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无月,一朵乌黑的云朵如外星船一样遮盖着大片的天空。眼看着前面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再无什么躲闪的倚仗之物,孟缺叹了一口气,也就在大树的顶端停了下来。
若是再继续跑下去,自己绝对会在草地上就被钱战抓住,与其如此倒不如在这树林里与他纠缠一番。若是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了,大不了自己使出火之镜把这片林子烧了。
一想到此处,孟缺的心里方才有了些底气。
钱战也纵上了一棵大数的冠顶,看着光着上身的孟缺,讥讽地笑道:“莫非你打败钱易跟钱丰都是用跑的?然后把他们活活累死?”
如此风轻云淡的一句话中,却是饱含了无尽的讽刺与嘲笑。
孟缺听出话中的话,道:“是又如何?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停下来让你休息一下,免得你会继他们的后尘。”
“呵呵……”钱战淡淡一笑,伸手作请,“你放心,我钱战别的什么本事没有,若论脚上功夫,却还是有些自负的,你尽管跑,半个小时之内,我若抓不到你,我就当没见过你,径自回家。”
“哦?好大的口气啊,如此看来,你不但是自负,更是傲到天上去了。”孟缺笑了一下,却是不答应他的条件。
别说半个小时,若再继续跑下去,不出十分钟自己就有可能被他擒住。与其如此,倒不如现在装装逼,在气势上震慑一下他。、
钱氏三杰每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这一点孟缺十分认同。虽然钱易和钱丰都死了,但是孟缺却清楚地知道那二人都不是死在自己一个人手里的。
钱丰是死在自己跟爷爷联手合击之下,而钱丰,则是死在大猩猩的英国左轮手枪之下。若将他们二人与自己一对一单挑,恐怕不出十个回合自己就会败下阵来。
而这钱战做为钱氏三杰之首,他的实力明显是在钱易、钱丰之上的,至于他比钱易、钱丰强了多少,这就不可而知了。
孟缺笑着摇了摇头,道:“依我看还是算了吧,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我连杀了钱易跟钱丰,正觉得天下再无敌手了。这次遇到你,怎么说也要多留你活个几天,要不然我此生岂不寂寞?”
钱战冷冷发笑,“好一个自吹自擂,你一听到我就是钱战就夹着尾巴逃走,虽然你当我是敌手,但在我的心里,你却连个废物都不如。”
孟缺暗暗一震,表面上依旧装着淡定自若,哈哈笑道:“可笑,真是可笑,枉你还是钱氏三杰之首,方才我们都在大街之上,恐怕你也非常清楚四大家族无论哪一个家族都有祖训,那便是不得在普通人的面前展示自己的特殊能力。街上那么多人,难道我就当街和你对打起来?”
钱战略一愣,冷声道:“你莫是想说你是故意引我到这里来的?”
孟缺依旧镇定,“没错,这里相对而言,路人稀少,咱们交起手来也更为方便。”
钱战一愣,暗暗忖道:“莫非这小子真是故意引我到这里来的?且看他表情如此从容淡定,难道他有绝对制胜的把握?”
几分钟前,钱战还十分看不起孟缺,他觉得像孟缺这种只会夹着尾巴逃走的人,必定是没有多少实力。而现在孟缺的一番淡定表现,却又让他迅速地否定了之前的猜测。
钱战心想着:“这小子能够杀得了钱易跟钱战,实力必然不弱。现在他又如此胸有成竹,难道他真的有办法打败我?”一想到这里,钱战不由地谨慎了一些。
高手过招,往往害命的只是那么突然一招而已。多年来的训练让他不敢松懈,冷眼紧紧地盯着孟缺,忽地将手里的一件衣服远远地扔了过去,道:“不说别的,你这脱衣服的功夫确实不错。真有点像那种‘壁虎断尾’的伎俩。”
孟缺接过衣服,哼了一声,也不客气,直接穿了起来。钱战讽刺自己脱衣服像什么“壁虎断尾”,实际上他只不过是想骂缩头乌龟而已。壁虎断尾快,乌龟缩头更要快。
“也罢,暂且我不将你视作钱氏家族的通缉者,只把你当成一个可敬的对手,做为东道主,我让你先出招,来吧。”钱战招了招手,在树冠上缓缓地摆开了一个架势。
孟缺心里打了一个突,盘算着自己跟钱战的距离大概五米左右,这要是再能跟他拉开十米的距离,估计又能让自己借机跑一阵了。只不过,依旧跑下去也不是办法,钱战这小子就跟个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掉。如果被他追赶几天几夜,那还不累死?
突然间,孟缺想起了光头唐琅。初见那小子的时候,他也是被人追杀,然后爬上了货车顶部。据说他那次是被人追杀了七百多公里,连跨了几个省啊,真够生猛。
好在那小子最后遇上了自己,要不然他肯定要被慕容家的那小子给活劈了。
现在自己独自一人,却没有了当初唐琅那般的好运气。眼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爷爷尚在阴山还没回来,也就算他现在及时回来了,爷孙俩联手干不干得过这个钱氏三杰还是个问题。
钱战摆开了姿势,等待了几秒钟,见孟缺一动不动,便催道:“怎么?难道想让我先动手?”
孟缺嘿地一笑,道:“何须急也?”话罢,活动了一下手脚,俨然是一派正宗的广播体操的伸展运动。
钱战不禁莞尔,笑道:“你这是那门子功夫?”
孟缺知道他是在耻笑自己,却不以为怒,反而笑道:“这就是你的没见识了,这套身法就是昔年华佗传下来的‘五禽戏’,懂么?”
钱战微微敛容,眉头暗挑,饶有兴趣地观赏了一阵,关于五禽戏,他还真的是不知道。
而孟缺其实也是在瞎忽悠而已,什么五禽戏什么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广播体操的改编版而已。
之所以做操只不过是想虚张声势拖延一下时间,然后借用这些时间来想想该怎么脱身。
一套“五禽戏”做完,孟缺长嘘了一口气。钱战问道:“一套五禽戏已然做完了?”
孟缺点头:“做完了。”
钱战再次招手,道:“那就来吧。”
孟缺忽然长笑了一声,笑声当中,突然趁钱战不注意闪电般地就朝他一脚横飞了过去。
方才他再三地思考,觉得既然跑不掉,那就不如跟他好好比划一场。反正目前也不知道钱战的究竟实力如何,比一场,既可得知对方的实力,亦可得知自己这一段时间有没有进步。
横飞而出的这一脚,乃是孟缺所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了。
钱战这一秒确实是没怎么注意,他认为孟缺估计还要搞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动作来拖延一下时间,想不到这小子居然不玩小动作了,直接来了一下这么猛的。
孟缺一脚踢至,钱战立刻架起双手织成一个“X”型挡在胸前,好在这次格挡还来得及。孟缺一脚恰是踢在钱战的双手之上,一击之下,钱战的身体如秋天的树叶一般从树冠上直飞而落。
“钱氏三杰之首,看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嘛?”孟缺得势,故意打击了一句。
钱战飘身落地,回想刚才那一脚,确实是力量奇大。只不过若是要比较钱氏家族的《大金刚神力》那可就差得远了,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诡计多端的小子,怪不得钱易跟钱丰都死在了你的手上,原来除了你有着不错的实力之外,还有着一个堪比狐狸一般的狡猾脑子。”一话说完,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杀气,双脚一蹬,立即从地上如火箭一般往上冲了去。
孟缺看得分明,急急让开,如此,两人又分别站在了两棵大树的树冠之上。
这一次钱战却是不客气了,方才他说让孟缺先出招,这一次他连个招呼也不打,身子刚一停住,就立刻折返而来,对着孟缺欺近。
距离将近,他的身体瞬间变成了一种如鱼跃龙门的姿态,双手屈在胸间就像是鱼的两鳍。来势奇快,孟缺难以闪开。如此怪异的身法,孟缺猜都不猜就知道这乃是“三十二身相”当中的其中一相了,只不过这是何相呢?自己从前却是从来都没见过。
为了对付这一招,孟缺赶紧扭起了身子,两手交盘在背,双腿交叠了起来,横着看,极像一匹奔走的烈马。
“飞鱼相。”
钱战低吼了一声,忽然那双屈在胸间的手弹射而出,左右劈开,就如两把利斧。恰在同时,孟缺亦是低喝了一声,右腿在树冠上借力一弹,整个人如同一根锥子一样对着上头暴冲而去———“龙雀相。”
三十二身相,其实并无强弱之分。若真要分个强弱,那也只是强在合理搭配运用,弱在死板固守。
《大金刚神力》这门武功只有学会了全部的三十二身相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力量,而这究极的力量也正是将三十二种身相合理搭配运用才能看得到真正的效果。
三十二身相,每一个组合相都是一种奇妙的武功。全套身法博大精深,模仿容易,想学到精髓却是十分困难。
当孟缺的“龙雀相”对上了钱战的“飞鱼相”后,两者之间孰强孰弱,立刻就见了分晓。
钱战稳稳地站在树冠之上,笑道:“你这偷学而来的‘龙雀相’学得不错嘛,只不过徒有其形,尚未学到其中精髓。所以,在力量方面便就差了许多。”
孟缺已然落到了地上,“龙雀相”施展而出,并未占到什么好处,反而还被钱战的双手斩中了自己的肩膀。这会儿双手几乎都麻痹了,痛得人想大叫。
“听说你是王氏家族的人,你本名叫什么?”钱战忽地想起了孟缺的真实身份,好奇地问了一句。
孟缺抬起了头,“这与你何干?”
钱战云淡风轻地扬了扬嘴唇,道:“我已经决定等一下把你的尸体带回去交差,所以在你没死之前先问一下你,免得我杀了一个无名之人?”
“当真是口气比脚气还大。”孟缺冷哼了一声,嘴上虽傲,心里却是清楚地知道这钱战确实是太强了,这根本与钱易不是一个档次的。隐隐的在他的身上,孟缺甚至感觉到了钱氏五老的影子。记得当初自己被钱氏五老拦下来的时候,其中一个光头、太阳穴高高鼓起的老者仅仅是一招就把自己击败了。那一种感觉太让人惊颤了,而这一刻,逝去已久的感觉又重新漫上了心头。
“你不说那就算了,反正称你为‘孟缺’也行。”钱战略为一顿,亦从树冠上飘了下来,道:“我建议你在我的面前,你偷学的那些钱氏家族的绝学就不要用了。”
孟缺眉头一挑:“为什么?”
钱战略为得意地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样一来,有些班门弄斧的味道吗?”
孟缺愠怒,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钱战冷笑道:“你若是不想很快就死在我手里,你就赶紧使出你们‘王氏家族’的绝学《天魔策》吧,也正好让我见识一下。”
他们俩人在昏暗的树林里针锋相对,而在树林的边沿的黑暗当中一个黑影却是悠闲地坐在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昏暗中的钱、孟二人。
他静静地坐在这里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只不过钱、孟二人全然没有发觉而已。这时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来,抽出一支,悄然点上,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嘴角慢慢地扬起一抹微笑:“当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昨天认错了人,今天却遇到了本人。呵呵,小伙子,地牢一别,咱们可是好久未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