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将至,进来时光鲜亮丽的江家人,形容枯槁,是被抬着送回去的。
而江宅大厅,墙布上残酷的影像还在持续,一遍又一遍地播,观众只有江厌离一人。
他像一座风霜侵蚀透的阿波罗雕像,直直盯着亲身经历的过往,重复绝望,亲眼看着完好无缺的亲弟弟,变成断手断脚的失明者,于是血色漫进眼底,没顶的痛苦将他彻底埋葬。
他始终面无表情,嘴角似乎还挂着笑,和他弟弟在世时如出一辙的笑。
直到有一双纤白的手,覆盖住他的双眼,有沁人的清香划过鼻尖,“听话,我们不看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地不像话,“滚!”
对方不仅没有滚,反而倾身,将他搂进怀里,有温度的体温,又暖又柔,“别再逞强了,你的样子,难过地快要哭出来了。”
他愣了一秒,起身,用不容拒绝的力度将女人压在身下,冷冷直视她秀丽的眼,“在外人面前,我可以陪你演夫妻恩爱的戏码,因为于你于我,都有益处。”
“可在今天,在这里,在见识过我真实的样子后,你就不必再掩藏畏惧,继续装下去了。因为,我觉得恶心。”
“可是怎么办?”女人出乎意料地笑起来,温柔地一塌糊涂,唯有声音带着一丝俏皮“我一点都不觉得畏惧,相反我很庆幸能嫁给你。”
“因为我假戏真做,喜欢上你了。”
他皱皱眉,像是听到了难以理解的冷笑话,“何颜,你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吗?”
何颜也就是白芷,在江厌离一遍遍看录像回放时,她就躲进了自己的卧室,第一次在脑海里叫出了斯文兄弟,让他们把有关江厌离的所有详细资料都发给了自己。
她想了解他的所有,不仅是为了任务,她只是纯粹地想知道这个在江家人眼中丧心病狂的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生母是个浪漫天真的法国人,被前任江家家主江祁花言巧语迷惑,不惜为他偷渡到国内,身怀六甲时却遭到抛弃。
生下一对双胞胎,江厌离和他弟弟江厌笙,在破败的孤儿院里,辛苦长到十岁,被当时正在争家产的江祁领回家,因为多一个子嗣,就能多领一份股份。
所以,当兄弟俩被绑匪绑架时,整个江家人都不在乎他俩的生死,因为额外的股份已经得到,私生子本来就是名门望族的江家之丑,失去利用价值的他们,死了反而减轻这份丑闻的重量,毕竟死无对证。
整整一个月后,绑匪再次绑架了另一富人家的孩子,被警察捕获后,交代了所有的犯罪记录,得知还有一对双胞胎关在地下室,警察抱着一线希望去救,只救回了江厌离。
而回到江家的江厌离,完全变了一个人,原本冷言冷情的冰块,成了温润如玉的乖孩子,几乎让江家人以为救回来的是弟弟江严笙。
他只用了六年,就由孤陋无用的私生子,成了江家那一代最有潜力,最有可能继承江氏的江大少。
于是,以江乘远为首,其他有继承竞争权的少爷小姐们,在父母的默认下,将当年他和他弟被绑架的事爆出来,更是查出尸骨无存的江厌笙疑似被他生吞了,并以此为依据,判定他有精神病,送进了精神病院治疗。
这一治就是三年,精神病院那种地方一旦进去了,正常人也会被逼成白痴,江家上上下下都认定他完了。
他却再次跌破所有人的眼界,只用了一年时间,就完全继承了江氏,更是在潜移默化中,消除了所有的黑历史,成了所有人眼中,最完美无缺的江氏总裁。
只是心里的伤口越裂越大,成了一道沟壑,干枯了所有的喜意,连常挂在嘴边的笑,都是替弟弟笑得。
这样让人心疼又打心眼里敬佩的男人,她演了那么多戏,一次都没有碰到过,而有幸救赎他,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治愈。
“我说这辈子,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赖定你了。”
江厌离将她俯视在身下,冰刃一样的视线,一寸寸从头到尾,划过她的全身,像是第一次将她放在眼里。
“何颜,”平平常常两个字的名字,从他口齿间溢出来,就带了点缠绵悱恻的情意,“你看过地下室的尸体标本吗?”
“你这样完整,这样爱我,这样好,那愿不愿意被我收藏起来,和他们一样呢?”
“好啊,”白芷抬头,吻上他血色一样的薄唇,“如果这样,可以永远赖在你身边,让你开心,我愿意。”
荒白之境里,黑白相间的两只大毛球凑在一起,看一台正播放画面的LED液晶电视。
“类哥,你说他不会真把小面瘫变成尸体标本吧?”斯文扫地睁大比黑眼圈还小的熊猫眼,一脸惊恐地问。
“哎,扫弟,这我也说不准,”斯文败类紧盯着液晶电视里压在一起的一男一女,眉头深锁的表情,叫他做得一本正经,“反正他已经毁了无数个我们千辛万苦找到的契约者了,这一次难保不一样。”
“我还以为她会不一样呢,”斯文扫地低下毛揉揉的头,似乎有点难过,“明明她的手那么温暖。”
说着,他气地抓起了自己的呆毛“真是的,都怪系统大人,好好的主神不当,非要跑进快穿世界里历练,嫌无聊可以去修补系统漏洞啊,可他倒好,进去占了男主的角色,成了世界里的bug不说,还控制不住地黑化了,害得女主纷纷罢工,还得我们这些小喽啰四处行骗,给他找人填坑!”
愤愤地,“特么地,找一个,他就给我们毁一个,真是恨不得给他罢免……呜呜……”
“嘘,别说话,”败类捂住他还要喋喋不休的两瓣嘴,视线依旧紧盯液晶屏幕,凝重的表情却奇异地亮起来,“事情好像有转机了。”
于此同时,江宅大厅里,江厌离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精致锋利的小型剔骨刀,在白芷的身上描摹起来,好看骨节微微凸起的样子,像在描摹一张上好的国画。
尖锐的刀尖划过姣好的眉眼,顺着挺翘的鼻尖往下,尽管已经很轻了,却还是在娇嫩的脸上,留下了几道红痕,在樱花一样的粉唇上顿了顿,辗转碾压,直到粉化为妖娆的殷红。
才缓缓往下,缠绕在天鹅般修长白皙的优美脖颈……
剔骨刀在他指尖飞舞,像只翩然翻飞的蝴蝶,而他神情冷漠如修罗,嘴角紧抿出禁欲的性感,暗沉的冰蓝眸色,紧紧黏在白芷淡定自若的表情上,好像她只要有一丝胆怯,刀刃就会重重刺进去。
而直到划破她高级面料的长裙,肩带碎落……
至始至终,她都拿她那双潋滟生光的大眼睛,坚定又信任地看着他,就好像他立刻把她开膛破肚,她都不会冲他皱一点眉,说一个不。
就像向日葵不能拒绝阳光,没人能够拒绝她的美。
所以,他扔了剔骨刀,一把将她抱起,放到从没动过的婚床上,狠狠压了上去,人生中第一次履行了丈夫对妻子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