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杜雍看了看书斋的格局。
好在的是书斋中有两道门,侍卫守在前门,杜雍便带着户绫罗从后门离开,寻了一处酒楼,进了个包间详细的问了户绮罗到底发生了何事。
户绮罗才道,“我姐姐一心喜欢杜公子,已入了魔怔。恰好此时宰相大人来我家中要了八字,姐姐以为这是要为她与杜公子说亲,喜不自胜,谁知晓后来宰相大人却来了话,说了些许好处,还……”
户绮罗说着,手边不由自主的握紧。
杜雍皱了皱眉头,倒是想到了什么,
“他胁迫们?”
户绮罗抿紧了唇,“我爹虽只是五品小官吏,可是他除了修撰一职,修撰俸禄不高,爹总是说在墨城五品官员也是小门户的,要想给我和姐姐找个好夫婿,就要多准备些嫁妆。为此我爹做了些事儿,被人抓住了把柄,杜宰相也是知道了,他看上了我姐姐,所以……杜公子,当我求求,劝劝我姐姐……或者,劝劝杜宰相大人……”
说着户绮罗又激动了起来。
杜雍连忙劝道,“别激动,有些事情并非是我想帮便能帮的。”
户绮罗听到杜雍如此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杜雍,好一会儿迟疑道,“杜公子,自顾不暇?”
杜雍抿了抿唇。
户绮罗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难怪,难怪近日见杜公子,杜公子身后总是跟了好许人也,看起来却不似保护杜公子,反倒像是监视杜公子一般。”
上一回管家的态度,户绮罗便已经怀疑了。
说完,户绮罗有些不可置信,“杜公子是宰相的儿子,为何……”
杜雍摇摇头,“说不得。”
就和户绮罗说不出,户修撰到底是什么把柄被握在杜仲手中一样。
“公子当真……不能帮我姐姐?”户绮罗实在是不忍心。
若对方仅仅只是有权有势的老头子,嫁过去为妾图的自不是别的。
可户绮罗明知道户绫罗喜欢的是对方的儿子,若是这般嫁过去,那日后的日子,又何至于凄凉一说。
“那一天,杜宰相来的人说,若是公子答应娶我姐姐,他便不强求,若是公子不答应……所以我才……”户绮罗微微哽咽,“所以绮罗才没有办法,如今姐姐似已认命,她说只要能离公子近一点,不在乎公子是否宠爱,只要她能离公子近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什么身份……”
听到这话,杜雍脸色微微一变,“他是这般说的?”
户绮罗没能明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杜宰相身边的人说的。”
“糟了……”
杜雍低低道了一声,目光朝着外头看了过去。
人群纷扰,皆穿的百姓之服。
但是在杜雍细心的寻找下,还是找到两个面熟之人。
虽然穿的是普通百姓的衣衫,可是面容嫣然熟悉,就是杜仲曾经派来监视他的侍卫。
回想种种。
杜雍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当下看着户绮罗,也微微心软。
便寻了店小二拿了纸笔过来。
“如今在下自身难保,唯有一封书信,希望能帮得户姑娘一二。”杜雍写的极快,户绮罗忍不住起身,看着杜雍所说的法子。
可是看了一半,户绮罗脸色大变,“杜公子,这……这不行,若是行此法,那家父岂不是……”
“户姑娘,世间安得两全法,既是自己做过的错事,那便该是自己承担。”杜雍冷了脸,“如今姑娘的情况,并非何人都能帮忙,要自救唯有舍弃一些东西。”
杜雍刚说完,就听见外头传来敲门声。
紧接着便有人推门而入,户绮罗忙将东西塞进了袖口,看着门外的来人。
两个穿着便服的侍卫正立在门口,看着杜雍,笑道,“公子让属下等人好找,宰相大人担心公子安危特意让属下们保护公子,公子这般反倒是让属下们不好做了。”
杜雍神色如常,“父亲大人如此担心我,倒是费了一番父亲大人的苦心,我这就回去。”
说罢杜雍走了出去,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看似保护,实则是将杜雍堵的密不透风防止他逃走。
户绮罗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头忐忑。
有些事,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难道,她真的要像杜雍所说的那样做吗?即便如此,父亲大人又愿意吗?
杜雍被夹持回了府中,阿义已经在房内等了许久。
“公子,为何突然会如此?方才阿义要出去寻公子,竟被他们组织……”阿义也感觉了大事不妙。
杜雍冷笑了一声,“不愧是多年老臣,他从一开始就在演戏。”
杜仲根本就没有信任过他!
思及至此,杜雍也是想到了什么,走到了院子后头。
杜雍的院子后头有一块儿松动的墙板,两块儿砖都可以挪开,他便是通过这里与宋婉清传递消息。
前几日杜雍思来想去,杜仲突然对他起疑不一定是因为他出入杜仲的书房,很有可能杜仲是发现了什么。
可是近日户绮罗那么一说,他突然意识到。
杜仲不是对户绫罗志在必得,杜仲是在试探他。
今日杜雍离开之前来这里看了一看,在那松动的砖头下放了一根不起眼的头发,可是眼下杜雍却没有看见那根发丝。
这块儿砖被人动过。
“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阿义不知晓情况,可是看杜雍的面色,却也猜得到大事不好。
杜雍阖眼,“无事,阿义,近几日我许是不能出府了,若有机会,一人便出了吧。”
阿义一听,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慌张跪下,“公子,,是要赶阿义走吗?”
杜雍缓缓起身。
宅氏已经死了。
杜仲下手杀害了宅氏,一切做的毫无把柄,阿义是唯一的人证,若是阿义聪明一些,虽然没有物证,可是阿义离开还有活命的机会。
“阿义从小无父无母,在市集浑噩长大,做偷鸡摸狗的事情,遭人唾弃,唯有公子不嫌阿义龃龉,教导阿义,让阿义重新做人,公子不要赶阿义走,阿义愿意留在公子身边!还请公子不要赶阿义走!”阿义慌的六神无主。
“阿义!”杜雍厉声唤醒阿义的理智,转头看着阿义认真道,“阿义,只要能出这宰相府,兴许,便是轮到救我一命。”
阿义怔住。
“这府中我信得过的,只有。如今我自顾不暇,同我留在一起,只有丧命之危,走了还有活命的机会,只要能活,兴许,我就能活。知道吗?”
杜雍沉声道,“阿义,照我说的做……”
“……是……”阿义哽咽,听完杜雍的吩咐,不可置信道,“公子,若是阿义走了,这府中只有一人岂不是……”
“不……暂时我没有性命之危……且放心去。”
宅氏才死不久。
杜仲最是顾及名声,若是他才死了夫人,又死了儿子,旁人会如何说他?
就算杜仲想要至他于死地,也不会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他必定会给他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死去。
之后,管家便传来来了杜仲的话。
“公子,老爷说了,科举重开在即,两个月,公子务必要认真读书。这段时日,公子就不必亲自出去走动,这一来一回浪费不少时辰,若是公子需要什么书,尽管吩咐下人,让下人去才买便是。”
“本公子知道了。”杜雍看着那关键,低低回了一声。
两个月。
杜仲只怕是不会再给他任何的机会了。
另一边的户家,户绫罗坐在妆奁前。
身后是为她梳妆的顾氏,顾氏一边梳,一边哽咽道,“当时爹他入了魔怔,现在却倒要害的去还这债……”
“娘,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户绫罗轻声道。
镜中的一双眸子,实在是平静无波,犹如死海。
户绫罗不曾想过,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会如此欣喜,却又如此绝望。
短短的三个月,她像是体会了这人间至乐之事,却也撞了这时间最硬的墙。
她也知道情感之事不能勉强,可同样的,他也不能改变她的选择。
她只希望,自己能一直看着他。
哪怕远远地,不管是用什么身份,能一直留在他身边那就可以了。
“可是……哪个好人家的女儿会这般……”顾氏心疼。
自己的女儿就要入了宰相府。
好好的官宦人家的正经嫡女,却要入了宰相府去做妾。
而且还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妾室。
从此往后,户家只能当作从没有这个大女儿。
她的女儿……怎会这般苦命……
“绮罗呢?”户绫罗说不出任何话,只能转而引开顾氏的心思。
顾氏拭了一把眼泪,“她出去了,这几日她一大早起来急急忙忙的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
刚说完就听到外头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夫人,大小姐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她惹怒了老爷,被老爷给罚了……”丫鬟匆匆来报。
书房内,户绮罗并未拿出杜雍写的信,只是按照杜雍说的办法直接去找了户习远。
如今,只要户习远主动向朝中认错。
承认自己曾经为了买官放印子钱,谁知道被人给坑了,官没有买着,对方也那不出银子,最后还因为户习远的步步紧逼而选择了上吊自缢。
换言之,户习远害死过人。
这个秘密藏在户家的每个人心里,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可是现在这个把柄不仅仅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儿来,户家还要被人所牵制,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吏,被人牵制的后果就是当作随时可弃的弃子,偏偏他们无法反抗。
只有户习远主动认错,坦白事情,并且借机告发杜仲才能救户绫罗。
户绮罗虽然知晓此事对自家爹爹来说有些艰难,可是爹爹一向是爱护她们二人的,所以她回来后便向爹爹提了此事。
可谁知道爹爹刚一听完,便给了她一巴掌。
此刻户绮罗也是抚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户习远,“爹…………”
户习远双目狠厉,是从未有过的阴鹜。
“绮罗!是想害死爹吗!可知晓官员放印子钱那可是抄家的大罪,更何况是害死了!保不齐!爹就是一个死罪!”
户绮罗从未见过这样的户习远,脑子都被这一巴掌打的懵了。
“爹……可是,可是只有这样才能救姐姐……”
“不是救姐姐!是只有这样,姐姐才能救爹,才能救我们户家!只要姐姐跟了宰相大人,我就能为宰相大人效劳,要知道,就是宰相大人身边的一条狗!在朝堂之上,那都是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是宰相大人肯为爹我美言几句,此事不仅不足为惧,爹也许还能另寻个前途……”户习远嘶声力竭,面目早没了慈父的样子,反而是说不出的狰狞。
户绮罗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娘说的“魔怔”是爹的心……
这样,她还能救得了姐姐吗?