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是云飞鹤亲自抬走的,他在申家剑炉待了半辈子,大多数弟子都认识,这些尸体中很多都曾喊过他师叔、叔伯,可就因为一条鱼,全都被杀死了。
这些人的死,可能是意外,也可能就是因为鱼,云飞鹤一时半刻并不能看出端倪,所以,尸体他不愿意掩埋。申家剑炉在洛阳城里又不是只有一处宅子,有钱好办事,宅子多的是。
至于说报官,申媚儿没想过,云飞鹤也没想过,打心眼儿里就没装着这根弦儿。
四海八荒的修行宗门,没谁真的缺银子。
为啥不缺银子呢?
因为都干着些不为人知的买卖,包括像蜀山这种名门正派。这些生意大多数都游走在律法的规则之外,所以,修行者的生死,从来都是各安天命。你可以自己去追查,去报仇,但别去做掉脸面的事情,除非你有把握权倾天下,强的让人无话可说。
一栋破旧小宅子的门堂,云飞鹤蹲在一整排的尸体前面,仔仔细细的看,翻过来倒过去的看,然后他发现了三种不同的伤口。
一种是类似禅杖的砸击伤。
一种是丝线般的割裂伤。
还有一种剑伤。
最少有三个杀手。
在这个过程中,有申家剑炉的弟子来找过云飞鹤,告诉他:“青阳驿站的兵役昨晚也被杀了,死因是毒杀,毒源只有田四海这一脉懂如何制作。”
云飞鹤眉头紧锁,昨夜洛阳城落雨,很多线索都被冲刷干净,让整个事件纠缠成一团乱麻,连驿站的兵役都掺和进去了。
思索片刻,云飞鹤道:“跟京兆府沟通一下,先把兵役的死因压一压,剑炉会有表示,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云飞鹤一心求稳,奈何他摊上一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申媚儿可不会在乎那些细节,她需要的是顺顺利利嫁入将军府,嫁给斐惊蛰,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她必须事无巨细,把每个人都考虑到位。
排在首位的便是宫里那位皇太后斐文衾。
皇太后爱吃鱼,所以申媚儿才要舟车劳顿送剑炉火鱼,想着博取斐惊蛰姑姑的开心。
原本这事情并不难查,真要是发动所有的小混混,再加上京兆府的配合,肯定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可难就难在这里了。
除夕夜临近,京兆府自己个儿的事情都要忙不开了,他得保证洛阳城不出事情啊:“您申家剑炉有面子,可您的面子总不是天大的吧,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吧。面子重要,还是乌纱帽重要,京兆府尹分的很清楚。”
再瞧瞧那些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小混混们,一夜之间就翻了天。
沈素素是申媚儿的贴身婢女,带着申家剑炉的弟子跟银子,直接就去找各街各坊的流氓头子。之前就找过一次,所以熟门熟路,可这第一站就吃了闭门羹。
窑水胡同是萧老疤子的地盘,好几个赌坊,全都死死的关着门,虽说天才蒙蒙亮,也不至于啊。
沈素素朝身边摆摆手,立即就有弟子冲上去敲门,对待这些个地痞流氓,申家剑炉可没啥好脾气。
咣咣的砸门声,越砸越响,声音回档在胡同口,余音不绝。
可是不管用大多的力气,就是没人出来,到是把巷子口买油条的大婶儿给砸过来了:“小伙子,别砸了,里面没人,都去医馆了。”
沈素素皱皱眉头:“医馆?”
卖油条的婶儿点点头:“听说昨儿晚上这里的赌坊被人给砸了,还死了一个人,没死的也被打断了手筋脚筋,惨得很。”
沈素素:“死了人?谁死了?”
卖油条的婶儿似乎不太愿意说,然后被沈素素恶狠狠瞪了一眼,赶忙脱口而出:“听说是萧老疤子,我只是听说啊,我可没真的看到。”
沈素素暗骂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用着你们的时候竟然掉链子,走!”
离开窑水胡同,沈素素去了瓦砌坊的三观庙,扒手们全都是鬼精鬼精的妙人儿,消息灵通的很,心眼子也多,打架不成,查个消息还是很在行的。
这次,庙到是进来了,可一样没见着人,地上到是发现了不少血迹,虽然是干了,但是能看出来,这些血很新鲜,绝不会超过一天。
沈素素喊了两声,没人答应:“难不成也被人打了?”
“成心的吗?”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么巧?”
按着心底的名单去寻找,沈素素一圈转下来,只找到一个活着的流氓头子,万寿坊的秦淮,秦老四,这人似乎也是刚得了消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里庆幸:“幸好自己昨晚临时起意,换了个地方潇洒,否则肯定也会遭毒手。”
秦老四一瞧见沈素素,还以为她是来找自己麻烦的,腿脚一软,直接就跪倒在地上:“沈小姐,沈姑奶奶,我老秦办事情可以尽心尽力,收了咱申家剑炉的银子,每天起早贪黑的去盯着那长乐客栈,一刻都不敢懈怠。您交代的人,这半旬之间,咱可是给折磨的快要疯了,那客栈别说是开张,活人都是躲着走的。”
沈素素冷哼一声,眼眸转了转:“你昨儿晚上去哪儿了?现在准备去哪儿?其它坊的老大是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给我说清楚。”
秦老四跪在地上,本来是冷汗直流,可这话听完,猛地一抬头,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问:“不是您给……那啥的?”
一边说,秦老四一边在自己脖子上抹了抹,做出一副砍头的模样。
沈素素直翻白眼:“我会有那份闲心?杀你们干嘛?包饺子吗?”
秦老四不放心,又问了一遍:“真不是您?”
沈素素懒得回答。
沉吟片刻。
秦老四终于相信了,赶紧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土,凑近沈素素的耳边,小声的说:“我刚才问了一圈,就在昨天晚上,咱洛阳城地面儿上的老大们,全都给人扫了一遍,死伤惨重啊。那人,下手很黑,狠辣无比,几乎都是一刀或者一剑毙命。”
沈素素:“全都死了?”
秦老四瞧瞧周围,有些尴尬的指指自己:“这不是还剩我一个吗!不然,我也不能见了您就害怕啊!我以为我是最后一个呢!”
听完秦老四的分析,沈素素似乎抓住了一些端倪,可是这跟她眼下最想办的事情不是一回事儿。死一堆流氓头子,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她得给她家大小姐找回那条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