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静静的躺在树叶上,看着头顶碗大的一块天空,如果死在这里,除了这些追杀自己的刺客,别人谁都找不到吧。
要是自己突然不见了,弃名楼会怎样?贯南大营又会怎样?皇宫的万隆帝和云妃可会惊怒交加,不知所措?
一时之间,纷乱的念头仿佛出闸的洪水涌进了李落脑海,过往的人和事走马观花一般从眼前闪过。
那夜,月夜风高时,倒在地上不甘心的洛儿;总是坐在王府门外孤零零等着自己回来的溯雪,或许是因为在王府只有自己一个人还算和她亲近吧。
第一次见到呼察冬蝉,那个科库族的精灵,娇艳如花,偏生有让自己羡慕不已的自由自在。
当知道那株海棠下的人要成婚的时候,自己心里有怎样的令人窒息的痛,却不得不放手;没入掌心的情意,或许有一天就会无声无息的带走自己的命吧,心痛也就痛过了,可是那份刻骨铭心的遗憾却总是无法忘却。
再到凌家姑娘,李落没有丝毫恨她的不忠,心里只有无尽的愧疚,明明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自己,却还是答应下了这门亲事。
是知道自己或许有一天会死得不明不白,还是没有胆量去告诉心爱的女子,才用出这样的伎俩?
不能违背父母之命,这个理由在李落自己听来都觉得恶心,用一个女子的不幸来搪塞自己卑微的私心,这是怎样的无耻?
而后听到凌依依有了身孕,曾几何时,自己心其实是窃喜的,只是不敢对人说,就算对着自己也一样不敢说,害怕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所以在明知谷梁泪相貌丑陋的时候,依旧立下重誓,这会不会算是在对凌家姑娘做的错事赎罪呢。
李落渐渐的沉醉了下去,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任由思绪天马行空般的飞舞,仿佛置身夜晚那无尽的虚空一样,每一颗星就是一个人,一段故事。
每看见一颗星,李落都要上前仔细的看看里面记载的是什么,数一数在自己心里的虚空又有多少这样的星星。
李落慢慢的迷失,呼吸声越来越轻,眼的光芒缓缓暗去,明明是晴空万里,但在李落眼,头顶的天早已经黑了。
山外的风突然大了来,山坳里的风声愈加尖利,似乎想叫醒就要沉睡过去的李落,这一睡就不会再醒来了,只是李落并未所觉,仍旧不愿意醒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似狗非狗,似狼非狼的走兽警惕的靠了过来。
方才就是它撕咬了李落一口,见李落突然抽搐了一下,吓了一跳,远远的躲开,藏在一块岩石后窥视着这顿美餐。
此刻见李落又沉寂了下去,探出头打量了打量,一走一停的接近李落,不时用鼻子嗅嗅,难掩眼的贪婪。
野兽缓缓靠近李落,见李落纹丝未动,张开嘴露出满嘴尖牙,猛然窜出去一口撕咬在李落腿上。
李落闷哼一声,从无尽的虚空迷醉突然间被拉了回来,身躯一扭,侧身躺在地上不住的喘息。
走兽大惊,见李落还没有死透,一溜烟顺着崖底溜得不知踪影。
李落呼吸了几口气,身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的恐惧,如果再稍稍过上半刻,恐怕自己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落守住灵台空明,疼痛和恐惧背后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格外的思念弃名楼里的亲人和牧天狼军的袍泽弟兄,这样急迫浓郁的思绪李落还从来没有过,也许只有听到意人嫁与旁人时的心痛才比得上吧。
李落心念急转,微微侧了一下身,让开后背上的伤口,环目一扫。
乐裳就躺在自己左侧一丈处,生死不知,但腰间斜插着一根两指粗细的树枝,上面的血迹都有些凝固了,触目惊心,是坠崖时撞断山腰的树木时被刺穿的。
此刻除了两个人受伤都很重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里的杀手才是迫在眉睫的危险,伤再重,总归能让两人挣扎一些时间,不过一旦杀手赶到这里,李落和乐裳必无生机。
李落吐了一口气,缓缓收拢呼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今没有力气再走,只有想法设法骗过追杀的刺客。
山崖虽高,但也难不住一众武林高手,李落大约估算了一下,最多三个时辰,这些杀手就会找到这里。
为今之计,只有借活物伪造两人已经逃走的假象,看看能否骗过这些杀手。
方才李落是将死,此刻是装死。
刚刚撕咬了李落一口的走兽名唤狐獾,生性狡诈贪婪,以小些的走兽为食,也偷吃家禽家畜,偶尔也能听见狐獾叼走孩童的传闻,虽不知真假,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到了嘴边的美食狐獾很少能舍弃得了。
李落双目微闭,轻轻向乐裳靠了靠,平心静气的等待狐獾近身。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那只狐獾似乎真的舍弃了李落和乐裳,半晌都没有动静。
李落不急不躁的等着,若说耐性,总归是比这只畜生要强上些。
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身后传来沙沙声响,这只狐獾终是舍弃不了到了嘴边的美餐,又一次跑了过来,不过这次比前两次都要谨慎。
亦步亦趋,上前几步,竟然还会倒退几步,虚虚实实,着实让李落惊叹不已,区区畜生竟有这样不亚于常人的聪慧奸诈。
狐獾到了李落两人身旁,侧着脑袋打量地上的两具尸首。
原本该是乐裳这边看来更安全些,可是不知为什么,李落身上流出的鲜血总有一股野兽才能察觉的醇香,引得狐獾馋虫大动,垂涎三尺,嘴里的口水顺着尖利的牙齿滴在地上。
李落自然不知道是因为吞天兽的丹液才有如此功效,不过见狐獾似乎更意自己这具皮囊,求之不得,静静的等着狐獾自投罗网。
狐獾思量了盏茶工夫,终于忍不住如此诱人的香甜醇厚,缓缓靠近李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