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集的管事把排队的队伍从头到尾问了一遍,除了向伯之外还有两个人也站出来,那管事摆摆手,向伯招呼着几个人一起向大门走去。
到这个时候朱达明白过来,敢情这牌子代表的是方便,排队的众人看到这一幕,不少人埋怨起来,也有人声提醒,尽管朱达听不清提醒的是什么,可埋怨声很快就平息下来了。
“明天再进也耽误不了什么,郑家集里面是繁华,可也不便宜,这外面有好吃好玩的不少,比里面反倒有意思”
队列中有这样的议论声响起,朱达转头看过去,窝棚区已经有几盏灯笼被长杆挑起,估计是吃喝嫖赌各色店面的,很是吸引人的样子,灯笼挂起,排队的不少人队也不排了,嘻嘻哈哈的走了回头路。
“世道这么太平,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不想想郑家集后面是谁,绿林上的人马怎么敢来,要我说,外面玩的比里面花样多,倒是痛快”
居然还有伙计来这边兜揽生意,有客栈的,还有私娼窝子的,刚才还颇有秩序的队列变得很是热闹。
听着议论和拉客,朱达几个人到了吊桥前,卡子就在这边,虽然天色明亮,这里还是挂起了灯笼,关卡这边有个简单搭起的棚子,里面摆放着桌椅,坐着两位中年人,看着都是四五十岁的样子,外面则是八位青壮,各个带着刀斧。
他们到吊桥前的时候,有三人一队的正在接受盘查,倒也没有搜身之类的,只是询问从哪里来去往何处,到郑家集里面做什么,三人回答了之后就被放行,轮到朱达他们几个上前,有守门的青壮对着排队众人吆喝说道:“今日关门,明日赶早。”
人群中响起一阵抱怨声,但还是各自散去,那些伙计们更是起劲的招揽。
门前一名青壮验看了向伯的木牌,没有检查货物,这青壮汉子不怎么在意朱达和周青云,只是随便扫了眼,刚要放行,棚子里却有人招呼他过去,这汉子连忙快步跑过去。
能看到这位青壮守卫对棚子里的中年人很客气,躬身听了两句,又满脸肃然的走回来,到跟前问道:“你来郑家集做什么,要待几天?”
“来这边买些杂货,顺便带着徒弟们见见世面。”向伯坦然回答。
那青壮守卫又一指向伯放下的大筐说道:“打开来我看看。”
向伯迟疑了下,那里面毕竟装着孩子,这青壮守卫多问这几句已经让他的同伴们注意到了,三个人走过来半围住了向伯,朱达看向那个棚子,发现里面的中年人正盯着这边,主要是看着向伯。
大筐的蒙布掀开,看到菜干和山货装了七成满,那守卫扫了两眼,又去那棚子里说了几句,回来后就摆手放行。
这充其量是个插曲,却让人有些紧张,不过向伯和朱达他们都没有说话,沉默着走过了吊桥,进入了郑家集,到这个时候朱达倒是明白,关卡那个棚子里搞不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有什么可疑不对的,都是靠他们来察觉发现。
等过了大门进入郑家集,向伯自嘲的说了句:“路上防贼带了两把刀,没曾想贼没遇到,被当成贼了。”
自嘲后又夸了句朱达:“还是你心思多,不然这闺女的事真说不明白。”
正在这时候就听到筐里女童嚷嚷:“朱哥哥,顶着包袱好累,我能放下来吗?”
没等外面人回答,这秦琴又是说道:“都已经进了郑家集,放我下来,我给你们带路,在里面憋闷死了,在这边没事了!”
“声些,你就是在郑家集里面被抓的,还说没事,把包袱放下来再忍忍,等到了你家再说。”朱达没好气的训了句,女童秦琴嘟囔几声不说话了。
之所以打开大筐看到菜干和山货,无非筐里放着笸箩,笸箩上的菜干和山货都是粘上的,就那么薄薄一层,但不伸手掏摸的话,外面看着却会觉得下面装满了。
朱达这么准备的时候,不光周青云,就连向伯都觉得他多此一举,不过是进个市镇,何苦这么折腾。
现在看看,倒是准备的没错,从常理上说,即便是被守门青壮发现秦琴的存在,无非是费口舌多解释几句,等到女童家人出来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过朱达想的很多,秦琴是在郑家集内被抓到,然后带到了白堡村那边,进去出来,又走了十几里路,想必这郑家集里也有问题,而且这贼兵贼伙行事并不简单,还有很多自己判断不出的细节和内情,说不准就会生出波折和麻烦,为求万全,宁可做好该做的准备,也不要赌个侥幸,如果这郑家集内真有什么问题,这和贼兵有牵扯的女童一被发现,恐怕就有很多不能预测不能控制的是非麻烦。
只是没想到郑家集防备这么森严,向伯为了安全带着武器,却被人盯上搜查,险些节外生枝,细看向伯打扮装束倒也没什么奇怪,虽然年纪不可举止间看不出老态,形容威猛,又跟着两个手持木枪的少年,的确扎眼。
“从前没这么多防备,那棚子就是新设的,十有**是怕贼兵混进来。”向伯随口说了句。
听到这个朱达笑了,这都是一环套着一环的,倒是有趣。
向伯左右看看,把背筐的布带挪了挪位置,开口说道:“等送了这闺女回家,师父领你们吃口好的,晚上咱们去盐栈那边投宿。”
那边向伯询问秦琴怎么走,朱达和周青云则是在打量郑家集,比起外面的窝棚草房来,郑家集内就很是规整了,从东门进来的街道很宽,并行两辆大车还有些余量,两边的门脸都是砖木房子,看着轩敞气派。
郑家集土围外也有店铺货栈,但那些只是打开门窗营业的房子,这边则是正规的店铺,为了商贸营建的房屋,还有匾额挂旗,从东门进来的这条路应该是郑家集的主路大道,路边大多是商行货栈之类的店面,虽然天还没黑,可店面门前大都挂起了灯笼且已经点亮。
眼前所见让朱达觉得有几分亲切,虽然远不如记忆中的,可眼前多少有些商业区的味道了,而且这郑家集是有夜生活的,这也让朱达觉得亲切兴奋,在白堡村天黑之后就是上炕睡觉,外面漆黑一片,大家都舍不得点灯点蜡,除了睡觉也没什么可干的,可看着郑家集街道上灯笼,显然入夜后郑家集并不是寂静无聊。
向伯领着他们向前走去,路两边店铺有的开始上铺板准备打烊,而酒馆这样的地方正到营业的时候,门前伙计殷勤招呼,偶尔门帘掀起,酒菜的香气和欢声笑语飘出来,格外的吸引人。
“这边酒馆饭铺不多,前面那路口拐过去,那才是花钱玩乐的所在,喝酒赌钱还有那个什么的都有。”
听着向伯的介绍,朱达禁不住暗笑,这郑家集内肯定有风月场所,向伯说顺口了后来才注意到在孩子面前说这个不合适。
“就算怀仁县城里这样的街道也不过两条而已,郑家集可就一条半了,这边不含糊。”
他们这边说得高兴,偶尔路过酒馆或是客栈,门前的伙计都是不理不睬,丝毫没有招呼的意思,在这通衢之地做生意的,自然分得清贫富,值得不值得招呼。
朱达他们当然不会在意,在秦琴的指点下向前走了一段,朱达想起件事,快走几步问道:“师父,那块木牌是怎么回事,怎么见了那牌子,咱们就不用排队了?”
向伯没有什么藏私隐瞒,从怀里掏出牌子丢给朱达,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升平”两个字,后面则是写着数目字“六十七”和向伯的名字,牌子很简陋,谈不上什么做工美观。
“这牌子是三年前发下来的,靠这个牌子,大柜能管得到的地方都会给方便,拿货出货,也要靠着这牌子做,做得好的,这牌子就能多留些时日,乱做不做的,这牌子会收回去,定时会有人查这牌子,在大柜上有本帐,每个拿牌子的都在上面,有人想钻空子,结果三天就被查出来了”
这边滔滔不绝的说着,朱达听的仔细,不想漏下一个字,这升平盐栈还真是有人才,这块木牌就是每个盐贩子的身份凭证,向伯所说的所看到的,仅仅是很的局部,从更大的方面看,升平盐栈可以掌握到最基层的分销商,也就是说,严密掌控了一个分销络,有这个络在,就可以更有效率的进行分销贸易,甚至可以做别的。
不知道想出这套制度的是何等人,朱达刚要感叹,却想到自己在这个时代没见过什么世面,或许这套制度并不稀奇,而且这些放在那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就太常见了,可能从古至今有个传承,只不过自己不了解。
“想出这个的真是大才,居然把衙门那套用在这上面。”向伯感慨说道。
还没等朱达发问,女童秦琴已经从筐里探头出来,指着前面兴奋的说道:“那就是我家了!”
顺着秦琴所指的看过去,却是个不的商铺门脸,也挂着灯笼,映着牌匾上几个字“升平盐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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