛帕海上一些小岛组成的教皇自治领;有自己的政权--中央教庭;有自己的人民--居住在教皇自治领上的八万教士和普通居民;有自己的军队--圣殿骑士团。从这一角度来看,所谓的“教皇自治领”实际上是一个以教皇为元首的政教合一的独立国家;然而,从另一方面的意义上来讲,“教皇自治领”又不能被当作一个正常的国家来看待。因为中央教庭要充当调停圣光明教各个国家之间的矛盾的国际警察,所以教皇自治领要一直给予别人一种绝对中立的印象,因此在很多关乎颜面的事情,教皇自治领是不便亲自出面的,因此他们就采取了一种移花接木的手法介入纠纷。于是,圣奥路菲王国就因此而诞生。自从国家建立之初,圣奥路菲王国的王族就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象征,国家真正的大权落在当地教会手上。这个国家不仅充当教皇自治领的马前卒,替中央教庭去干很多他们想干而不方便去干的勾当,还是圣光明教社会的最大监狱区。尽管中央教庭也有自己的宗教裁判所,但是不是所有犯人都可以在宗教裁判所里受审或受刑的,一些身份地位较高、拥有一定民望的犯人,不方便在宗教裁判所里用刑或处决,就像被送到圣奥洛菲王国里,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惨遭折磨。而这些刑罚,绝大多数都是由这个国家的特色部队执行的,因此,带刀主教不仅仅是祈福和杀戮的高手,更是酷刑的专家。
这个酷刑专家在眼前剩下的另一半刑具中选了很久,最终选定了一种合适的,他拿起刑具,狞笑着向那囚犯走过去。
“不!不!不!不……”那囚犯本来已经在连续的酷刑之下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是当他发现那行刑者拿来的居然是“那种刑具”时,他被吓了马上清醒了,惊慌失措的囚犯猛烈地挣扎着,他当然非常明白,当那种刑具用到身上时,像“生不如死”之类的词汇已经形相见绌了。
“哇--呀呀呀呀……哇--呀呀呀呀……”囚犯在“那种刑具”下发出恐怖的惨叫。在牢房外站岗的两名士兵被这种声音吓得心惊胆寒。他们是法耶鲁帝国负责接管监狱的士兵,在今天中午,当圣奥路菲的带刀主教将这个囚犯带到这里时,他们两个被赶到了牢房外站岗。这次针对波勒王国的歼灭战中,法耶鲁帝国名义上是跟圣奥路菲联盟,实际上是跟中央教庭联盟,所以他们的上司才会对这种明显不礼貌的行为听之任之。
“我说乔治,他已经受了超过十二个小时的折磨,没吃还没水喝,他受得了吗?”一个士兵问他的同伴。
“那是别人的家事,杰明,咱们别管那么多,”乔治回答道,“听说是他的主人当了叛徒他才会遭那样的罪。”
突然,两名士兵感觉到有一股黑影在悄然快速地接近。只听见“啪”、“啪”两声,杰明和乔治身体一软,晕倒在地上。劫狱者没想过伤人命,只是把他们打昏了;然而里面那位精于行刑之术的教带主教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对囚犯所使用的酷刑激怒了劫狱者,结果被愤怒的劫狱者一刀砍成两截--尽管这位带刀主教很尽责,可是实力相差太远,他和劫狱者之间的战斗仅仅两个回合就结束了。
“唰”地一声,绑住囚犯的绳索被砍断了。囚犯被扶了下来。
“主人--咳、咳、咳……”囚犯意识到有人来救他,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来人后,心情非常激动,他想说话,可是剧烈的痛伤让他说不出话来。
“别说话,咱们先离开这里,我再替你疗伤。”他制止了囚犯将要说的话,然后从死去的带刀主教的尸体上扯下那件教士袍,将囚犯赤条条的身体包裹起来,然后把人扛在肩上往牢房外跑去。
劫狱者扛着囚犯从原路向外跑去,一路上都是被打晕的法耶鲁帝国士兵和圣奥路菲的士兵,真正被杀死的,只有在牢房里亲自动刑的那个带刀主教。当两人刚刚从监狱大门里冲出来时,门口外围突然燃烧起无数只火把,透过火光,劫狱者看到有上百根弩箭对准自己和他肩上的囚犯。劫狱者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留意到,自己要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一百名弩手,还有这些弩手后面的近一百名以近身格斗见长的轻步兵。当然与这两百名士兵相比,最难对付的是站在两百名士兵最前面的一个壮汉,这个壮汉身着战甲,背后挂着披风,两只手搭在被矗立在地面的一把双手巨剑的宽大剑柄上面。虽然背对着火光,看不清是容貌,但劫狱者知道那个人是谁。
“米洛勒斯,没想到你居然安排这么多人来对付我,真是受宠若惊。”劫狱者冷笑一声。
对方高声回答:“如果你不是那么傻回来为了个侍从冒险,也不会中这个圈套。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和你的侍从都不可能离开这里,威廉?马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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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村。
同一时间。
经过两个白天和一个晚上的努力,一百多座坟终于建好了。魔法真是非常方便的东西,否则光靠一个弱不襟风的书呆子和五个小孩,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这些工作。
“欧文、公主。咱们要走了!”站在浮空飞舰舱口前的乔伊卡、卡修斯和雷三人,向仍然站立在坟堆中的欧文和苏菲娅高喊着。
此时,这对男童女童各站在一座墓碑前面,由于两座墓碑是并列而建的,因此两个孩子也是并肩而立。
欧文最后看了看眼前的墓碑,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真的要走了,梅可内大叔。”然后他转向女孩的方向,用自己绑上半条手帕的左手拖住女孩绑上另外半条手帕的右手,轻声说道:“公主殿下,走吧。”
“约翰叔叔,苏菲娅有空会回来看望您的。”一滴滚烫的眼泪从女孩的眼匡中滚出,砸落到草地上。
两名孩子从坟边经过,欧文看到了守卫在他刚刚站立那座墓碑边上不肯离去的那匹老马,他拍一拍老马的脖子,说道:“再见了!菲利普。”
这时传来微弱的马蹄声,只看见远处一匹棕色的马一路慢跑了过去,那马看上去已经瘦得皮包骨了。
“是皮克!它累倒了,可居然还是跟了过来!”苏菲娅惊讶的说。
“它跟菲利普一样,只想一直呆在主人身边。”说完,欧文拉起苏菲娅的手,向浮空飞舰走去。
在舱口前欧文向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村庄挥了挥手:“再见了!我的故乡!”
浮空飞舰徐徐升空,只剩下两匹忠诚的战马孤独地陪伴着自己的骑士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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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沙城。皇宫内。
也是同一时间。
法耶鲁帝国四皇子、法军总指挥官都里斯站陷入沉思。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一旦付诸实施就无法回头,但这不正正是他参与到这场战争中的目的吗?
中央教庭和法耶鲁帝国为了各自的利益,联手发动起这场针对波勒王国的侵略战争。他非常清楚,自己和中央教庭的利益点不同,中央教庭是为了波勒王室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秘密,所以圣殿骑士团在卖力地到处追捕逃跑的公主;但都里斯对此不感兴趣,因此他只将原来潘阿隆达找来的杂牌军再雇佣一次,应付式地帮一下圣殿骑士团而已,而都里斯有自己的目的。
在这场各取所需的游戏之中,能够做到互不干扰,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明天,对了,只要顺利到了明天,目的就达成了。都里斯想到了这里,内心会意地笑了,这此他把眼神转向北方,用只有他自己才听到的声音说:“再见了,我的故乡;再见了,我的哥哥们。”
这时,他的副官,一位王权骑士走了进来,在都里斯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都里斯有脸骤然变得阴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