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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尺毙
    老头子这当头一喝,我只觉一声听天霹雳,整个人瞬间就软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倒。

    “孽徒!为师左防右防,千叮咛万嘱咐,为的就是不让你这孽徒堕入魔道,既然你最终还是把为师的话当耳旁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那就受死吧!为师就当从未救过你,从未有过你这孽徒!”

    话音未落,暴怒不已,一脸煞气的老头子就蹭的跳下了土坡,三两步行至我面前,厉喝着抬起腿,一脚踹在了我的胸口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整个人顿时往后一仰,蜷缩着倒在了地上。

    一脚将我踹翻,胸口闷通,眼冒金星气都踹不过来,老头子却半点要留情的意思都没有,负于身后的手一扬,一把黑漆漆的铁尺便出现在了手中,劈头盖脸就朝我抽了过来。

    这把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做的戒尺,我自然是见过的,长期就供奉在开山祖师李长梦的画像前。即便是刚刚拜入门下,多少还有些顽劣,经常犯错惹老头子生气的头几年,他也从来没有对我动用过这把戒尺,现在不由分说便请了出来往我身上打,可见他此时内心已经愤怒到了什么程度。

    “身为画灵门人,什么该碰,什么绝对不该碰,一碰就死,为师没有告诉过你吗?为什么要如此不争气!要把为师的警告当成耳旁风?!真以为就算触及雷池,为师也对你狠不下这心不成?”

    “孽徒!你知道为了使你成材,避免你行差踏错,为师付出了多少精力吗?你真是……要气死老子!既然不争气,就干脆让老子打死你,也好绝了后患吧!…………”

    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撕心裂肺怒喝,老头子手中的铁尺,也如同狂风暴雨一般,不断割破空气,呜咽作响呼啸不停地抽打在了我的身上,一下更比一下重。一分钟不到,我就觉得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能幸免,没有一处不痛了,甚至觉得骨头都好像已经断了几处,疼得死去活来。

    但尽管感觉自己随时要背过气去,活生生被老头子打死,我也没有半点要反抗,或者说逃走的意思,只是抱紧了头护住要害,任由老头子将这口气在我身上宣泄出来。

    老头子历来都是寡言温和的性子,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动这么大的怒火,这样一来,也就更加证明了,通往画灵邪术的路,正是从召唤生魂开始。虽然我已经做过这样的事,但对梁虏用“移灵返魂图”那会,和现在根本无法同日而语,况且那时候我的本意也完全是为了想救他,根本没有别的任何想法。

    那时我还只能通过“引”的方式来画灵图,充其量也就用一些邪图召唤邪灵,性质上还和真正的画灵邪术相却甚远。然而现在用的方式却是“令”,会比以前那种方式更加霸道许多,一旦越过了这个雷池,开始往这方面去想,就会很容易掉进无尽深渊,再也很难出来了,真到了那样的境地,往后无论再做什么,都无法再称得上坦荡。

    真正的画灵人,凭的就是胸中那一口气,凭的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中,熬炼出来的绝对相信自己,宁折不屈的精神,就像一千多年来的传承一样。如果自己都放弃了底线,和别人一样为了实现目的不分黑白,不择手段,也就等于脱离了正统,而那口气自然也就荡然无存了。

    用最烂俗的一句话说就是,如果正义是用邪恶的方式实现的,这样的正义还能称之为正义么?

    所以,无论老头子现在发多大的火,都是我理应承受的,毕竟我糊里糊涂的,确实犯下了师门不容许的大错。

    随着老头子空前一怒,精神和肉体的双重鞭笞下,我终于开始明白了他从来不肯告诉我这些的道理,但是却好像已经晚了。

    “孽徒!你可知痛?”就在这时,老头子狂风骤雨般的痛打,也终于有所缓解了下来,无情铁尺往我背上猛抽了一下后,收起铁尺大声喝问。也不知是看出我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生怕再打下去,真会将我活生生打死,还是想在把我毙于铁尺下之前,给我最后开口说话,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弟子……知痛。”忍着浑身骨头血肉,像是正在被一点点拆开似的剧痛,我全身颤抖着爬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重新跪好回答。

    “既知痛,为何不躲,不呼痛?”老头子手执铁尺,怒目金刚又问。

    毫无血色颤抖不安的嘴唇抽动了几下,吸了一口冷气,将痛苦压下些许后,我回答道:“因为弟子知错,理应受罚,所以不躲,不喊痛。”

    “何错之有?”老头子满脸煞气再问。

    “弟子、弟子……不该自不量力,认为自己、认为自己能战胜恐惧,战胜诱惑……不该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以至于,以至于铸下大错。”我一个劲打着摆子,断断续续咬牙切齿回答。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吐字不清,并非此时心中有多恐惧不甘,而是短暂的压制过后,剧痛更加强势的,如同洪水一般再度卷来,浑身实在剧痛难当所导致。

    虽然老头子半点也没有留情,明明看到我此时已经浑身是伤,还要下如此狠手,看起来就真的像是要把我活活打死一样,但实际上我非常清楚,老头子已经足够留情,至少是没有奔着把我往死里打而来了,不然三斤六两重的铁尺,刚才这么多下早已经足够将我打死。

    “这是在承认错误?为何为师听着像是不以为耻反,反以为荣,沾沾自喜意欲讨功?”这般回答显然无法令老头子满意,甚至更加触动了他的怒火,只见他脸色一冷,再度煞气弥漫厉声喝道:“重说!将你所犯之错一一从实道来,若再有含糊其辞避重就轻之举,立马将你这逆徒毙于“镇魂尺”之下!”

    “是。弟子知错,现在重新说来……绝不敢再有任何避重就轻之嫌。”我不禁脸色一变,连忙忍着剧痛颤颤巍巍说,没想还没正式开口,便又被老头子一声暴喝打断了。

    “好好说!给为师跪好,挺直了胸膛好好说!不然拼得这条老命陪葬,也要尺毙你这孽徒!”

    九天惊雷般的怒吼,听得我身体不由抖了三抖,只觉护身元辰和剩下的七魄,都要被老头子当头一喝而震散了一样,连忙聚起心神,将浑身被剥皮拆骨一般的痛楚强行压下去后,提起一口气朗声说了起来。

    “弟子不该自作聪明,行强召夺取生魂邪恶之举,此乃腐心蚀魂邪术,一旦接触,既是万丈深渊,画灵门人决不可犯,所以弟子知错,不呼痛,不躲闪,心甘情愿接受恩师,接受历代恩师责罚,绝不反抗,不挣扎,心中也绝不敢有任何怨言。”

    剧痛暗流涌动之下,并不长的一句话,我几乎是一字一句吼出来的。

    “哪怕今夜,为师代三十四代祖师,行使师门职责使命,执“镇魂尺”将你毙于尺下,也绝不反抗,心中绝无怨言?”老头子一振手中铁尺,眼若铜铃凝视着我问。

    铁尺挥动划破夜色间,隐有呜咽风声传来,如鬼在哭,狼在嚎。

    我身体一正,深吸一口气,将即将压制不住的痛楚,再次压下去几分后,举起手双掌向内交叉平举至脑门处,额头及地向老头子跪拜了下去。

    我自然不想死,一万个不想死,但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决计不能开口求饶。

    而见我沉默着跪拜了下去,老头子也不再说什么,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两三秒钟后,眼神骤然一厉,举起手中的镇魂尺一抡,呼呼作响着径直朝我后脑勺砸了下来。

    没有铁尺离我后脑勺只剩丝丝距离的时候,老头子忽然心软停下来收回,也没有千钧一发之际有第三个人出现,大声喝止让他停下来的事情发生,铁尺闪电般地命中在了我后脑勺上,没有半点停滞回收之势。

    我只觉脑袋“咚”的一声巨响,继而一晕,眼前就彻底黑了下去,再也不省人事。

    与此同时,从大山后面下了山,刚刚踩着冒出水面的石墩过了一条小河,来到一条通往山深处村寨的土路上的李山叶,也忽然遭受了重击一般的身体猛地一僵,发出一声冷哼,原本极为健康的脸色,也霎时间白了下来。

    几秒钟后,一个身高相貌和我完全一模一样,一身黑的影子出现在山顶上,半空漂浮着,速度极快的往李山叶所在的山下位置掠了过去,两个眨眼便去到山下过了河,在距离他十米范围的土路上空悬停了下来,低着头,仿佛快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伴随着空气中忽然多了一股淡淡的异香,盘着发髻,身着罗裙,已经消失了大半年的艳傀,也从大山上面的另一个方向飘了回来,在距离李山叶稍微近一点的位置悬停住。

    “情况如何?”看也没有看完全和我一模一样的“杀傀”一眼,李山叶径直看向艳傀问。

    略微显得有些机械,但又极为勾人心魄的笑了笑后,艳傀用一种近乎僵化的呆滞语气回答道:“我,看不清,不敢距离太近,老家伙现在煞气很重。”

    “走,现在不宜和老家伙硬碰硬。”听到老家伙现在煞气很重,李山叶也不再有逗留之意,点点头后,便上了土路上一直都没有熄火的红色比亚迪唐。

    而在李山叶上了副驾驶,颇有些急促狼狈地,指挥着副驾驶席上的冯老板发动车子离开的同时,我老爸老妈和爷爷,也打着电筒带着狗,急匆匆的出了门,往对面大山上赶去。

    早在我出门不久,大抵也就是刚刚去到山上的时候,老妈就没来由的忽然感到心里有些发慌,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一直坐到临近十一点半,过了该睡觉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好转,反而心里越来越毛,好几次都想干脆跟着上山,确定我没事了好放心。奈何今天晚上,老头子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自从我出了门后,就将竹椅搬到了院子外面,一直看着潘家祖坟山的方向不说话,也不再和爷爷聊闲话,不好多问什么,才一直忍着。

    不光老妈,其实老爸今晚的感觉也不大好,只是不想让她更加坐立难安,才没有表现出来,还反过来怪她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惹得人心里烦。然而随着夜越来越深,自己心里的感觉也越来越不好,就渐渐没法继续装啥事没有了,但是也不想我老妈变得更加焦心,于是索性懒得再理会,一言不发地看电视,任由她一会屋子里,一会院子里的来来回回走。

    不仅他们,就连大黄狗欢欢,在我出门不久后也开始变得异常起来,屋里屋外的走来走去不安分不说,好几次还朝对门大山上龇牙咧嘴,眼露凶光。

    直到过了凌晨一点的时候,老妈实在再也忍不住,准备找老头子问问我今晚会不会有事,能不能上山去看看,结果出了大门,却发现老头子不知何时已经不在时,老爸才开始跟着也坐不住起来。

    正在就要不要上山去看看我争执不休时,已经睡觉的爷爷也忽然爬了起来,下楼说:他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浑身是血躺在山上,后脑勺还破了一个洞,脑髓都露了出来,还说这个梦逼真得很,恐怕不是做梦那么简单,要不要赶紧上山去看一下,不要去晚了真出什么事。

    老妈本来就已经够心慌咆燥,坐立难安了,这话一听,顿时更加急得不行了,甚至险些哭了出来,说什么都要马上去山上看一看,把我叫会家里来了。而这时老爸心里也不比老妈好到哪去,于是没二话,急匆匆的穿上鞋,招呼爷爷也穿好衣服鞋子后,便一起出了家门。

    才刚刚来到马路上,比老爸老妈更急的大黄狗欢欢,便将他们远远抛到后面,一路狂叫着在马路上奔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