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的家底不该那么少,郑家的家底也不该那么多,郑家的家底也不该有这些。
井中所藏的财货已经超出了乡间豪强所能拥有的财富,即便他在交通便利的地方已经传承了几代。
看到这带血的金币后,朱达倒是能想到原因,郑家一定在远离郑家集的地方做江洋大盗,以袁标所讲述周边的消息判断,郑家这二十年来应该收手了,从前恐怕做得很大,这么多非大明规制的金币,来源只有几个,或者是来自西域的商队,或者是来自草原的商队,或者是大明的商队。
无论是那一支商队,规模都不会少于几百人,这几百条人命恐怕都被杀得干干净净,至于那些二十两一块的银锭,可能是劫掠其他商队的所得。
在大明地界,也只有在边关和沿海才能抢到这么多金银,因为大额的生意来往需要大量的贵金属作为通货,其他各处根本不可能,很多县境就算翻个底儿掉,都未必有这么多。
井中的金银除了豪门窖藏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以郑家的体量,太多的财货拿出来会惹人怀疑,他们这么存着,是为了将来能见天日。
这次生意的收入加上缴获贼赃加上挖宝所得,一共白银四千三百余两,黄金一千一百余两两,在那个箱子的底部还放着一层银锭,让黄金的数目没有预计那么多。
大概清点出数目之后,就连一贯镇定的周青云呼吸也变得急促,李和更是有点呼吸不能的样子,这是过万两的银子的大数目,在这个时代来说,从任何意义来说都是惊人的财富。
有了这笔大财,只要不胡作非为,三个人这辈子甚至儿孙都可以过上豪富的日子,很多人奋斗一生,甚至是聪慧出色之辈奋斗一生,都未必能有这样的收获,可这些却摆在他们眼前。
“如果不报仇,这笔钱怎么都够了。”李和莫名说道,不知道这话是说给朱达听,还是说给自己。
“你要是想分,随时可以拿一份走。”朱达闷声说道,李和连忙晃晃头,刚才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金银上,到时候才反应过来。
朱达这话没有任何讥刺反问的意思,语气很平淡,仿佛说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李和能听得出来,自己如果想分,一定能拿到,不过,李和也知道自己分不到三分之一,可能拿到的也足够多了。
只不过这念头一起就被李和自己掐灭,他晃晃头,干笑着说道:“分什么分,这金银是咱们兄弟的,要留着报仇做大事。”
到这时候,李和才发现朱达清点完之后根本就没看什么金银,只是对着灯火不知道再映照什么,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朱达手里拿着一块毛毡翻来覆去,甚至还揪下一丝来放在火上烧。
“大哥,这毛毡带着一股腥膻味,店里有干净的棉被褥子,就不用睡在上面了。”李和觉得刚才有几分失态,没话找话的说道。
朱达盯着手上那块毛毡,看得仔细无比,好像里面有金丝银丝一般,头也没抬的说道:“都早点睡。”
李和心中忐忑,总觉得刚才说错了话,可从朱达的言谈神色中看不出什么,而且从前两人并不陌生,朱达专注起来是不怎么理会人,李和弄不清楚到底如何,就和周青云一同将金银整理好,箱子锁上,皮囊封好,然后才出了门。
离开院子之后,两名大车店的伙计抬着草料经过,边走边在闲聊“好久没听着城下喊话了,以前觉得折腾,现在听到,心里还挺踏实的。”
“又不是正经人吆喝,你倒是想得多。”
这两个伙计说说笑笑的过去,李和先是觉得鞑子入寇造成的死难和乱局正在过去,世面又变得太平,后来才想起这二位所说的事是刚才听到外面的动静,敢情那是城下向城头喊话。
李和从前也听过这个典故,城池每日里关门,可有些东西和消息要在关门后传递到城内,守城的壮班差役们借这个赚些便宜,递话的要收取多少好处,递东西的要收取多少好处,因为除了他们,旁人没资格上城。
“四辆大车上的货都不见了,车上装着什么看不清楚,都用东西盖着,可肯定有值钱的财货,在路上压的印子可是很深。”
城下有人声嘶力竭的喊着,还要不能让大车店那边听到,还要及时赶过来报信喊话,实在是累人,怀仁县城本就不大,这差不多绕城半个圈子了。
“车上见血吗?”
“收拾的挺干净,看不到有什么血迹,店里的伙计也去瞄了,没看到人头挂着。”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算上车把式,一共二十四个。”
城下大声吆喝,城头那人听得很仔细,往日里城头也有个二十几号人巡逻,每隔一段还有瞭望各处的更夫,这时候却一个人不见,只有一名胖大汉子靠着垛口问话倾听。
“看到周老二了吗?”
“没见到,就看到三个车把式,的各处都问了,还让伙计们去看,他们人头都熟。”
听到这回答之后,胖大汉子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用力丢了出去,没过一会,就听到城下有人喊着“多谢杨二爷,多谢杨二爷。”
胖大汉子没理会城下的感谢,转头快步下城,有壮班的差役在台阶转角地方等着,一见这胖大汉子过来连忙满脸堆笑的奉迎上去“晚上风大天寒,二爷去值房那边坐坐,喝口烧酒暖暖身子。”
“改日,你们忙着,我这还有事要办。”胖大汉子点头说了句,脚步不停的走了下去。
被叫做“杨二爷”的这位一下城,转角处的一位壮班差役突然说家里有急事,要回家看看,请各位同僚担待。
谁当差的时候还没个闲事,大伙没二话的答应下来,还有不修口德的调笑是不是回去看看家里女人弄上一火,那差役笑骂几句,快步跑下城去,看他去的方向,倒是和“杨二爷”走在一路。
等这人下了城,其他的壮班差役沿着台阶向城头走去,一人冷笑着说道:“还让兄弟们在这边等着,他吆喝些什么谁还不知道吗?无非是窝赃分赃的勾当,做得不大气。”
“听说他使唤动的那伙人全折了,以后怕是不能吃独食,怎么也得让兄弟们分润些”
“你想得到美,还分润些,杨守文是和方大老爷结了亲的,有方大老爷护着,太尊老爷都奈何不得,还用在意咱们?”
“什么结了亲,无非是把亲妹子送给方大爷做,他说到底是个副班头,咱们王大爷才是主事的班头,杨守文靠着方大老爷,咱们王大爷还和周大老爷结了儿女亲家,谁比谁差。”
“你们念叨这些有个卵用,刚才去给王大爷报信的山好歹还巴结上了,咱们这吃雪喝风的,老实巡城吧!”
被壮班差役们念叨的那胖大汉子,下城之后就一路急赶,奔着县衙附近而去,让身边跟着两个伴当,都是穿着皂衣的差役。
天色已黑,路上偶尔有人路过,或是值夜的差役更夫,或是晚归的各色人等,这些人见到这胖大汉子杨守文,都恭敬的问候,笑着避让到一边,这可是壮班副班头杨二爷,城内的大人物,据说在城外有好几伙厉害贼匪为他奔走,说杀谁就杀谁的角色。
对这些问候礼貌,杨守文都是带搭不理的,夜里已经有些冷,可这位胖大汉子却走得额头见汗,而打着灯笼的两位伴当都快要跑了,不打灯笼是不行的,怀仁县城内只有几条街道夜里还算光亮,大部分的地方入夜后黑乎乎一片,路上杂物脏污又多,不心就会踩上绊倒。
就这么赶到了前面一片区域,虽说也未见得明亮,但有几户人家的门前还挂着灯笼,街面上也显得干净许多,来到这边之后,不管是杨守文还是他的伴当,动作步伐都心了些。这里住着的可都是城内体面人物,或是得罪不起的,或是犯不着得罪的。
路过一户宅院的时候,杨守文偏头看了几眼,这宅院规制不差,门前却没挂灯笼,这是从郑家集搬来的那户人家,现在只有个女孩和佣人在,当真是好大胆子。
杨守文狠狠的吐了口吐沫,脚步却不停,又向前走了一段,拐过街角,却是占地更广,看起来更气派的一处宅院,不光门前挂着大灯笼,还有两个差役打扮的坐在门前。
“通报一声,杨守文有事拜见方老爷。”杨守文去了门前,笑嘻嘻的打了招呼。
“二爷来了,大老爷有吩咐,二爷来到直接领进去就好,二爷跟的一起。”守门的差役也脸上带笑,起身迎接,带着杨守文向内走去,那两位打灯笼的伴当知趣的停在外面。
另一位守门差役扫了那两位伴当一眼,却没有站起来,虽说大伙都是三班当差做活的衙役,可自己是给吏房经承方大老爷看门做事的,这两个是给壮班副班头杨守文做事的,比自己低了几个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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