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下旬正是一整个夏天最热的时候,霍白躲在门面房里往外看。
太阳还挂在天上一点没有要下山的意思,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又干又热还燥,他今天突然有点不想开张,三伏天谁也不想在日头底下活动。
眯着眼瞥了眼一点不吝啬散发自己光和热的太阳的霍白,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帐篷从门面房里拖出来搭好继续营业。
搭完帐篷收拾好一切的霍白,汗流浃背,白色的棉布背心被汗水打湿紧紧的粘在他身上。
然而,就算是热成了这样他也没有选择走进和开了空调一样的帐篷里凉快凉快,这时候他要是进去了估计就懒得高兴再站在灶台前,开着大火炒菜做饭了。
站在帐篷檐子阴影下的霍白,弯腰打湿了他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一把盖在了脑袋上,希望能借着这点微弱的凉意给他自己降降温。
灿金色的阳光洒在地面上又被平整的地面反射,晃的人直眼晕。
“老板,有馄饨么。”每天都来询问有没有馄饨的短发姑娘今天又来了。
“没有。”
“哦……那就来份凉面,不要辣多点醋和黄瓜丝。”短发姑娘知道今天肯定没有馄饨,例行问完有没有馄饨之后,她扒拉了一下被汗水打湿粘在额头上的刘海点了一份凉面。
霍白给拌面用的盆子套上塑料袋,伸手拿起架在一边的长筷子往里捡了一人份量的面。
女孩站在一边看着霍白手里的熟练的动作眯了眯眼睛,这时候的太阳还是很刺眼,女孩刚刚不小心被晃到了。
在闻到霍白打开的醋瓶里散发出来的酸味时,女孩微微吞了口口水,“老板,你这里有什么喝的么?”
放下醋瓶,正在往盆子里擦黄瓜丝的霍白回头用下巴点了点他身后不远处的冰柜,“汽水,啤酒,凉茶都那边的冰柜里冰着。”
“老板,你这个凉茶怎么卖的啊?”女孩走到冰柜边,探头看着那放在最底下的一大锅凉茶,回头问道。
“按杯卖。第一杯不要钱第二杯收钱,想喝就用边上的勺子打一杯。”
霍白低头拌面,只要在他大排档里吃饭都可以免费喝一杯凉茶。
“我来一杯,这边的冰块可以吃么?”
“可以,全都是拿纯净水冻的,冰块随便加,不要钱。”
“哦。”
给自己打了满满一杯加冰凉茶的女孩大概是热狠了,一口灌了大半杯下去。
“哈~好冰!”女孩捧着冰冰凉的凉茶杯子走进了帐篷,她在门口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隔着透明的帘子,女孩抿了口凉茶看着背上全是汗的霍白问道:“老板,你不热啊?”
把拌好的凉面装盘的霍白抬手用毛巾擦了把汗,“还好,你的面。”
女孩接过面,挑了俩筷子又放下了,“啊……今天怎么这么热啊!”她烦躁的戳了戳碗里的凉面。
确实,外面的温度已经四十度了,走在路上都觉得鞋底会被烫化粘在马路牙子上。
这顿饭,女孩一直磨磨蹭蹭的吃到七点多,天空完全黑了下来才离开。
天完全黑了,温度降了些,大排档里的人也开始多起来。
“嗡~嗡嗡~嗡――”霍白一手翻动着烤架上的肉串一手掏出身上振动着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
“嗯,你们过来吧。”
“没忘,都记着。”
“行。”
“你先替我给他两拳。”
“挂了。”
霍白和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架子上肉串也烤好了,再按照客人的要求撒上大量的辣椒粉后,肉串被移进了一边的空盘里给帐篷里等着的客人送了过去。
端着肉串刚走进凉快的帐篷,霍白就忍不住抖了一下,他的两条胳膊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上完菜,霍白走了出去,一走出帐篷他又感受到了把他团团包围的热意,真是要命。
站了一会儿的霍白踩着软趴趴的人字拖走向一边,拿出了准备好的牛蛙。
处理完牛蛙腌制好之后,霍白深吸一口气,伸手开火热锅倒油。
蓝色的火焰一下子窜了出来,它们的温度只高不低,这下子又让霍白出了一身的汗。
油温,放入花椒炒香,炒香之后再把那些花椒用漏勺全部滤出来。这时,锅里剩下的就是花椒油。
花椒油的味道霍白有些不适应,他撇头蹭了蹭鼻子,抬手往锅里扔了几片姜和一把蒜末。
再次炒香后,把一旁腌制好的牛蛙倒进锅里翻炒直至断生,断生之后加入新鲜的青红椒和干辣椒继续翻炒。
炒的差不多了,再加入一勺高汤和一些自制的酱料以及一定比例的凉白开,盖盖炖上一会儿。
牛蛙里有寄生虫一定得彻底熟透了才行。
最后,调味出锅。
霍白刚把做好的双椒牛蛙装盘,就有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看,刚刚好。”走在后方的男人看着霍白刚刚出锅的双椒牛蛙对前面的那个男人说到。
走在前面的男人剃着一头板寸,远远看上去和光头差不多。
板寸男人个子高大看上去一脸凶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跟在他后面的那个男人个子同样高大,但看上去就觉得那人身上带着一股书卷气,有些文弱。
这两个人霍白都认识,板寸男人叫段平,是霍白大排档楼上那个耳朵不好的老太太的孙子。
另一个男人是段平初中高中的同桌大飞。
别看段平长的凶,在初高中的时候他总是被他的同桌看上去有些文弱的大飞欺负。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来二去的这两个人竟然成了朋友。
高中毕业之后,大飞去了警校,段平外出打工。
“霍老板,你那两拳我替你狠狠地揍了。”阿飞走过来端起了那盘鲜香四溢的双椒牛蛙。
霍白点点头,“揍了就好。”
一直没开口沉默的站在一旁的段平突然问道:“我奶她……”才说了三个字他又像是突然停止了工作的发条木偶,一下子闭上了嘴。
“放心,前两年就出院了,不过她现在耳朵不怎么好。”
霍白看着他,伸手摸过一旁放着的肉脯往嘴里塞了一口。
段平张了张嘴,无力的吐出了两个字,“谢谢。”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木。
用力的嚼着嘴里的肉脯,霍白转身换了一口锅放在了灶台上,“行了,你们进去吃饭吧。”
十点。
“霍老板,我先走了啊。”阿飞咬着牙签从帐篷里走出来和霍白道别。
“嗯。”
这时候的大排档里基本就空了,就算有,那也只是小猫三两只。
“你怎么还不回去?”霍白收拾完灶台,一转身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他身后的段平。
段平捏了捏拳头,“我……我……”
“霍哥,对不起。”
“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奶。”
“……”
“怎么?”霍白拿着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喏,你家大门的钥匙,你奶怕你回家敲门她听不见,留我这的。”
段平接过他扔过来的那把银色的钥匙,笑着红了眼眶,咧着嘴也不知道是哭是笑,“她,她没不认我啊……”
“别在我这掉猫尿,要哭回家对着你奶跪着好好哭。”霍白有些暴躁的挥了挥手,这天真是热的让人烦躁。
对于段平,他既高兴他回来了又愤怒于他几年前做的蠢事。
段平摸了摸手里的钥匙,顿了顿,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包烟递给霍白,“来一根?”
拍开他拿着烟盒的手,霍白捏了块肉脯塞嘴里继续嚼,“早戒了,明天老时间,没变。”
“霍哥……你还乐意用我啊……”
“想什么呢?我现在是你债主,你来给我打工是白工。”
段平收起了那包不知道哪里来的烟,“白工我也打。”
“……”霍白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帐篷收拾残局。
段平把钥匙贴着胸口放好,也跟在他身后走进帐篷一起收拾。
霍白端着手里的空碗看了他一眼就随他去了。
收拾完,霍白坐在灶台前看菜谱,段平也拉了一张凳子坐了过去。
“三年了,这里还在。真好。”段平盯着那块发着红光的广告灯牌轻轻说到。
霍白在他现在看的这一页折了一下做了个标记就翻了过去,“我说过,这小区在一天我就开一天。”
“三年前……”
“三年前确实是开不下去了,不过,三年后我怎么也得开着。”
霍白没了继续看菜谱的兴致,他合上菜谱拉过灶台上放着肉脯的小筐子拿在手里。
“我奶她……她真不怪我?”段平还是有些不信,毕竟他做的事儿是那么的……
“要真怪你,她不会每天给你留门留到半夜。”霍白叹了口气,“赶紧回去吧,你奶知道你今天回来,这时候怕还在家坐着等。”
“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还不是什么浪子。”
“嗯,我明儿老时间来。”段平听到霍白的话终于放下了他一直悬着的心,收好凳子,他转身走出了大排档。
“怪是不怪了,气估计还是有的。”霍白眯着眼看着段平离开的背影,惬意的咬了一口手里的肉脯。
他这家大排档的生意是要更红火了,段平那小子的烤串手艺可是一等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