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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陈茉对于她这个普通大学口腔院系的学生能进市口腔医院,一直都是心存感激的。

    市口腔医院是H市唯一的专科口腔医院,虽然其他综合医院也有口腔科,但随着口腔技术日新月异的变化和进步,专注于口腔这一方面的口腔医院,不论口碑还是医疗水平都是拔尖,所以口腔医院每年对于实习生的要求是很高的。

    这个机会是同在在医疗行业工作的陈茉爸妈想尽办法得来的,尽管陈茉爸爸只是宠物医生,俗称兽医,陈茉妈妈是一名光荣的狂犬病防疫站的护士。

    这两个职业矛盾的很有意思,一个对猫狗救死扶伤,一个唯恐避之不及。据说当年陈茉爸爸一趟又一趟带着养狗人去找陈茉妈妈打疫苗,一来二去俩人竟然看对眼了。

    陈茉至今觉得父母爱情真的很神奇,特别是她去店里帮爸爸的忙时,妈妈跳着脚耳提面命她离那些猫啊狗啊远一点!

    所以跟口腔业毫不搭边的父母能给她得来进市口腔医院实习的机会,她万分的珍惜。暑假时候还特地让爸爸拖熟人去一家口腔门诊帮忙,可惜也没待多久就回老家照顾奶奶了。

    可陈茉依旧是斗志昂扬踏进口腔医院大门,她可是已经有过“临床经验”的人了呢!

    实习生集体报道那天上午,陈茉出乎她自己意料的迟到了,错过了自主分科室的机会,最后被医务科宋科长直接分配,她和上午连面都没露的晏清歌,一起被分到了牙周科。

    牙周科,全称牙周—黏膜科,属于比较不那么直观的一个科室。因为牙周,既没有牙髓炎痛起来的撕心裂肺,也没有颌面外科拔牙的惊心动魄,更不用说修复科鬼斧神工、以假乱真的假牙了,就连耗时能长达一两年的正畸科都比不上,起码正畸科矫正牙齿最后的效果堪比整容。

    陈茉上学时候就不喜欢牙周病科,教科书上的配图比血淋淋的拔牙种植还要倒胃口,都是黑黄成块的牙结石,密密围在牙齿上。老师曾经在实验课给他们用一种气味来模仿牙周病患者口腔的异味。

    陈茉宿舍四人那两天都没吃得下饭。

    那是一种腐烂、酸腥的味道,有重度牙周病的人不用说话,有时候正面相对就能闻到那股味道。

    偏偏依照中国现在国情,大多数人都意识不到这个问题,意识不到洁牙的重要性。

    记得陈茉高中聚会时候一个要好的男同学跟她说过:你知道干口腔多脏吗,有些人一辈子都不刷牙的!

    更别提口腔黏膜病的恶心程度了,想想实习开端居然是去牙周科,陈茉就感觉有种前途未卜的艰辛。

    却乐天派地想,这样也不错,如果被恶心的吃不下饭,就当减肥了。

    她就是这样心大的人。

    就算被实习生里,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王焕新危言耸听。

    实习生报道那天过来要她联系方式时,听说她就是进了牙周科的陈茉,马上报以一万分的同情,还特地“善意”劝告她,分带教医生时,千万别跟着牙周科主任学习,那是个无情无义、清高孤僻的主,“到医院来的不是医生子弟就是亲戚,大多都会先了解一下医院的情况,全医院谁不知道牙周科的唐主任,不与医院的医生来往,话少要求还高,对人特别严厉,别说每年就没有她不骂哭的实习生,就是在她手下干活的医生,还有受不了她调科室走的。昨天分科室都不愿意去牙周科,你也是时运不济啊。”

    王焕新见陈茉一脸不以为意,他比陈茉还急,“实习生本来就是新鲜出炉的学生,操作上哪个医生不放宽一点,就唐主任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来实习就是为了上手,锻炼自己的实操能力,但是在牙周科只要跟着唐主任的实习生,能上手的很少,不能上手那两个月不就白瞎了么!”

    陈茉听下来,只觉得这个唐主任只是要求高,只要自己能达到要求,那又何惧?反观王焕新第一次见面就能絮叨出这么多话,自来熟得让她觉得此人的话水份太大,不足为信。

    报道当天下午,陈茉惊鸿一瞥地见到了和她分到一个科室的晏清歌,确实如王焕新所说,是令人惊叹的大美人,看上去清冷高洁、不染烟火,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但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实习第一天上午,她早早到科室门口的时候晏清歌已经到了。牙周科还没开门,晏清歌一个人微仰着头盯着科室牌子,侧颜的线条柔和又立体,如优雅的白天鹅,她穿了一身绯红色连衣裙,肌肤白皙欺霜赛雪,绯红色的衣料让她在清雅中多了几分艳冶。

    陈茉跟晏清歌打了个招呼,她微笑点头,并未说话。陈茉也不搭话,兴致勃勃掏出手机给亲爱的爸爸妈妈原地转圈录了一个小视频,甜甜地又发了一段语音,大致内容是医院很好让二老放心,表示晚上想吃红烧茄子和尖椒牛柳。

    正在挑表情包想在家庭群里卖个萌的陈茉,突然听到晏清歌跟她说话,“你跟你父母感情可真好。”声质清甜婉转,语气淡然柔和。

    陈茉微微诧异晏清歌会主动跟她说话,她还以为晏清歌是那种惜字如金、高处不胜寒的高冷美女呢。

    “现在看着母慈子孝,闹起来也是鸡飞狗跳,我妈性子急,我俩有次吵起来让邻居都找过来,以为是我爸打我和我妈呢。”陈茉想起来和亲妈这么多年的恩怨情仇自己也笑了,“还好我爸脾气超级好,每次都能两头跑把我和我妈哄好了。”

    晏清歌很认真地听着陈茉说话,燕眸里黑琉璃珠般的瞳仁有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卷翘纤长的睫毛时不时扑扇一下,陈茉说着说着被晏清歌的双眸吸引,情不自禁带着羡慕道:“你眼睛好漂亮啊,黑亮黑亮的!”

    “嗯?”晏清歌没想到陈茉会突然说这个,她眨巴了下眼睛,“我带了美瞳。”

    ……这就很尴尬了,她对于美妆类,仅局限在隔离防晒和唇膏口红上,口红还是大学室友送的。

    “你近视吗?”陈茉好奇。

    晏清歌轻轻摇头,“今天画的眼妆适合这个颜色的美瞳。”

    “那眼睛不会发炎吧?”

    好奇宝宝属性暴露无遗的陈茉问着对于她来说是个全新领域的问题,如果陈茉大学室友听见,肯定会仰天吐血三升,当初在大学宿舍兢兢业业科普美妆的她,没想到陈茉竟然一点点耳熟目染都没有,还是纯粹的不含杂质的小白一枚。

    两人一个问一个答,不知不觉等到了来给牙周科开门的医生。

    陈茉也见到了王焕新口中那个令实习生“闻风丧胆”的唐主任。

    唐蕴华,看上去四十多岁,半长的头发扎得整整齐齐,带着一副酒红色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身材削瘦,感觉一阵风就能吹跑了。着一条墨绿色休闲长裙,藏蓝色阔腿裤,肩膀上披着橘色披肩。

    这种配色如果让陈茉单独看会觉得老气而艳俗,但是穿在唐蕴华主任身上,却是说不出来的相得益彰。

    换好白大衣后,唐蕴华只问了她俩一个问题:“你们俩有谁家里是县里或者郊区的吗?”

    晏清歌摇头,“我住在医院附近。”

    陈茉想她每天起码坐公交车就得一个半小时,应该是属于郊区了,“我家在新兴区。”

    随即晏清歌被安排给一个叫文慧的女医生,文慧医生说话声音软软糯糯,生得娴静温柔,工作的格子间就挨着唐蕴华主任。

    而她的带教老师正是唐蕴华主任本人。

    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在唐蕴华主任微冷的目光下,竟开始紧张。唐蕴华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让科室的小赵护士来带她先熟悉科室。

    小赵护士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身材高挑,说话办事很利索。

    她想了一个比较能拉近两个人距离、消除陌生感的称呼:“小赵姐姐,主任让我先跟着你学习。”

    小赵护士嗯了一声,陈茉还没多说什么,八点准时一到,在门外等候的病人一蜂拥地挤满了科室。

    犹如水入油锅,热闹沸腾起来。

    陈茉被挤进格子间里面,小赵护士站在牙椅椅位前嚷嚷:“把治疗盒放下来出去等着,到了就会叫的!”说话时伸手接过患者递过来的一次性口腔器械盒,在塑料外包装上用随身马克笔飞快写上患者的名字,排好顺序,把等候的人往外赶,“家属都去外面等,在这里面站着累还影响医生工作。”

    这边已经有患者躺到牙椅上,是个复诊患者,之前来过,唐蕴华打开看患者病历本,上一次处理到哪一步了,小赵护士把器械盒包装撕开,从里面拿出来一次性蓝色无菌方巾手法熟练地给患者系在胸前。

    唐蕴华放下病例本问道:“回去感觉怎么样?”

    患者大概也有五十多岁了,摸着右边下巴,“还是酸,吃饭使不上劲儿,比刚开始舒服多了,唐主任我这个牙还能不能保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