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柱子和周淑杰说了很多知心话,睡的也比较晚。
第天早晨,自然的就比平时起床要晚了一些时间。
吃过了早饭,又是忙碌的一天。
周二哥,周大哥,一大早上的就赶着牛车,在大门口等着柱子,去山上帮他往回拉烧柴。
家里的院子里面,靠着柴火堆的一边,也已经堆了一堆儿,昨天下午拉回来的柴火。
这些柴火都是山上的枯树枝,全部都是干的,只要把它弄断,到时候烧炉子,就特别的容易热,也能热的时间要长一些。
周淑杰和婆婆依然在炕上坐着鞋子,看着孩子。
等柱子,他们拉回来一车。
她就会给他们亮一些凉开水,让他们喝了解解渴。
别看现在已经到末伏了,这天气还是挺热的。
这么热的天,他们三个人又一直忙乎着。
那汗都顺着脸颊往下滴,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被汗沁湿了,经过太阳一晒,就变成了白色的盐卤挂在衣服上。
周淑杰一看这么热的天儿,再一想中午做热的东西,他们肯定吃不下去,就下了点力气做了一顿手擀面。
手擀面的首要要求就要把面和得硬硬的。
这时候的人又能吃,这壮劳力你要让他可劲吃,一人就能吃二斤面条。
这二斤面条要装在二大碗里,就得是满满的四二大碗。
一大碗干面大约能做出两碗面条。
按这个量算,周淑杰一共舀了九大碗面粉。
没和过面,或没揉过这么多面的可能不知道。
你如果是发面还好,软软的揉着成团就可以了。
擀面条的面,必须要和得硬硬的,这可就不是个轻巧的活了。
就这九碗面和出来两大块儿剂子,周淑杰就管揉面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把面揉好放那醒了半个小时,才开始动手杆面条。
要说这赶面条儿,首要用到的就是擀面杖。
这个东西,现在咱们这市场上就有很多卖的,但以前使用的基本上都是个人家自己做。
这擀面杖,在周淑杰的记忆里可以有着鲜明的一笔,小时候常常看见大伯娘,拿着擀面杖追在大哥二哥身后。嘴里一个劲喊着“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手里挥舞着擀面杖,往往在要打到他们身上时,却故意的打偏了,往旁边的地上打一下。
被追赶的周大哥周二哥不知道,都以为他娘是真要打他们,吓的没好声的嗷嗷直叫着逃跑着。
在一旁看着的周淑杰也算是旁观者清了。
擀面条儿先要把柔和的面团,放在面板上。
一点点的把他往薄了擀,之后再撒上干面,一圈儿一圈儿的卷在擀面杖上。
用手摁着中间用力,用力的过程中,还要两只手平稳的往两边滑行。
等两只手摁到擀面杖的最边上,这一次就算擀完了,把面饼摊开,从新往上撒干面,再换个角度把它卷在擀面杖上。
如此几次之后,当你感觉到面片儿的厚度,均匀的达到了你的要求,就可以了往上多撒些干面,叠成十厘米左右宽度的长条,放在一边等着一会儿上刀切就可以了。
记住,一定要多撒干面,否则切完的面条儿会粘在一起。
等面煮好了,给周淑杰真是累得浑身是汗。
把煮好的面条过了一遍凉水,又添上凉水放在盆里拔着。
刷净锅,倒了一点油,等油开了把打好的鸡蛋液倒在郭里,在用筷子搅拌着煎成小碎片,倒里自己家下的大酱,烧开,出锅前在放点儿青椒碎,搅拌一下倒在小盆儿里,微辣的鸡蛋撸子就做好了。
周淑杰这边刚做好,外面也传来了柱子他们的说话声,抬头从马窗户往外一看,正看见他们赶着牛车往当院里进呐。
周淑杰,手脚麻利的往干净的锅里添了几瓢水,放下了挽起的袖子,出了屋帮着卸车去了。
不咋大的牛车上,装着满满的一车烧柴。
比较粗的树干部分装在底下。细一点的树枝则放在了上面。
拉车的黄牛站在那直喘粗气,被累的它身上的毛,都是一缕一缕的。
看见这样周淑杰问道。:“你们这是不是装的太多了,看把牛头累的都出汗了,它能拉动吗?”
周二哥笑嘻嘻地回道。:“没事儿。他拉不动,不是还有我们呢么,上坡的时候,我们竟在后面帮它推车了。”
人多干活就是快,没多大会儿,就把这车上的烧柴都卸下来,放在大堆上了。
到最后把车都卸了,把牛拴在凉爽的地方,让它在那儿好好的吃点草,喝点水,歇一歇,下午还得接着干活呢。
一看都忙活完了,周淑杰也赶紧招呼着他哥他们进屋去吃饭。
进了屋,舀水让他们洗了手脸。
周淑杰这边则把做好的饭菜,都端进了屋里,放在了桌子上。
周二哥他们洗完脸进屋一看,今天要吃的竟然是面条儿。
给周二哥乐的哈哈大笑着说道。:“这个好,我就爱吃这个。”
周淑杰的婆婆一听,也笑着说道。:“爱吃就多吃点,这么多呢,肯定能吃饱了。”
说完把周淑杰盛好的一碗面条先递给了周二哥,笑着看他吸了呼噜的往嘴里填。
干了一头午的力气活儿,这三个大男人是真饿了。
第一碗面条儿,吸里呼噜眨眼之间就都进去了,什么味儿可能都没太尝出来。
一直吃到第三碗,才放慢了速度,去好好品尝品尝这面条到底是什么味儿。
这一顿饭,是他们吃的最饱的一顿了。
吃到最后都吃饱了,盆里还得剩了一碗面条,这东西剩了下顿就不好吃了。
周淑杰又把这一碗分别给三位男士都挑了一些,让他们把这都吃了。
给柱子他们三个吃的,吃完饭就没敢在炕上坐着。满地走了两圈消了消食儿。
也没午睡,直接驾着吃饱了的牛拉着车去拉柴火了。
山上还剩下三车,早点去,今天差不多能都装回来。
上山的送走了。
周淑杰返回屋里,又拿出盆子和了一大块面,这可不是要赶面条儿,是要发面晚上蒸馒头用的。
和完了的面,放在温热的锅台上用高梁盖子盖上。
这两顿面食,就吃进去她们家小半袋的面粉。
现在这园子里的茄子豆角有的是,家家都吃不过来,这个东西它特别费油,你如果用的油少,弄出来的它也不好吃。
周淑杰可是个舍得用油的人。
她趁着孩子午睡,挎着筐在后园子,摘了半筐的豆角,又顺手摘了几个茄子,打算晚上就做这个菜了。豆角炖茄子。
柱子他们中午那么早就上山了,等三趟都拉完,卸完车。
天儿也黑的看不见了,晚饭都是点着蜡烛吃的。
吃饱了饭,周大哥周二哥就赶着牛车,摸着黑回家了。
周淑杰收拾利索之后,领着两个孩子去她们那个新房子那屋睡去了。
今晚这屋就留给婆婆和丈夫了。
周淑杰这边把孩子领到西屋,铺上被子,哄睡了孩子,自己躺着胡思乱想的,咱就不提了。
只说柱子这边。
柱子,看着媳妇儿这么懂事儿的,给他们娘俩个留下了空间,就弯了弯嘴角儿。
柱子从外屋地的锅里,舀了干净的热水,放到洗脚盆里,兑成略微有点烫手的温度。
端着进了屋里,坐在小板凳上,亲自动手给他娘洗脚。
老太太坐在炕沿边儿,就着这昏黄的灯光,看着坐在地上仰着脸看着他的儿子。
眼睛就忍不住的泛酸,她知道儿子明天就要走了。
这一走,说不上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
虽然这两天儿媳妇都在努力的逗她笑,她也很配合的的笑着。
可她心里的酸,到现在才表现出来。
如今,再一看儿子要给她洗脚,老太太就没动坐在那儿微笑着,看着儿子给她脱鞋脱袜子,把那双有点残疾的脚,用手捧着慢慢的放进了温热的水盆里。
她这双脚啊,这辈子只有两个人帮她洗过。
一个是她的儿媳妇,是在她糊涂的时候。
如今,再加上一个儿子。
清朝的时候流行绑小脚,她小的时候也曾绑过。
但还没等她这脚绑成型呢。
就又流行解放妇女了,她这双脚又被拆开了。
所以,她这脚说是小脚吧,还不算那么小。
说是天足吧,也有的地方被绑的变了形。
柱子,低着头认真的给老娘洗着脚。
他那一双粗糙的大手,轻柔地聊着水轻轻的揉洗着。
他嘴里说着。:“娘,我明天就要走了,回部队了,等在有时间,我在请假回来看你。我这一走家里就剩下你和淑杰了,你们俩个人可要好好的,存折里存了三万块钱,淑杰的手里也有盖房子剩下的几千块钱。你们别不舍得,也别亏待了自己,都好好的在家等着我。都好好的。”
老太太听着儿子的话,正在眼圈里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她知道儿子是一个愿意多话的人。
今天去愿意跟她细细的说这些话,这说明他对这个家真的是放心不下。
颤微微的抬起那只长满皱纹的手,放在了儿子的头上,轻轻的摸了两下。
老太太咽去口中的哭音,让声音还跟平时一样的说道。:“我知道了,我跟淑杰我们都会好好的,在家等着你回来。”
柱子听见了他娘的回话,他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出声。
拿起一旁干净的擦脚布,把他娘洗净了的脚又仔细地给擦干。
这才端起一旁的洗脚水倒了出去。
等他给自己一些简单的洗了一下脚之后就上了炕。
给老娘铺上的被子,娘俩个谁也没躺下,点着蜡烛,坐在那儿。互相的看着。
这样的场景,柱子真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所以他就沉默了。
老太太,也是不想说什么,只想仔细的看看儿子,把他的样子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她不知道儿子这一走,她还有没有机会能等他回来。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都久,说不上那天就伸腿了。(去世的意思)
一直到她看的眼睛发花,这才眨了眨眼,从新开口说道。:“儿啊,咱家这儿还有一匣子,是你爷爷和你爹他们留下来的东西。我不知道还有没有用,我找出来,你看一看吧。”
老太太转身,在被格的最里面弄了半天,才从里面的暗格里拿出了一个红漆的小匣子。
放在了柱子面前,让他把开看看。
柱子把匣子拿起来,先翻转着左右的看了一下。
看着这个匣子还挺新的,上面的红漆一点都没掉。雕刻的花草也都栩栩如生。
柱子拿到了蜡烛跟前儿,把匣子打开,才看清里面是一个红布包裹着一些东西。
把红布层层的揭开,就见上面放着几件金银首饰,首饰下面是一张一张叠的整齐的纸。
他把这些纸拿出来,凑到灯前一个一个的打开看了半天,柱子才大约的猜测到,这应该是他家的一些房契,这上面很多字都是真笔字。就柱子上的那几年学,这字他都不认得,只能连猜带蒙的觉着这应该是一些地契,房契,他虽然不认得可他娘确认得。
老太太把这一张一张的都摆在了炕上,跟柱子说着这都是什么。
这摆在第一的,就是他们家曾在哈城的那一座房子。
这一座房子,是他们家在哈城的那座独栋的别墅,那面积是相当的大。
剩下的那些,都是邻街的一些店铺的房契。
当年,爷爷他们决定回老家躲祸的时候,就把这这些店铺都租了出去。
一租就租了个十年租期的长租,房子则是直接就锁上了门封了起来。
当时老人还想着十年之后,可能会回去从新的做买卖做生意。
谁都没想到国家的混乱,不止一个十年啊。
所以之后这些东西,也可以算是只是一些白纸,只是上面写了一些字而已。
看着这一堆东西,老太太说的。:“这些就是你爷爷,你爹他们几辈子努力,所传下来的东西。也是除了金银财宝所能留给你的东西。希望以他们为根本咱们家能有东山再起之日。如今你却当了兵,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可能就没有用了。如何处置他们,你自己看着办吧。。”
柱子盯着这些东西看了一会儿,又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销毁吧。”
虽然柱子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老太太却明白了他儿子所要表达的意思。
他那意思就是把这些东西都烧掉吧。
不想给国家添什么负担。
那些早都分配出去的东西,再因为他们的这些东西从新查找。那真是太麻烦了。
这一夜很长,娘俩个躺在被窝里又说了半天的话。
很多都是老太太在讲话,柱子则是时不时的应一声。
而老太太所能讲的,也就是一些她年轻时候的事,和她记忆力能记住的有关柱子他爹的一些事。
说着说着困意袭来,老太太嘴里还嘟囔着。:“你爹呀,那个是个好人,……”就没声了。
一会儿,呼呼的响起了她的小呼噜声。
柱子,借着这窗外不算明亮的月光,看着这睡着的老娘。
在他儿时的记忆里,他娘是一个很温柔,很干净利索,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样子。
如今她这苍老的样子,又从新进入他的脑海。
现在他的脑袋里有一个温柔浅笑的女子。
还有一个容颜虽然苍老,却有着温暖笑容的老太太。
在这中间,他好像少了很多关于母亲的记忆,是被他遗忘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